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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1-3部)-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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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的动作迅速而简洁,像是在完成一项例行的工作一般。不知是天际的晚霞过于绚丽还是他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面庞。当九发子弹射完的时候,他还是连一次头也没有回过。

九发子弹,百分之百的命中率。这样的成绩令钟济民也难免侧目。

还剩最后一发子弹了,参照先前的状态,钟济民毫不怀疑年轻人将完成一场完美的大满贯。于是他放出碟靶,静待那烟花在暮霞中再次散开。

可是这次枪身却没有响起。年轻人目送着碟靶划过天际,身形向定住了一般,毫无所动。

“怎么了?”碟靶坠地之后,钟济民诧异地问道。

年轻人终于转过了头,他的目光从墨镜后面射出来,牢牢地盯在了钟济民的脸上。这样过了片刻,他幽幽地说道:“这是最后一发子弹了。”

“是的。”钟济民无奈地摇摇头,“可是你已经错过了碟靶。”

年轻人“哼”了一声,似乎在冷笑。“我对射碟靶并没有兴趣。”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回转目光看向天际。

是的。像他这样的射术,对碟靶这样没有变化的射击目标早已厌倦了吧?钟济民似乎颇能体谅对方的感觉,于是他微笑着推介说:“本射击场内还有野外狩猎的活动项目,你需不需要体验一下?”

“射杀动物?”年轻人摇摇头,“你不觉得那根本也是浪费子弹么?”

钟济民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了,他皱着眉问:“那你还想怎么玩?”

年轻人把玩着手中的猎枪:“对于一个枪手来说,人才是最好的猎物。在你开枪的时刻,你一定能感受到他的恐惧、他的绝望……他也有可能反抗,那整个过程会更加的刺激。当然,最重要的在于,你会找到你一个射杀他的理由,当你带着目的去开枪的时候,这才是一次真正完美的射击。”

“这怎么可能呢?”钟济民哑然失笑,“在现在的社会中,你怎么可能有持枪杀人的机会?”

年轻人反问:“对着活人开枪,这是不是每一个枪手内心深处的欲望?”

钟济民怔住了,他开始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他没有接对方的话茬,微笑着用尽量随意的语气说道:“先生,请把枪交给我吧。你的射击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年轻人似乎也在笑着回答,“可我还有一发子弹,不是吗?”

“你已经错过了碟靶——请把枪交给我。”钟济民愈发不安,他改变口吻,变得严肃起来。

年轻人却丝毫没有要交枪的意思,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这样钟济民有些进退维谷,他踯躅自己是否应该去强行缴过对方的枪:但现在子弹已经上膛,这样做无疑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万一在争执中发生走火,猎枪在场内射出霰弹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年轻人这时转过了身,和钟济民形成了面对面的姿势。然后他忽然问道:“你开枪杀过人吗?”

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些无礼和突兀,钟济民真想摘掉对方的墨镜,看看那后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嘴脸。不过他还是勉力压住情绪,反问:“怎么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杀人的理由,还有你杀死对方之后的感受。”年轻人说得很认真,语气中倒没有挑衅的意思。不过他转身之后,枪口便冲向了钟济民所在的方向,这让后者感到很不自在,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接待这么一个奇怪的客人。

不过他决定认真的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这个话题在他心中原本就是神圣的。

“我杀过人。我杀的人全都是罪有应得。看着这些人倒在我的枪口下,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守护的正义的尊严。”钟济民掷地有声地说道,最后他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因为我曾经是一名特警狙击手,我的任务就是射杀那些严重危害公众安全的匪徒。”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你能保证你射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应该杀的,你从来没有错误地使用过你手中生杀的权力?”

“我能保证。”钟济民毫不犹豫地看着对方,“我射杀过绑架案的劫匪、疯狂的连环杀手、危险的越狱分子……他们全都犯下了必死的罪行。”

年轻人在墨镜后面与钟济民对视着:“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八年前,一个叫做文红兵的人 ?'…'”

钟济民立刻皱起了眉头,显然他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然后他敏感地反问着:“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在你的资料里有。”年轻人早已想好应对之辞,“俱乐部的网站上有你们所有教练的详细资料,你从警时的战功也被列了出来。我就是看到这些资料才选中你做陪练的。”

“是这样?”钟济民将信将疑,他对网络并不太了解,想想除了这样,倒真找不出其他的解释。片刻后他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说好用化名的,怎么这件事还是传开了?”

“你很怕被别人知道吗?”年轻人嘴角掠起一丝冷笑,“可是你刚才说起自己的功绩时可是充满了骄傲。”

“这件事不一样……”钟济民犹豫着,“那个人……他本不该死。”

“为什么?”

“他是被逼无奈,犯罪的主观危害性并不强。而且当时在现场,警方的谈判人员已经掌握了局势。”钟济民回忆着当年的往事,这原本是个秘密,可现在却被一个陌生人提起。也许是年头太久了,所以大家都不在乎了吧?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最在乎这件事的人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年轻人的心弦剧烈地震颤着,对方的话语印证了他先前了解到的情况,也将他带入到痛苦的回忆中。在努力稳住情绪之后,他冷冷开口:“可你还是射杀了他。你射杀了一个本不该死的人!”

对方的言辞变得尖锐,但钟济民却反而坦然了。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杀他。”

年轻人略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杀他——这关系到一些内部的机密。”钟济民又重复了一遍,但却语焉不详,然后他警觉地反问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

年轻人沉默不语,从墨镜的边缘可以看到他的眉头已经挤成了两团小疙瘩。这场交谈正进入一个他预料之外的方向,而对方的表情不像是撒谎,并且他也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撒谎。

因为对这样的变化毫无准备,交谈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年轻人无法面对钟济民的反问,也想不出好办法让对方将那个“秘密”说明白。不过凭借着已经掌握到的信息,他却已经可以展开相关的设想和推理。

“你没有杀他——那就是另外有人杀了他,是吗?”良久之后,年轻人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似乎很费力才能说出来一般。

钟济民撇着嘴不说话,不过他的态度显然是在默认。

年轻人的胸口开始起伏,一种突入其来的恐惧感在他的体内弥漫着。一时间他甚至想要逃避,可是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却强迫着他向着可怕的真相步步逼近,于是他带着颤抖的情绪继续追问:“你没有杀他,射杀文红兵的是另外一个人——可是警方的记录为什么要写你?”

“我说过了,这是警方的机密。”钟济民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孱弱,他的口气因此而强硬起来,“我不想和你多说,请你把枪交给我。”

可年轻人还不想结束。

“因为这次射杀违反了警方的程序,是吗?”他开始自己回答先前的提问,同时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着钟济民所在的位置压了过来。

钟济民往后撤开一步,因对方的逼近而变得神色紧张:“你干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凝起精神——对方始终不肯交枪,也许自己该采取些非常的手段。

已经步过中年,钟济民的身体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强壮,不过多年特警生涯留下的底子还是在的。如果是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施展出擒拿的手段将对方即刻制服。

可今天他却没有勇气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他对面的那个人实在给了他太多的压力。那个家伙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股强大的气场中,那种力量感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实在没有击倒对方的把握。

所以钟济民又抽空扫了扫四周,开始寻找求援的可能性。这样的小动作被年轻人看在眼里,可是后者却毫不顾及,他只是步步逼近,口中求证般的问句继续抛出:“那个真正的枪手,他根本没有开枪的资格,因为他只是一个实习警察!如果这样的行为被写在报告里,那么行动负责人和枪手都要被追究责任!所以你就成了名义上的射击者,现场的真相被完全隐瞒,该受惩罚的人逃脱了惩罚,而你则获得了虚构出来的功劳!”

钟济民的神色由紧张变成了惊讶,他蓦然皱眉:“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年轻人却只是自顾自地低吼着:“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

钟济民苦笑:“你都已经知道了,干吗还要来问我?”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那这句话却如同锐利的针尖,将年轻人摄人的气场应声扎破,后者随即痛苦地缩起了身体,像是遭受到一场前所未有的沉痛打击,他紧咬着牙,喃喃呜语:“为什么,为什么……”

钟济民立刻意识到这正是出击的好机会,他向前抢了一步,左手去夺猎枪,右手则锁向了年轻人的喉部。

他们之间的距离原本就很近,而钟济民的动作又很快,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失手。可是他错了。

他的身形刚刚晃出,年轻人已随之弹起。先前那充满力量的气场在瞬间重聚并彻底爆发出来,钟济民只觉得眼前一花,右手已被一股大力拨开,同时有什么冰凉且坚硬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钟济民的心深深一沉,他太知道顶在脑袋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枪是他一辈子的伙伴,可这个伙伴却被另一个可怕的人握在手里。于是致命的子弹距离他的命门便只有一根枪管之遥。

“为什么?”年轻人咆哮起来,“那个实习警员为什么要开枪?!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大,看起来已经处于一种失控的情绪中。射击场内的其他工作人员终于被惊动了,他们纷纷转头看向此处。而现场情形则让众人又惊又骇,一阵骚动之后,有人惶然离去,也有人小心翼翼地欺近过来。

年轻人把枪口又重重地往前顶了一下:“快说!我没有时间等你!”短暂的失控之后,他逐渐恢复了沉静,声音低了,而语气则更加森然可怖。

枪口上传来的巨大压力让钟济民立刻给出了回答:“我不知道。”

年轻人咬着牙不说话,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钟济民赶紧又补充说,“我只是个狙击手,我所处的地点是在案发现场对面的楼上。那天嫌疑人一直在有意地变换位置,经常会跑出我的狙击控制范围。后来有个警察进入屋内谈判,现场指挥通报说进展顺利。我还想:危机应该能化解了吧?可是片刻之后,枪声响了,嫌疑人被谈判的警察击毙,当时嫌疑人在我的视线之外,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紧盯着对方的脸,那副情急无奈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可他还是不甘心地追问道:“你们后来进行行动总结的时候,具体的情况难道没有在内部通报吗?”

“没有。行动指挥只是私下告诉我,开枪的人只是个实习警察,所以要我去冒名顶替他。而现场到底发生什么,也只有枪手和指挥两个人知道。指挥没有告诉我细节,他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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