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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论语-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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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伸手慢慢探着,寻找洞口,然而,一圈摸过来,周边都是硬壁,哪里有什么通道?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咚咚狂跳。

挨次又上下探摸了一圈,这洞里的确没有通道口!

只是,洞中其他地方都是土壁,只有一面,触手之处,像是木板。

漆黑中,难知究竟,他忙爬上梯子,钻出铜柜,刚站起身要走,脚下一绊,扑到在地。他顾不得痛,慌忙爬起来,奔到案边取了灯盏,侧耳一听,书库外仍无动静,这时也管不得许多,擎着灯,赶回书柜,又钻进去爬下梯子。

擎灯一照,洞里真的没有通道,只是有一面洞壁上,是一块木板,六尺多高,二尺多宽。仔细一照,木板四周有缝,边缘是个木框,原来是一扇门!他忙用力推,门从里面栓住了,只略略有些翕动,根本推不开。

难道是卫真栓的门?

卫真为什么要栓门?

如果不是卫真,是谁栓的门?

司马迁越想越怕,浑身陡生寒栗。

他呆了半晌,无计可施,又怕段建察觉,只得重新爬上去,掩起柜门,回到书案边,继续等候。

然而,直到天亮,卫真也没有回来。

天子早朝要议事,司马迁只得锁住那个铜柜,先去前殿应卯。直到中午,他才得空,又急急赶回石渠阁,支走段建,打开柜门,掀起铜板,卫真不在下面。他忙又爬下去探看,那扇木门仍紧紧关闭,推不开。敲击,里面也没有应答。

接连几天,司马迁不断回到石渠阁,却始终不见卫真。

他忧急如焚,整日坐卧不宁,却又无计可施。

卫真啊,卫真,你究竟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 太液铜莲

郭公仲大声嚷道:“不……不……成!”

他刚从茂陵赶过来,听硃安世说要去建章宫救驩儿,顿时直起身子,顾不得结巴,连声劝阻。

樊仲子也道:“吕步舒那老枭肯告诉你驩儿的下落,是张开网子,就等你自己去投!”

硃安世却已定下主意,沉声道:“他当时若不说,就得死。”

韩嬉也满眼忧色,轻声道:“按理说,吕步舒今天该满长安搜捕你,可现在街上一点动静都看不到。”

樊仲子劝道:“的确太冒险,那建章宫,千门万户,骑着马疾驰,一天才能游遍。太液池名虽为池,其实极广,有数百亩,纵横都有三、四里,那渐台建在湖心,只能坐船过去。而且驩儿也未必真关在那里。”

硃安世盯着手中的酒盏,静默片刻,才道:“这事倘若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驩儿还活着,又知道囚在哪里,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说着举盏仰脖,一口灌下。

其他三人均不好再说,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良久,韩嬉忽然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郭公仲也嚷道:“我!”

樊仲子跟着道:“我也去!”

硃安世忙道:“你们这番情义,硃安世粉身难报。但私闯皇宫,是灭族之罪,这事由我而起,也该由我一个人去了账。”

樊仲子哈哈笑起来:“这些年,你为我们做的犯险杀头的事难道少了?再说,就算不为你,单为那孩子,我们也该出手,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种凌虐孩童的事!”

郭仲子叫道:“对!”

韩嬉笑道:“这事大家都有份,谁都别想躲。不过,就这样莽莽撞撞冲进去,非但救不了驩儿,自己的性命也要白白送掉。这事得好好布排一下。”

硃安世见三人如此慷慨,心头滚热:“硃安世能有你们几位朋友,此生大幸,死而无憾。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推辞。现在驩儿命在旦夕,事情紧急,拖延不得。嬉娘说得对,不能莽撞乱闯,这事我已大致想好,现在既然有了帮手,就分派一下差事——”

樊仲子道:“好,你安排,我们听命行事。”

硃安世笑了笑,道:“你们听听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首先,得清楚建章宫里的地形,樊大哥,你门路最宽,这事得你来做。”

樊仲子笑道:“这个容易!我认得一个当年修建章宫的工匠头。不过,这算不得事,我闲散了几年,你得给我个要紧事做做。”

硃安世道:“你在宫外照应,给我们安排退路。”

樊仲子气道:“让我坐等?这算什么事?”

韩嬉笑道:“这个最要紧,一旦救出驩儿,整个京畿必定会紧追严搜。若不安排好退路,就算救出驩儿,也是白辛苦。再说你身体胖壮,连墙头都爬不上去,跟着也是累赘。”

樊仲子哈哈笑道:“就听你们的!我保管大家安全离开长安就是!”

硃安世又对郭公仲道:“渐台在太液池中央,只能游水过去,郭大哥,你水性不好,不能去。”

郭公仲瞪眼嚷道:“我……做……做……”

硃安世道:“皇宫比不得其他地方,禁卫森严,轻易进不去。你身手快,就替我们引开宫卫,等我们要出来时,再设法引开追兵,帮我们逃出宫。”

韩嬉道:“这事也极关键,不然进不去,也出不来。”

郭公仲点头道:“成!”

硃安世又道:“我和嬉娘去太液池救驩儿,到时候,由我引开渐台上禁卫,嬉娘带驩儿出来。”

韩嬉道:“好!”

樊仲子忽然笑起来:“哈哈,说了这些,原来是把我和老郭两人支开,你们两个好去游湖。”

硃安世一听,顿时涨红了脸,韩嬉也脸色微红,一拳打向樊仲子肩头,笑骂道:“樊坛子!”

司马迁刚走进建章前殿,一个小黄门迎了上来:“天子在凉风台,召中书令前去。”

司马迁听了,便让小黄门引路,下了建章前殿,绕过奇华、承华二殿,来到婆娑宫后,见前面有一座阙门。这门贯通建章宫南北两区:南为宫区,有殿宇二十六座。北为苑区,有太液池、凉风台。

出了阙门,眼界顿开:左边太液池,清波浩淼、山影苍碧。右边凉风台,巍然高耸、檐接流云,其上传来鼓乐之声。司马迁抬头仰望,隐隐见凉风台上舞影翩跹,天子正在观赏乐舞。

来到凉风台下,司马迁拾阶而上,天子近侍苏文正走下来,见到他,奇道:“中书大人 ?你来做什么?皇上今天并没有召你啊。”

司马迁一愣,回头看那传诏引路的小黄门,却见那小黄门已经转身走远。莫非是传错了?他只得转身,原路返回,纳闷之余,倒也心中暗喜,每次面见天子,他都局促不安。今日又多出一天空闲,正好回家写史。

要到阙门时,忽见一个黄门提着一个食盒走出门来,身形步态极其熟稔,司马迁心中一震,忙仔细一瞧:卫真!

司马迁心头剧跳,猛地站住,再走不动。卫真一抬眼,也看到了他,也是身子一颤,停住脚,呆在那里。

两人相隔几十步,却像隔了几十年。

半晌,卫真才慢慢走过来,步履畏怯,像是在怕什么。等走近些,司马迁才看清,卫真唇上颔下原本有些髭须,现在却光溜溜一根都不见。

“卫真?”司马迁恍如遭到电掣。

卫真畏畏缩缩走到近前,低着头,始终不敢抬眼。

“卫真,你?”司马迁心抽痛起来。

卫真仍低着头,身子颤抖,眼中落下大滴泪珠,砸在靴面上。

“卫真,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迁伸出手要去揽,卫真却往后一缩,忽然跪倒在地,放下食盒,重重磕了三个头,而后抓起食盒,埋着头,从司马迁身侧匆忙疾步走过。司马迁忙回转身,见卫真提着食盒,急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太液池边,渐渐消失在水岸树影深处。

过了许久,太液池上现出一只小船,划向水中央,船上一人划桨,一人站立,人影隐约,看不清那站立的是不是卫真。

樊仲子在长安城外、建章宫西有一处田庄。

硃安世四人早早赶出城去,避开眼目,分头进庄。

樊仲子已找来建章宫地图,四人展开那地图,仔细商讨进宫计策。

天黑后,四人各自去换夜行衣,韩嬉最后换好,从内室出来,只见她全身黑色,窄袖、紧腰、束腿、黑靴,再加上一头乌鬟,如一株墨菊,越发显得俊俏秀逸。樊仲子连声赞叹,郭公仲高声叫好,硃安世也眼前一亮、心中暗赞。

四人牵马出庄,马蹄均已用羊皮羊毛包裹,行走无声。今夜正巧天有乌云,月暗星稀,四野昏黑。四人乘着夜色来到建章宫西北侧,郭公仲按约定先下马,说了声“石鱼!”转身急步走向宫墙。

硃安世三人继续北行了一小段路后,也下了马,墙内便是太液池,距渐台最近。樊仲子将四匹马缰绳挽在一起,低声嘱咐一声“小心”,随后牵马隐入旁边树丛中。

硃安世向上张望,墙头每隔几十步便有一个卫卒挑灯执械,来回巡守。静待片刻,墙头忽然传来呼叫声,灯光纷纷向南移动,自然是郭公仲在南头故意暴露了行迹。

“好,走!”硃安世低声说着,急步奔至墙角,韩嬉随后跟来。两人各自取出绳钩,用力向上一抛,钩定后,一起攥紧绳子,蹬墙向上攀行,硃安世才到墙顶,韩嬉也已到达。硃安世这是第一次见韩嬉做这些事,暗暗惊叹。两人攀在墙边,收好绳钩,向内偷望。只见附近宫卫都急急向南赶过去,不远处一个尉官大声叫嚷,喝令其他宫卫补好空缺。乘近前留下空档,两人迅即翻身越过墙堞,跳下行道,几步急行,又越过对面墙堞,钩住墙砖,溜下宫墙。

脚底是一片草丛,眼前不远处一条甬道,甬道外一片浓黑。仍是几十步一个宫卫挑灯巡守,另有一队宫卫急急向南赶去。

硃安世、韩嬉伏在草中,等近前那个宫卫走开,急忙蹑足前奔,穿过草野,走了不多远,脚下开始松软,到了水边沙地,两人放轻脚步,向前慢行,脚下渐渐湿滑,草也多起来,已到了水边。两人轻步探入水中,才走了十几步,忽然碰到一团团毛茸湿滑的东西。

随即,一阵惊鸣声,震耳骇心!

是水鸟!不知有多少只,纷纷扑腾惊飞,硃安世和韩嬉慌忙俯身趴下来。

附近那个宫卫立即提灯赶过来,不远处几个也先后奔来,一起向这边觑望。两人低伏身子,丝毫不敢动。幸而那些鸟渐渐飞落,咕咕鸣叫扑腾一阵,重又安静下来。那几个宫卫张望半晌,见无异常,才回身又去甬道上巡查。

月亮透出乌云,微洒了些光下来,硃安世睁大眼睛尽力张望,隐约辨出前面一片浅草湾地,是禽鸟栖息之所,水面黑压压伏满了水鸟。左边一片水面水鸟要少很多。于是他以手语示意韩嬉,随后慢慢站起身,低弯着腰,小心避开水鸟,在草丛中轻步向左边走去,韩嬉紧随在他身后。

行了几十步,见水面没有了禽鸟黑影,两人才慢慢探进水中。等水要没至脖颈时,两人相视点头,一起深吸一口气,俯身钻进水里,向前潜游,游了百十步之后,等气用尽,才触手示意,一起探出头。

四周尽是黑茫茫的水,远处亮着几盏灯光,应该正是渐台。

两人便轻轻划水,尽量不发出声响,缓速向渐台游去。游了许久,渐渐接近灯光,也能隐约辨认出水面上矗立一座楼台。

眼看要游到渐台,前面忽然现出一团团黑影,硃安世怕又是水鸟,忙伸手去拉韩嬉,韩嬉也已发觉。两人轻轻游近,仔细一看,不是水鸟,而是莲花,一朵朵飘满水面。现在才初夏,怎么会有莲花?

硃安世伸手一摸,花瓣坚硬,竟是铜片。而且,花芯中轻轻发出铃铛响声。

他大吃一惊,又轻手摸那花芯,里面一根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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