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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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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成甜的,肉也甜,鱼也甜,炒个小青菜也是要加点糖吊鲜。夏西南跟他说了好几回,他却总是改不掉。不过三五日,怀玉便腻味得很,想着要换厨子,只是这几日忙乱,竟又忘记了。
    又过了三两日,怀成的伤已养得七七八八,便命人来请怀玉,道是为他接风,怀玉欣然而往。怀成自命风流,所选的接风之处既不是自己的公馆,也不是寻常的酒楼饭馆,而是镇东的神仙浴肆。
    能让风流二皇子流连忘返的自然不是面有菜色的穷民,也不是镇子边的暗灰海景,而是此地青楼楚馆中满坑满谷的江南美女。这些青楼楚馆有的在明,有的在暗,而这神仙浴肆则属于半明半暗。
    这浴肆虽也有正宗的温泉池子,穷汉与女客却不得入内,因为这浴肆做的乃是不折不扣的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神仙浴肆的老板娘朱琴官是个有上进心又会动脑子的人,早些年便招了许多年轻貌美女子,一一起了倭国的花名,再教这些女子学上几句不伦不类的倭语,以充作以柔顺闻名的倭国女子。泡着温泉,再搂着柔顺娇美的倭国来的花姑娘,快活堪比神仙,虽然此处价钱比别处要贵上许多,却还有许多富家子弟慕名而来,神仙浴肆因而名声大噪。
    怀成泡的池子叫做“莲花汤”,怀玉进去时,只见热气缭绕,夹杂着湿气的浓香扑鼻而来,怀成已等不及,先下了池子,此刻正坦胸露怀,身畔则伏着两名绝色女子。这两名女子俱是身着透明纱衣纱裙,衣裙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上下起伏的曼妙线条,衣裙内的□□展露无遗。
    用白话来说,这衣裳穿了就跟他娘的没穿一个样。
    怀玉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身上发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草草与怀成见了礼,说笑几句,便也褪了衣裳,仅着一条绸布亵裤下了池子,怀成一挥手,便有两个同样装束的妙龄女子悄无声息地下了水,一左一右地贴了过来。
    怀成说是为怀玉接风,但才泡到一半,同怀玉说了一声:“为兄的先走了,改日再请你去我的公馆喝酒罢。”便带了那两个女子急急走了。
    怀玉知他素来如此,行事最是乖张无状,也不以为奇,由得他去了。怀成走后,怀玉便也慢腾腾地爬出了池子,穿了衣裳,两个女子说不出成句的倭语,又不能露馅,只能拿水灵灵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怀玉失笑,想了想,便道:“你两个跟我回去罢。”
    神仙浴肆今儿来了贵客一堆,得了许多赏银,老板娘朱琴官心中欢喜不尽,殷勤地将怀玉一行人送到门外老远,学了倭人的做派,深深鞠躬,脑袋几乎垂到鞋面上去,口中娇声道:“爷慢走——”
    怀玉在温泉池子里闷了许久,乍一出来,只觉得空气冷冽,顿时神清气爽。夏西南牵了马来,怀玉微一抬头,便看见面前“七里塘人家”这几个半旧的大字迎风招展。

  ☆、第5章 褚青叶(三)

怀玉上了马,又盯着七里塘人家看了几眼,里头是灯火半明,静悄悄的,大约没什么客人,同隔壁客来客往的神仙浴肆相比,有如天壤之别。浴肆里带出来的两名女子正喜滋滋地站在门口,等着车马来接,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当中一个“阿嚏”一声,随即小声嘀咕道:“娘呀,有些儿冷。”她的话随风刮进到玉的耳朵里,他在马上回首看了看那两个赝品倭女子,忽然想起那日胡乱给人通译的女子来,不由得噗嗤一乐;回头吩咐夏西南道:“还是令她们回去罢。”言罢,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郑四海久闻三皇子怀玉的威名,自他驻扎此处以来,便不再出头惹事。周遭一带一时平和得不像话,这期间,怀玉虽然也抓了几个海盗里的虾兵蟹将,然而这些人却都说郑四海狡兔三窟,谁也弄不清头子他的老巢到底在何处,也说不清他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马。怀玉也不急,每日里好吃好喝地将这些人关着,如此过了几日,忽然又命人将这些人全都放了,并修书一封,备了礼物无数,让这些人带与郑四海。
    一时间,怀玉帐下众人哗然,刘伯之也颇为担忧,道:“郑四海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断然不是寻常莽夫,他既然在这一带称王称霸,哪会轻易——”
    怀玉却笑道:“若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招降纳叛最好,若他不识抬举,咱们正巧练好兵,届时再开打不迟。”
    随后数日,怀玉除了到军营里练兵之外再无他事,每日空暇之时,便身着常服,带上几个随从东逛西逛,吃吃喝喝,美其名曰“体察民情”。这一日,晃悠到镇东的七里塘人家,正巧到了饭时,怀玉站在七里塘人家的幌子下沉吟片刻,抬脚进了店内。
    七里塘人家这个名字起得有韵味有风致,店内一应摆设却甚是简朴,既无雅座也无包间,仅有台子三两张,也还算得上雅致干净,只是店内小二也仅有一人,且还是个黑瘦矮小的半大孩子。
    怀玉也不嫌弃,自挑了一张靠窗的台子坐下。那个半大的小二口齿倒伶俐,上来就报了一堆菜名,又殷勤笑道:“咱们店内还有十年陈的女儿红,客官可要来一壶?”
    怀玉便要了几样大厨的拿手菜,又叫了一壶十年陈的女儿红。不一时,小二上了酒,刘伯之端起来才喝一口,便“噗”地一口全吐了出来,皱眉问:“你酒里掺了多少水?”
    小二圆睁一双小眼睛,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狡辩道:“咱们百年老店,最是讲究信誉,何来掺水一说?”
    刘伯之生气,将手中酒杯一顿,斥道:“这七里塘镇十数年前还是一片荒滩,鬼都没有一只,你的老店是如何开到百年的?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说话!”
    怀玉也尝了一尝,却也不发怒,只低低一笑,把玩手中酒杯,半响,方抬眼向小二道:“罢了,快些儿上菜罢!”
    小二见怀玉一身气度,知道是个有钱人,又像是个好说话的,心道等一下会账时定要好生宰他一顿才成,遂满面带笑地应了一声,转身进后厨催了几个菜出来。酒掺了水,谁也不愿意喝,菜色却还精致,味儿也不错,比军营里的伙夫及余姚知府送来的厨子的手艺强多了。
    怀玉等人正吃着饭,忽听店外有人喊“甘仔,甘仔”,不一时,便见门外转进一个面皮黝黑发亮的粗壮男子来,那男子手里拎着一个竹篓,里头是半篓子的鱼虾。
    甘仔接下鱼虾,掂了掂分量,送入后厨,旋即转身出来,将空竹篓还给那男子,又数了一把碎银钱给他。男子将碎银子放入钱袋,口中嘀咕了一声:“这是我冒了风险偷偷打捞上来的,才给我这个价钱……”嘴里如是说着,脸上却并无懊恼之意,这且不算,竟又挑了靠门的一张台子坐下了,恰好就在怀玉等人的身后。
    那个叫甘仔的小二便上前问:“今儿也要在咱这里用饭么?”
    那男子笑了笑,颇为不好意思似的说道:“咳,是。叫褚掌柜的烧几个新鲜又拿手的小菜上来。”吩咐完,忙又摆手加了一句,“酒不要。”
    怀玉暗笑,这才晓得这七里塘人家的掌柜与大厨竟是一个人。
    不一时,褚掌柜的为那男子烧的“新鲜又拿手”的小菜转眼便上了桌。那男子小声嗫嚅道:“这不是我才刚送来的鱼虾么?”
    怀玉一乐,险些儿呛着,干脆停箸,竖起耳朵听身后动静。
    甘仔“啧”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你送来的?”
    男子道:“我下海摸这螯虾时被夹了一钳子,恨得我把它钳子给扯掉了,你端上来的这盆也少了钳子,必是我捉的那一只。”
    甘仔也觉好笑,遂道:“咱们掌柜的烹制鲜鱼鲜虾最是拿手,你的这些鱼虾才刚送来,都是活的,可不是咱们店里头最新鲜的?”
    男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只得闷头吃了。怀玉等人吃完,也不急着走,又要了一壶茶,各人一杯,慢慢地喝。
    靠门的那个男子吃饱后便叫会账,甘仔同他算账道“八钱银子。”
    “什么!?”那男子几乎要跳将起来,扯了甘仔的袖子怒道:“老子卖给你半篓子,你才给我一钱二分银子,我吃了你这两盘子,你竟然收我八钱银子?臭小子,你可还有半分良心!”
    甘仔叹气道:“你回回如此,何苦来?你下回自己家里煮了吃,一文不花,多少好?”
    那男子只扯着甘仔的袖子不放,口中喝道:“臭小子,把褚掌柜的给老子叫出来!老子要找她理论!”
    正吵闹着,青叶从后厨出来,将头上汗巾扯下,掸了掸衣裙,将汗巾往肩上一搭,倚了柜台,叉腰问道:“找我作甚?”
    那男子放下甘仔,声音竟低了下去,道:“褚掌柜的,你,你……”说到后头,气势减弱,抬眼偷看青叶一眼,说不下去了。
    青叶也不恼,只冷冷道:“满仔,亏得你是个男人,三番两次,怎地跟妇人一般啰嗦?”
    满仔满面通红,老老实实掏出钱袋,数了银钱,往柜台上一拍,再抬眼看了青叶一眼,闷声走了,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回头腆着脸悄声道:“褚掌柜的,我过几日再来——”
    刘伯之至此终于认出是上回街上为倭人通译的那女子,不由得瞠目结舌,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口中只道:“好个……好个……”
    怀玉鼻子里头笑了一声,接了刘伯之的话:“好个刁钻婆娘。”
    怀玉上回因为不耐烦挤到人群里,便站在外头听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并没有看清她的相貌,待人群散去后,也只是远远地看到她纤细身形以及一个像极了白眼的眼波,今日一见,才算看清她的模样。嘴角微微上翘,一望便知是个倔强的性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向人时,冷冷清清,下眼睑却有条细细的褶皱,透着几许温柔。
    这大抵是怀玉初见青叶时的情形。
    怀玉这一桌人会账时,甘仔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夏西南嘟囔道:“一顿饭竟然要这么多?竟然比京城还要贵?你竟然敢冤咱们!竟然敢冤咱们?你们这莫非是黑店?”越说越气,见怀玉始终嘴角噙笑,却不出声为他做主;而刘先生瞠目结舌,也不知是被那掌柜的给美得,还是被这黑店掌柜及小二的手段给唬得,竟然说不出话来。夏西南只能老老实实掏了银子会了账。
    青叶见再无客人入内,便交代了甘仔几句话,径自出门去了,临去之前,还从怀内摸出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搔首弄姿了许久,末了,又掐下门口一朵黄花菜的花骨朵斜插到发髻上。
    才过了神仙浴肆门口,眼角却撇见前头街角处一个消瘦身影一闪而过。那消瘦男子闪过街角时,对她也扭头看了几眼,青叶不由得怔了一怔,待回过神再仔细看时,街角处确有一个人急急走来,来的人却是怀抱着小孩儿的姨嫂菊官。
    自古以来,不论谁家,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扶不上墙上不了台面的亲戚。于菊官而言,姨妹青叶回回摆脸色给自家看,路上碰着不是装不认识,便是昂首阔步,趾高气扬,应该算得上是古今往来数第一的惹人嫌的亲戚了。
    青叶垂了头,假装没看见她母子两个,却被菊官冲上来一把拉住,挣也挣不开。菊官女生男相,五大三粗,嗓门大不说,便是力气也不逊男子。
    青叶身形纤细,在菊官手中如同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仔一般。青叶才要发作啐她,她已将怀中的小孩儿往青叶怀中一放,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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