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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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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没回答。他根本就不在家,而且也不可能在警察局里一同商讨逮捕他的方式。他父亲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他父亲总说家人是最重要的。
但家人真的是他最看重的吗?他当然这么说啦,毕竟他是个基督徒,而且还是 WCIK 电台的半个老板。小詹认为,对他父亲来说,伦尼二手车行的排行胜过家人,而成为镇上的首席公共事务委员,可能也比与金钱打不着关系的虔诚信仰更重要。
小詹可能只排在第三名而已。
他意识到自己完全无法预测父亲会怎么做(这是他这辈子首度灵光一闪,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他可能没想象中那么了解自己的父亲。
他回到房间,打开顶灯。灯泡有点怪,光线忽明忽暗,先是突然变亮,接着又黯淡下来。一开始,小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随即才意识自己听见发电机运作的声响是怎么回事。不只他们家这样,而是全镇都停电了。他顿时感到如释重负。这场大停电足以解释一切,代表他的父亲可能正在镇公所的会议室与桑德斯和格林奈尔那两个白痴一同讨论处理事宜,说不定还在巨大的全镇地图上钉着大头钉,就像乔治·巴顿将军一样,对着西缅因电力公司的人大吼大叫,说他们是一群他麻的懒惰鬼。
乔治·巴顿(George Patton,1856…1927),美国知名军事将领,战功无数,但为人处世却充满争议。
小詹取出沾有血渍的衣服,倒提着牛仔裤,把里头的东西全抖落出来,包括皮夹、零钱、钥匙、梳子,以及一颗备用的头痛药,接着又把东西全放进身上那条干净裤子的口袋里。他快步下楼,把这堆可作为犯罪证据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设定为热水洗衣模式,接着又在思索过后,想起母亲曾在他不满十岁时告诉他的事:要是衣服沾到了血,得用冷水来洗。当他把转盘转至冷水冲洗模式时,小詹不禁纳闷,当年父亲是否管得住他那根他麻的老二不到外面乱搞,又或者早在当年便有了跟自己秘书搞上的业余嗜好。
他让洗衣机开始运转,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随着头痛消失,他发现自己又能好好思考了。
他做出决定,知道自己非得回安琪家一趟不可。虽然他不想这么做——全能的上帝啊,这是他做过最困难的事了——但他或许还是得先观察现场,走过她家,看看那里究竟有多少警车。除此之外,也得确认城堡郡法医科的车是不是也到了。法医才是关键,这是他从电视剧《CSI:犯罪现场》学来的。他以前跟父亲去郡法院时,曾看过他们那辆漆成蓝白色的厢型车。要是那辆车出现在麦卡因家门前……
那我就得亡命天涯了。
对,还得尽他所能,有多远逃多远,而且越快越好。不过在逃走前,他得先回家一趟,从他父亲书房的保险箱里拿钱才行。他父亲不晓得小詹知道保险箱的密码,但小詹的确知道,正如他也知道父亲的计算机密码,因而得知他父亲最爱看他与弗兰克·迪勒塞称之为“奥利奥夹心饼干式性爱”的那种 A 片,也就是一个白种男人大战两个黑人妓女那种。保险箱里装满了钱。成千上万。
要是你看见法医的车,等到回到家后,才发现他已经到家了呢?
那么就得先拿钱。现在就拿。
他走进书房,有那么一会儿,还以为父亲就坐在那张他平常看报与自然频道节目表的办公椅上。他可能睡着了,或者……要是他心脏病发作了呢?过去三年里,老詹的心脏出过不少次问题,大多是心律不齐。他通常会去凯瑟琳·罗素医院找哈斯克医生或雷朋医生,让他们用某种机器治疗他,使他的心跳恢复正常。哈斯克一直以来都这么做。至于被他父亲称为“他麻的书呆子”的雷朋医生,则始终坚持老詹得去刘易斯顿的医院找心脏专科医生检查才行。心脏专科医生说,他只有动手术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心律不齐的问题。
而害怕医院的老詹则说,他只要常常与上帝聊天,用祈祷代替手术就行了。同时,他一直随身带着药,在过去几个月里,他的状况还不错,但现在……
说不定他……
“爸?”
没有回应。小詹打开电灯,天花板上的灯泡同样忽明忽暗,但却足以驱除小詹误以为是他父亲头部的阴影。要是他真的心肌梗塞,小詹倒不会伤心欲绝,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很庆幸这事没真的发生,否则肯定会让今晚的形势更为复杂。
他最后还是迈开步伐,用如同卡通里那种小心翼翼的脚步,走至嵌入墙内的保险箱处,留意着窗外是否闪现车灯,以防他父亲突然回来。他取下遮掩保险箱用的耶稣讲道画像,将其放到一旁,转动保险箱密码。由于他的手不断颤抖,所以试了两次才打开保险箱。
保险箱里塞满现金,以及一大沓像是羊皮纸文件般的不记名债券。小詹轻轻吹了声口哨。去年他打开保险箱时,是为了偷拿五十块好去弗赖堡博览会玩。当时保险箱里便有大量现金,但金额可无法与这次相比。更别说,上回还没有这些不记名债券呢。他想到父亲车行办公桌上那张写有耶稣会允许这场交易吗?的饰板。即使身处于烦恼与恐惧之中,小詹仍花了点时间思考耶稣是否真会允许他父亲这段日子以来的买卖。
弗赖堡博览会(Fryeburg Fair),为缅因州一年一度的农牧业博览会,于一八五一年开始举办至今。
“别管他那些生意了,我得先搞定自己的事才行。”他低声说。他拿了几张五十元钞票与二十元钞票,在凑到五百块后,原本想关上保险箱,却又在稍加思索后,多拿了几张百元钞票。现钞这么多,父亲说不定根本不会发现金额有所短少。
要是他发现的话,就有可能明白小詹为何会这么做,而且很有可能允许他就这么拿走。这道理就跟老詹常挂在嘴边的“天助自助者”是一样的。
秉持着这样的精神,小詹决定要好好自助一番,于是又拿了四百块。他关上保险箱,重新上锁,接着把耶稣挂回墙上。他在前厅的衣橱里拿了件外套,随即走出屋外。在此同时,发电机仍不断发出巨响,为洗去他衣服上安琪鲜血的洗衣机提供所需电力。
我们全是同一队的
4
麦卡因家外头没有半个人在。
他妈的一个人都没有。
小詹躲在街道另一侧,站在一堆落下的枫叶中,不知是否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屋子内一片漆黑,亨利·麦卡因的露营车与勒唐娜·麦卡因的油电混合车也不见踪影。情况对他太有利了,有利到简直不像真的。
也许他们全都去镇立广场了,今晚有很多人在那里,或许是在讨论停电的事吧。然而在小詹的印象中,过去却从未有过这种聚会。只要一停电,大家就会直接回家睡觉,等到起床吃早餐时,通常电力就恢复了。除非有什么强烈的暴风雨来袭,否则事情总是如此。
或许这场停电造成了什么重大意外,就像电视新闻会突然插播的报道一样。小詹的记忆有些模糊,开始怀疑自己杀了安琪搞不好是没多久前的事而已。到目前为止,小詹都在过来的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免与任何人交谈,过程中还低着头,翻起衣领,就这么沿着主街一路走来(事实上,他差点就与刚从蔷薇萝丝餐厅离开的安森·惠勒碰个正着了)。路灯全是暗着的,有助于他不被认出。这又是另一份上帝所赐的礼物。
如今,这是第三份大礼了,而且还是最大的一份。安琪的尸体真的还没被发现?还是他正要步入陷阱?
小詹可以想象城堡郡警长或州警察局探长发言的画面:我们只需要睁大双眼等待,孩子们。
凶手总是会回到犯罪现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全是电视剧里的烂台词。最后,他仍穿越马路,一路上拖着脚步,仿佛被人拽着一样。小詹始终觉得会有聚光灯朝他照来,让他只能像只被钉在纸板上做成标本的蝴蝶般束手就擒,也一直觉得会有人大喊——可能还用了扩音器:别动,双手举高!
什么事都没发生。
当他踏上麦卡因家的车道时,心脏差点就从胸膛里跳了出来,就连太阳穴的血管也不断剧烈抽动(但没头痛。很好,这是个好兆头)。屋内一片黑暗,没有半点声响,甚至就连发电机的运作声,也并非出自麦卡因家,而是来自隔壁的格林奈尔家中。
小詹回头张望,自树木间看见强烈的白色灯光,灯光的位置应该是镇上的南边,说不定还在莫顿镇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使得全镇因而停电?嗯,有可能。
他绕到后门去。要是从安琪出事到现在都还没人回来的话,前门应该还是没锁才对。然而,他就是不想从前门进屋。要是非走前门不可的话,他会这么做的,但说不定他根本无需担心。毕竟,他现在做什么都顺得很。
后门没锁。
小詹把头探入厨房,立即闻到了血腥味——有点像是满天飞舞的面粉味,只不过全都过了期。
他开口说:“嗨,哈啰,有人在吗?”他几乎可以肯定屋里没人,但要是有人,要是亨利或勒唐娜发神经,把车停在镇立广场然后走路回家(而且不知为何还没发现自己的女儿死在厨房里)的话,那么他肯定会被吓得尖叫出声。对!尖叫,假装发现了尸体。虽然这么做搞不定警察,但至少可以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哈啰?麦卡因先生?麦卡因太太?”接着,他又灵机一动,“安琪?你在家吗?”
要是凶手是他,他还会叫安琪吗?当然不会!
但此时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刺进他的脑海:要是她回答了呢?要是她就这么躺在地板上回答呢?
要是她满嘴鲜血地回答呢?
“别乱想了。”他喃喃自语。对,他得控制自己。只是在黑暗中,这点却很难办到。更别说在《圣经》里,这种事总是屡见不鲜。在《圣经》中,有时人会死而复生,就像电影《活死人之夜》里的僵尸一样。
“有人在家吗?”
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双眼已习惯黑暗,但这仍不够,还需要一盏灯才行。他应该从家里带把手电筒来的。只是,当你已习惯一扳开关就会有灯亮起时,的确很容易忘记这种事。小詹走进厨房,停在安琪尸体前,打开两扇门中较远的那扇。门内是食物储藏室,眼前全是放满瓶子与罐头的置物架。他又打开另一扇门,运气显然变得更好了。里头是间洗衣房。
除非他搞错,否则从他右方架子上那东西的形状来看,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东西没错。毕竟他现在可顺得很呢。
他没看错,那的确是把手电筒,而且还亮得很。他得小心地照亮厨房,而且最好把灯光压低。
不过洗衣房里相当安全,所以他能随心所欲地把周围的东西给看清楚。
洗衣粉、漂白水、衣物柔顺剂,以及一个水桶与一支拖把。好极了。这里没有发电机,所以只有冷水,而且水龙头里剩的水可能足以装满水桶,要是不够,也还有马桶水箱里的水可用。冷水最适合清洗血渍,正符合他此刻所需。
他会像个最能干的管家一样,正如他母亲过去总是牢记丈夫的告诫:“房子干净,我们的作为与心灵就会跟着洁净。”他会把血渍清理干净,接着会把还记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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