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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遭天杀的！我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让你骗去了！”一头老绵羊又伤心又气愤地咒骂。

　　“你这只死狐狸！你老婆把毒品带到我们这儿，把你害了，你又骗钱害我们！”两头小野猪也骂起来。

　　但骂了很大一会，红狐狸也没有出来。讨债者只好忍着恶臭，躲闪着地上的大小便，冲到红狐狸睡的洞底角落。红狐狸早已被咒骂惊醒，跑又跑不掉，又怕挨揍，干脆躺在地上装死。

　　“你他妈的还我钱来！”野驴一蹄子把红狐狸踢得翻一个身，红狐狸虽然很疼，但忍着不出声。

　　“不要装死了，今天不还钱，就把你废了！”三头公山羊也一起踢红狐狸。踢的时候，还要当心别踩到地上的脏物。

　　红狐狸忍受着踢打，决心把装死进行到底，反正没有钱给他们，也会被他们打死！也许一开始就装死，他们会放过他。

　　红狐狸全身枯槁，原来火红的毛发已经被各种脏物染成了泥黑色，四肢露出衣外的部分，肌肉已明显萎缩，注射毒品的针孔及其附近，表层皮肤和肌肉大部分都脓肿、糜烂。臭气不单是粪便发出的，还有红狐狸腐烂的身体发出的。眼前的红狐狸，分明是一具死亡多日的腐烂尸体！老绵羊把手伸到红狐狸鼻孔处，红狐狸立刻屏住呼吸。老绵羊惊叫起来：“真的死了！我们的钱要不回来了！”

　　“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野驴、公山羊和野猪都大叫起来！

　　于是又一起狠踢红狐狸，发泄怒火。

　　野驴踢累了，对其他动物说：“把东西都砸了！”

　　但是，整个山洞，除了一只盛着半桶水的烂口塑料桶，居然没有一样值得砸的东西！红狐狸除了瘦骨嶙峋的腐烂身体，已经一无所有了！野驴一蹄子把塑料桶踢倒在地，里面的水流了一大片。

　　“哎呀！”

　　野驴突然大叫一声，把其他动物吓一跳。原来，他不小心踩到红狐狸的大便上了！

　　“走吧！这是他妈的什么地方？老子的钱就算打水漂了！”野驴大叫一声，率先冲出山洞，公山羊、野猪和老绵羊也跟着出去了。

　　红狐狸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睁开红肿的双眼，由于吸毒，瞳孔缩小，目光发直。他看了看肮脏、破败的山洞，庆幸自己又一次躲过债主。对于债主的羞辱、追打和“赏赐”的疼痛，他早已习惯，这一切他都不在乎，最在乎的是没有海洛因！而且他知道毒瘾很快就要发作了，但已经没有海洛因了，也没有买海洛因的钱了，而且也没有任何可以卖掉换钱的东西了，没有任何亲戚邻居肯“借钱”给他，更没有任何一个毒贩肯赊给他海洛因了。

　　“我怎么混到这一步？！”

　　他又一次懊恼自己的堕落，但不敢再奢望能戒掉毒瘾、摆脱海洛因的控制。他想，这一辈子注定要死在海洛因上了！现在，每隔一小时，毒瘾就发作一次。必须尽快搞到海洛因！不然，就要遭毒瘾折磨了！

　　尽管明知没有毒品了，红狐狸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挨个翻以前放过毒品的角落。由于动作太急切，根本不顾自己到处排泄的粪便，几次都踩在上面。

　　但是，根本找不到毒品！

　　怎么才能搞到毒品？

　　红狐狸的脑子开始急遽运转：

　　问邻居借！不，早已行不通了！

　　去偷！但附近似乎没有邻居。

　　去抢！自己已经太虚弱了，稍微动弹一下，就大口大口直喘，怎么能抢劫！

　　一个个方案被否决后，红狐狸脑子突然闪出一道火花：表妹小花狐！向她借钱！但前几次已把她所有的钱都拿光了。现在别说没有钱，就是有钱，知道去买海洛因，她也不会借的！

　　怎么办啊？！

　　红狐狸突然想起镇上杂货店老板黑野猪，有一次他见到小花狐，一直用眼睛盯着，开玩笑说：“红狐狸，如果哪一天没有钱买粉了，就把你漂亮的小表妹卖给我当老婆，我出钱供你吸毒！”

　　对，把表妹卖给黑野猪，也许今后就不愁没有粉用！但是，卖自己的表妹，不是太缺德了吗？？黑野猪又丑又老又粗野，更主要是早已有老婆、孩子了！

　　表妹不跟黑野猪，自己怎么能得到粉？不行，一定要把表妹卖给黑野猪！先把她骗到黑野猪那里，她不同意也不行了。自己以后有了钱，再把她赎回来。红狐狸自我安慰地想。

　　什么时候能有钱把表妹赎回来？红狐狸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满足毒瘾的念头驱赶跑了。

　　红狐狸急忙从山洞角落找到一块破布，沾着破塑料桶里残余的水，匆匆擦拭身上的粪便和其他脏物后，向洞外跑去。在毒瘾的催促下，他下了自己所在的山头，又向东翻过两座山头，来到一个山脚下，找到了表妹小花狐的山洞。

　　小花狐听到敲门声打开洞门，立刻被红狐狸身上的臭气熏得皱了皱眉头。她冷冷地对红狐狸说：“你来干什么？”

　　以前的小花狐对表哥充满爱戴，但现在对他彻底失望和不屑。

　　“小花妹妹，我被毒品害成这个样子，才彻底醒悟！我想彻底把毒瘾戒掉，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到南边镇上找一位大夫戒毒？”红狐狸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不过他也不必过分伪装，吸毒导致枯瘦虚弱，又跑了十几里山路，快要瘫坐在地上，模样已经够可怜了。

　　“你又说谎，想骗几个钱买毒品吧？”小花狐挖苦道。红狐狸已经几次说去戒毒，骗小花狐的钱买毒品了。

　　红狐狸掀开上衣，露出溃烂不堪的身体，带着哭腔说：“小花妹妹，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戒毒还行吗？！”

　　看着红狐狸身体，小花狐又恶心，又害怕，又心疼，对他说：“我也没有钱了，怎么去看医生？”

　　红狐狸说：“你认识镇上的杂货店老板黑野猪吧，他答应借钱给我，但必须有一个担保者。”

　　小花狐对黑野猪是有印象的，她说：“我虽然认识他，他不一定认识我，他肯让我做担保吗？”

　　“可以的，他说，只要有动物担保就行。”红狐狸肯定地说，“你给我做担保，我不会让你替我还钱的。我只要戒了毒，就有精力搞几件发明卖掉，很快就能把钱还上！我相信，只要戒了毒，我们就会有钱了，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红狐狸说到这里，努力使语气和枯槁的面部充满对新生活的渴望。

　　小花狐被表兄装出来的渴望打动了，又一次轻信了他。进洞收拾一下，提个小布包，与红狐狸一起向镇上走去。一路上遇到坑坑洼洼，还忍受着红狐狸身上的臭味，搀扶他一把。红狐狸已虚弱到极点，而且毒瘾开始使他微微颤抖……

　　经过几里路的颠簸，终于到了黑野猪杂货店。杂货店没有生意，黑野猪正在店前大杨树下乘凉，看到红狐狸过来，厌恶地耸了耸长鼻子，想进屋躲开。他以为红狐狸又是来借钱的，而且，很远就闻到他身上的臭味了。

　　红狐狸喊住黑野猪：“猪老板，你别走，我表妹来了！”

　　黑野猪早已看到了小花狐，他停住脚步，扭过头问：“你表妹同意了？”

　　“是——是同——同意了。”由于毒瘾已经发作，又加上心虚，红狐狸说话结结巴巴。

　　“你们进来吧。”黑野猪看了小花狐一眼，对红狐狸说。

　　小花狐跟着黑野猪和红狐狸走进店里，她以为黑野猪和红狐狸所说的“同意”，是指她同意为借款担保！

　　黑野猪进入柜台里面，问红狐狸：“你要多少钱？”

　　“两千！”红狐狸咬咬牙说。

　　“一千！”黑野猪长獠牙龇了龇，不容否定地说。

　　受毒瘾折磨的红狐狸没有讨价还价的耐心，而且，他本来是一个书呆子，根本就不会讨价还价这一套。

　　黑野猪很快在一张纸上写好字，连笔一起递给红狐狸说：“你签字吧。”

　　红狐狸哆哆嗦嗦地接过笔，签了自己和小花狐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小花狐不识字，红狐狸叫她按手印，她也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黑野猪递给红狐狸一叠钞票，小花狐搀着浑身越抖越厉害的红狐狸就要出杂货店，黑野猪急忙从柜台里出来，拉住她：“你现在是我的了！你走了，我到哪儿去找你？还有，从此以后，你不能再见你表哥，更不能再与他拉拉扯扯的！”

　　被黑野猪拉住，又听他说这些话，小花狐又羞又怒，“你干什么？”并想甩开黑野猪的胳膊。

　　“你说我干什么？！你表哥把你卖给了我，你也按了手印，还想耍赖不成？！老子的一千块钱白花了？！”黑野猪生起气来。

　　“放屁！谁卖给你了？我是来给表哥当借款担保的！”小花狐极力甩开黑野猪的胳膊，转脸对红狐狸，“表哥，走！我们去医院！”

　　红狐狸嗫嚅道：“表妹，你——你就留——留在这里吧。他很有钱，你在这里——这里不会——不会受委屈的。”

　　“什么？！”小花狐大惊。

　　“别‘什么什么’的了！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不识字的睁眼瞎，一个文盲，还不值一千元呢！”花野猪又一次拉住小花狐，“我给你念念你的卖身文书：‘大荒山狐阿花自愿卖给大荒镇杂货店猪万贯为妾。证明者：狐阿花表哥红狐狸狐波士。’”

　　“什么？表哥，这是真的？！”小花狐冲红狐狸大吼，希望红狐狸说黑野猪在耍无赖说谎。

　　但是，红狐狸却羞愧地点点头。

　　“你不是东西！表哥，红狐狸，你不是东西！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把心都扒给你吃了！”她想冲过去撕打红狐狸，却被黑野猪死死地拉住了。小花狐仍不停地大叫，“红狐狸，你不是东西！你有什么权利把我卖掉？！”她感到自己很窝囊，跟着他来，被他卖掉，还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就差没替他数钱了！

　　红狐狸知道理亏，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小花狐。

　　小花狐知道这么硬吵不行，改为哀求：“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求求你！我还能打工挣钱，给你戒毒！你这样对我，以后还有谁对你好发？！”

　　“这……”红狐狸好像有点良心发现，后悔了。

　　“不行！已经签字、按手印，你他妈的要是后悔耍赖，还想不想在大荒山一带混？！”黑野猪威胁红狐狸说，“就是老子不修理你，毒瘾发作就把你弄死了！”

　　红狐狸什么也不敢说了，他最可怕的敌人是毒瘾，是永远摆脱不了的，现在已感到浑身上下有万把钢针在扎，扎皮肉、扎内脏、扎骨髓、扎脑浆！绝对是无法忍受的！！

　　“你不是东西！红狐狸！”小花狐又一次大叫，而且一下子挣脱黑野猪的手，头向南墙撞去，尽管撞墙的一刹那被黑野猪抓住，额头还是撞出了血。黑野猪死死地抓住小花狐，恶狠狠地打她两耳光，骂道：“老子花一大把钱买你，可不是让你来撞墙的。你他妈的一死，老子的钱就白花了！”

　　红狐狸往地上一跪，搧自己耳光：“表妹，我知道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你！你就在这儿好好过日子吧！”红狐狸眼泪、鼻涕喷泉般涌出来，不是因为自责，而是毒瘾进一步发作了。说罢，他晃晃悠悠地跑出杂货店，向贩卖毒品的鬣狗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