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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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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袁绍、刘表都耍过,自傲因自信而生,胆量也比初到贵时代要大过好几倍去啊。要是搁还在乐浪那会儿,或者刚到北海的时候,你让他当面去跟匈奴单于对话?不管杀了谁的头,他也不敢哪!
可是如今他却大着胆子,竟敢直面单于了,不仅如此,还故意刺激於夫罗。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那是弱者或者真正忠厚者的座右铭,如今的是勋就没那么弱,而且更跟“忠厚”二字从来不沾边儿,所以他最喜欢打人脸,揭人短了——后果怎么的另说,当时那种快感,就跟吸毒似的真能让人上瘾啊。
他问於夫罗要单于金印来看,这就是铁铁的打脸、揭短,因为他很清楚,对面这位老兄压根儿就拿不出那玩意儿来。
於扶罗乃是南匈奴单于羌渠之子,本封右贤王。中平四年,张纯勾结乌桓、鲜卑反叛,灵帝调匈奴兵从征,於扶罗就受命带兵南下。可是谁想到他前脚才走,后脚老爹羌渠就让人给弑了,族中长老立须卜氏的骨都侯继任单于。於扶罗闻报大怒,于是一方面自称单于。一方面遣使前往雒阳。请求汉朝的承认。本来他是羌渠的嫡子。右贤王为单于之下第一王,向来就由首位继承人担任,这次申诉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但是倒霉催的,使者来到雒阳,正赶上灵帝驾崩,随即就是何进遇害和董卓进京,朝廷乱成了一锅粥,压根儿就没人有闲空搭理此事。
於扶罗得不到汉朝的承认或者正式任命。他就不敢再返回单于庭去——回去必然引发战争,而他又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好挂着个自封的单于头衔,跟河东一带晃悠,后来干脆定居在平阳。过了两年,那位新任单于的骨都侯死了,长老们干脆不再立单于,而召开长老会议管理全族。虽然从此以后,南匈奴单于就光剩了於扶罗一个,但汉朝御赐的单于金印可还在西河郡的单于庭,被长老们捏在手里呢。於扶罗也没胆儿去抢过来。
是勋对这事儿是门清啊,他一开始半出试探。还担心这回於扶罗领兵去卫护汉献帝,会新搞着一方印信呢,但是一瞧於扶罗的愤怒之态,那就踏实了——这家伙照样还是没得着印。想想也是,献帝逃出长安,身边的物资极为匮乏,甚至为了酬答那些护驾的关西和河东军头,从路边随便捡块石头刻上两刀,就算是印了——这都是史有明文所载的——他哪儿还有黄金给於扶罗刻印啊?顶多就是开张空头支票:且等朕驾返雒阳以后,再遣使往单于庭去,帮卿索取印信。
所以於扶罗越是恼怒,是勋心里就越是踏实,当下冷冷一笑:“既无单于金印,如何能够证明汝是单于?区区只知,汝等借口护卫天子,却一路烧杀屠戮,劫掠士女,直是河东土盗,说什么匈奴大军!某乃堂堂大汉的官员,不与土盗打话。这便先回去宰了俘虏,汝等若欲攻城,那便来攻吧!我大军便在身后三十里外,须臾可至,到时候汝等尽数授首,也就比城上那几个晚死一二日而已!”一边说,一边就拨过马头来,假装要走——其实是打算躲去孙汶的身后。
“且慢!”於扶罗强自按捺住怒气,一扬马鞭,“你究竟有何条件,才肯释放左谷蠡王?若要赎金,只管报出数来!”他估计自己要想打败面前这一百汉骑不难,要想攻下偃师城就不那么容易了,更何况对方还自称有援军在后呢?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当日从单于庭带到中原来的贵族也就那么多,还指着他们将来拥戴自己返回单于庭,真正继承单于之位呢,左谷蠡王为左部有数的名王,又是自己的亲叔叔,要是死在这儿,无论从有形的实力和无形的名声方面来考虑,这损失都太大啦。
於扶罗人穷志短,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可还真是冒不起这个险。
是勋要是不预先估算出於扶罗可能会有这种进退两难的心态,他还真不敢出城来对话,可是即便大着胆子出来了,也怕对方被怒火冲昏了理智,干脆不管不顾就硬要胡来——当然啦,即便如此,那脸还是要照打的,否则就跟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儿里似的,他得难受好多天。如今一瞧,嘿,你老兄不错,还算识时务——那好吧,老子就来跟你丫谈谈条件。
当下把脸一板:“某乃大汉的官员,又非土匪劫掠,如何要你什么赎金?若想接左谷蠡王等人回去,除非你将近日劫掠到的汉人,无论男女,全都遣返城中。至于汝等劫掠到的财物,便算是护驾的赏赐了——某大人大量,也不来与你计较!”
於扶罗闻言,狠狠地一咬牙关:“好,答允你了。今晚日落之前,便将汉人都送到偃师城内。只盼你言而有信,更不要虐待了左谷蠡王。”是勋冷笑道:“天朝以信义泽被四方,岂有背诺之理!但汝可仔细了,我知道其中数人的姓名,若被某查得少遣返一个,当场便要砍下左谷蠡王的狗头!”
是勋是真没想到,匈奴兵来到雒阳近郊短短的一两天,竟然就掳掠了好几千汉民——还不算被他们杀掉的——当天黄昏时分,就由三名匈奴使者驱赶到了城下。夏侯兰命人将城门拉开一条小缝,仅容两人通过,进来一对,就按住了搜检一番,确定没带武器,这才分别男女,先分营圈押起来。
匈奴使者来找是勋,要他遵守承诺,宽放了左谷蠡王等人。是勋轻轻摇头:“某尚未点过数,如何便能放人?”叫一名使者出城去通知单于,他要查清楚匈奴人是否还有私藏汉民,等点查清楚了,最晚黎明前后,就会把左谷蠡王等人都全须全尾地赶出城去。
于是带着孙汶等几名从人,是勋施施然地来到看押女性汉民的营地。才刚进营,“呼啦啦”面前就跪倒了一片,那些女子一边痛哭,一边哀告,请是勋放她们回乡去。是勋见到这般情形,也不禁鼻子略略有些发酸,当下抬起手来大声说道:“汝等皆为我大汉的子民,而我是朝廷的官员,又岂会伤害汝等?此番自胡人手中赎取汝等回来,且待胡骑退却,自会放汝等还乡。且莫再吵闹了……莫吵闹……听到没有?快闭嘴!”
本来就三个女人赛菜场,五个女人如鸭塘,这儿就有数百上千的女子,还都惊恐不定,悲恸难耐,哭爹叫娘的就吵翻了天。是勋连叫好几声都没有丝毫效果,最终只得请孙汶出马了——孙汶按他的指示,扯着大嗓门暴叫一声:“全都闭嘴!谁敢再随便开口的,便将她赶出城去,还给那些胡骑!”
孙毓南这一张嘴喊叫,连营地周边的栅栏都给震得连晃三晃,原本的群雌粥粥,当即变成鸦雀无声。是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于是拱一拱手,高声问道:“汝等之中,有无一位蔡中郎之女?”
问完之后,等了好半天,依旧是万籁俱寂,就压根儿没人搭腔。是勋不禁有些失望,耐着性子又问一句:“某乃兖州从事是勋,奉我主曹孟德之命,来救伯喈蔡公的女公子,可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么?”
终于,人群中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来:“妾身即是……孟德公可安好么?”
是勋赶紧叫士兵手持火把,循声照将过去,就见一名妇女缓缓地直起身来,微垂着头,先撩了撩额头的散发,然后双手扶膝,略施一礼。是勋定睛一瞧,见此女约摸二十出头,荊钗布裙,相貌非常普通……可是有句话,叫做“王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眼前这女人虽非国色,但同样素淡甚至有些邋遢的外表,却也同样无法掩盖她独有的气质——还很可能是当世独一份儿的文艺女青年气质!
那是一种真正的文艺范儿,无论眼神的流转,还是肢体的摆动,全都恰到好处,不过不失,既不显得过于谦恭,礼数又非常周到得体。是勋盯着她的眼睛一瞧,就发现那明亮的双眸中散发着真正知性的光辉——那绝不是后世戴副平光镜、穿身职业套装就敢自称知识女性的庸俗之辈。是勋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需要认识她,但只望去一眼,就立时可以肯定——没错了,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蔡琰,本字昭姬,后避司马昭之讳而俗称“蔡文姬”,中国历史上有数的女诗人、女文学家,也是这时代最著名的女性——民间传说中子虚乌有的貂蝉,自然不计在内。
第二十六章、文姬归汉
自从在灰烬中捡到了蔡邕的手迹,是勋就怀疑蔡文姬就在附近,可能已经落到了匈奴人手中。根据史传记载,蔡文姬初嫁河东卫宁卫仲道,仅仅一年,丈夫便去世了,因而返回长安,依傍父亲蔡邕而居。其后蔡邕被王允所杀,但蔡文姬既没有前往河东夫家的记录,也没有前往陈留老家的记载,可能仍然留在长安。根据后世学者们猜测,她应该是在跟随天子和公卿百官东归雒阳的途中,为匈奴兵所掳的,此后即留胡十二年,直到被曹操遣使接回。
史料的记载颇多缺失,学者们的猜测也未必准确。但在是勋想来,此时南匈奴一分为二,单于庭在西河郡的美稷,於扶罗在河东郡的平阳,任谁都不可能杀到长安或者陈留去掳人。蔡文姬为匈奴所掳,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正如学者们所料,二是曾一度返回河东夫家,于途中或家中被掳。可是他不期然在附近发现了蔡邕的手迹,因而怀疑,后世学者们的猜测确实是正确的。
所以当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俘虏了匈奴左谷蠡王以后,就油然而生用以交换蔡文姬的妄想。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当然并非因为仰慕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女诗人、女文学家,而是出于两种考虑——
其一,曹操曾与蔡邕有旧,深为其女流落胡中而感遗憾,所以后来降服了匈奴以后,才会起了迎回蔡文姬之心。是勋若能抢先迎回蔡文姬,定然能够讨得曹操的欢心。
其二。蔡邕为当世文豪。又是大藏书家。他的文章和所藏书籍,一半儿送给了王粲,一半儿就此散佚,这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后来曹操迎回蔡文姬,请她默写父亲的遗稿和藏书,文姬说:“昔亡父赐书四千许卷……今所诵忆,才四百余篇耳。”要是不让她流落胡中十二年呢?以她的记性,能够保留下多少珍贵的文史资料来啊!
所以。要是终究还是撞不见,救不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罢了,要是赶巧真能救下蔡文姬来呢?“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啊,老子身为一个文化人,必然不能放弃这么大一桩文化善举啊!
是勋的狗屎运不错,还真被他给救出并且找到了蔡文姬蔡琰,当下赶紧作揖还礼:“吾主安好。不日即将率军到雒阳来救驾,到那时卫夫人便可与之相见。”
蔡琰轻轻摇头:“亲身与亡夫家恩义已绝。卫夫人之称,请再勿出口。”是勋心说卫家因为蔡琰并无所出,所以虐待她,导致她返回娘家的记载,看起来确实是准确的——若非如此,她将在河东为匈奴所掳,自己这回就碰不见啦。
当下请蔡琰离开难民营,叫人给安排一处干净的房舍居住。蔡琰静静地站在旁边,等他吩咐完了,才有些期盼地问道:“是先生如何知道妾身为匈奴所掳,难道是妾的丫环……”
是勋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原本跟随的丫环失散,误以为是撞见了自己,所以自己才知道她落入胡骑之手——蔡小姐啊,你就算知识再丰富,学问再高深,也想不到老子会有一定的预知能力呀。当下只得轻叹一声,就手从孙汶手中取过那些残简来,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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