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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那几年:一幕未散场的潜伏传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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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已到转了年,朝里仍是老妖婆垂帘,而光绪帝还没享受到“静鞭三下响、文武两边排”的待遇,郁闷更加了一分,不禁整天价垂头丧气,随便溜达来溜达去,不意间竟又溜达到静怡师父的庵堂中来。静怡师父出来见了礼,让进我去,咬着樱唇笑道:“久已不见了。”我四下转了转,凑趣道:“清新雅致,庵堂果然焕然一新了。”静怡师父冲我一笑:“也就是草草整治了整治,不及你们驿馆万中之一,你就莫怄我了。”说着,领我四下里走了一遭。不知她怎能在那么个冷僻之处耐得孤帏寂寞,独枕凄凉?不觉已过两个时辰,我想喝上一杯茶就走,拖久了怕人多想。偏这会子有香客来,孝巾布服,大概是为丧礼佛事而来。静怡师父道:“瞅瞅,好是不巧。”我忙说:“不碍的。”静怡师父说:“你明儿来,我还有话问你哩。”见她风姿秀曼的样儿和温存的眼神,我心止不住地跳,不知她有什么话要问我。回来时,我嘀咕了一道,唯恐着了她的道,让她作践了。可是夜里睡下,一宿都梦见跟她脸儿相偎、腿儿相压、手儿相持,总之都是些说不出口的风流光景。怪就怪我不长进,落入她的陷阱难以自拔,最好的手段就是再不见她,眼不见,心自然也就不烦。
天一大亮,心里又长了草,吃了些点心,就信步上了大街。两条腿仿佛由不得我管它,转了几个弯子,早望见静怡师父庵堂的青砖瓦舍,我又犯犹豫了:进不是,不进也不是,磨了不知多久。偏巧静怡师父出来送客,碰了个正着,赶紧将我让进去,坐在椅上吃茶。我闷头等着她来问话,她却只面红过耳不吭一声;我不敢多想,怕想邪了,就只好挑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儿跟她磨牙,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末了,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抬起头来涎脸问道:“不是说师父有话要问吗,也不知要问些什么?”
静怡师父起身闭门,回转来直勾勾地瞅我。糟了,这不是好兆头!我想将门重新打开,以示我绝非妄贪花柳之人,怎奈屁股沉得抬不起来,似粘上了一般。静怡师父一步一步挨过来,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窘得宛若小耗子——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我心说:现在要是眠中就好了,惊醒过来不过是梦赴阳台,虚惊一场……静怡师父笑问:“你慌个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辩说:“我没慌。”她挨我太近了,一缕幽香沁人心髓。她突然变了脸:“你知道林驿丞是什么来路吗?”我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一时懵懂,赶紧说:“林驿丞就是一个驿丞呗。”静怡师父笑道:“我且教你瞧一个东西。”说着,拿出一个玩意儿让我看。我留神瞅了瞅,竟是洋教士常带在脖子上的十字颈链。她接着说:“这原来挂在泼皮曹七脖子上的,我却在你们驿馆后院发现的,显见是你们的人把他杀了。”我不禁一惊,忙低下头来。
我言道:“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捉奸要双,捉贼要赃;捉凶嘛,也要见尸才行。”静怡师父说:“尸体必在馆驿之中,想找,总能找出来。”我听说尸体并没有落在她手上,心放下了一半,便说:“就是找到尸体又能怎样?还能将他绑缚辕门,军法从事吗?”
她说:“闹个明白总是好的。”
我问她:“你倒是不是个出家人 ?'…'”
她却反问我:“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急中生智说:“也是想闹个明白。”
她笑了:“你学舌倒快。”
我突然觉出她的可怕来,如此有算计的人,怕是什么乘隙跃墙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越想越怯,就仿佛失了三魂走了七魄一般,急于脱身,她却拦住我,眼光一闪道:“我怀疑林驿丞便是那个杀人凶手,你若不信,我情愿跟你打赌。”我问她赌什么,她说:“你盯他半个月,要是不见有异动,我欠你素餐一桌。”我左右为难,应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打岔道:“林驿丞是我的属上,他要发现我盯他的梢,还不得给我个端茶送客。”静怡师父道:“你用不着去盯梢,只需拿耳朵听就是了。”我心里碾盘似的磨过来转过去,不知该不该与她和手,她确有薛涛的文雅,苏小的风流,只不晓得有没有香君的气节。
见我不语,静怡师父长叹道:“世事如棋,人情变换,国难当头之际再噤若寒蝉似的苟存,真真令人齿寒。”我问她怎样才算活出个人样来,她说:“改天换地。”这口气太大了,我故意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抱负,只想学信陵君沉迷醇酒美人,不与魑魅魍魉同流合污就可以了。”静怡师父捂住嘴嘻嘻直笑,却不明言,至今我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从庵堂出来,心下仍是怅怅的,不觉漫步到码头上,见一艘蒸汽船停靠在那里,突突喷黑烟,在东洋常见到,而这里的人听说这船一不用艄公摇桨,二不用纤夫拉纤,都来看西洋景。
我有无限的愁思要缕一缕,却头绪纷繁,一时捯不出线头来。进了驿馆,我就问差人:“你们见到驿丞大人了吗?”差人说:“家去了。”我哦了一声,突然一拍脑袋,心说:管他驿丞何去何从呢,碍我蛋疼?难道我真的灌了静怡师父的迷魂汤,由她指派?一个小女子就能拨弄得我团团转,简直太没出息了!我掉头走到王品的门口,向门上弹指三下,王品探出脑袋来,我说:“走,听戏去。”无奈王品犯痔疮,正撅着屁股趴在炕头上,我只好一个人逛戏园子。半截腰,王品却又追了上来:“趴着也闷得慌,散散心兴许还好些。”我问他:“你的屁股能坐椅子不?”他说:“那就欠着点屁股呗。”我逗他说:“得痔疮总比得口疮强,饿不着。”王品也是个嘴上不吃亏的主儿,立马还我一句:“赶明儿叫你痔疮、口疮一块儿得,解腻味。”取笑了一会儿,方进戏园子,早有下人在阶台上迎着……
王品说:
本不想跟李耳同去听戏,但是见他像是一肚子心事的样子,我想还是陪陪他为好,顺便探探他口风,我千不怕万不怕,就怕杀曹七那档子麻烦东窗事发。刚一进戏园子,只觉得里面金灿灿、明晃晃,台上台下华丽非凡,屋顶子上挂得一溜红灯笼,更透着喜庆,义和拳跟洋鬼子糟蹋的痕迹一丝都已不见。扮青衣的小妞在灯光下更显得娇小可爱,一出场,我就给她个碰头好。李耳一脸木然,我碰碰他的膀头子说道:“这小妞像才出笼的甜糕一般,你不想咬一口?”往常时节,他早就与我唇枪舌剑了,这一回,却只回了我一句:“你馋得慌,你便去咬。”
听着台上的锣鼓家伙,瞅着台上的唱念做打,神儿却早跑了,又围着前些日子的那事转悠起来。那是个晚上,我见李耳扛着个麻袋进来,放在假山后边就去拿锨;我凑到跟前想瞅个究竟。未料一解开绳子,麻袋里的人一个劲动弹,揪出来一看,竟是泼皮曹七。我想,要是让他逃脱了,李耳非吃官司不可。于是,我将他拖到荒僻处,一刀了结了他,草草埋了了事。要说起来,曹七这小子确实该杀,可是闹到官府去,毕竟是人命案子,也轻饶不了。况且头年闹教,朝廷赔给洋人不少银子,大户人家都得摊钱,犯了法的更要拿大价钱来保命;银子够数了,才不致打板子、枷号、脖子挨一刀,所以这事必须得缜密,连李耳我都没敢透气。我还跑到庙里许了愿,盼老天保佑。幸好不久洋鬼子就撤了,曹七的事也没人再提起。我以为就此风平浪静,又备了纸马、香烛到庙里烧香还愿。不知李耳嘟噜着脸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点什么关系。我问他:“老兄,为何不乐?”
李耳道:“我有点心事。”
我又追问了一句:“敢问什么心事竟让兄长愁眉不展?”李耳长叹一声:“自古英雄不胜屈指,皆被妇人所误。”闻听此言,我方知惹他心烦的是一笔风流债,也就淡然了。我等希图上进者,岂可妄生淫邪之心,你李耳进退维谷自是活该,那么多天大的事你不往心里去,偏在朝朝作乐、夜夜成双上动脑筋,太懦弱了。我听说八国鬼子把北京糟蹋惨了,老佛爷回来,见圆明园烧个精光,忍不住直流泪。我知道很多人都戳老佛爷的脊梁骨,要我说,即便有些不是,也都怪在李莲英那班阉人身上,都是他们使坏,来让老佛爷背黑锅。老佛爷不待见光绪也是正常,堂堂一个天子,拿不起放不下,还一身的病,难怪在金銮殿上老佛爷坐在宝座上,而让他坐黄缎子小矮板凳上呢。
上中轴戏的当口,伙计端上点心茶汤,我又给后台叫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不大工夫,戏班的班主就颠颠过来客套两句,让我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李耳说:“若是坤角来谢赏,你怕就不这么冷落了吧?”我问他:“不冷落,还能怎样?”
李耳说:“还不得上上下下瞧个饱。”
我说:“你肚里的京货挑子里没什么好货色。”
他却说:“你的老佛爷那里都是好货色,听个戏,也比你我自在些。据说,在戏园子里设个卧房,听戏听倦了,躺下就睡,唱戏的还得照唱,要不价,锣鼓一停,她老人家又醒了。”
“难道老佛爷只是我一个人的老佛爷吗?”我将手搁在他脖子上,“再嚼舌头,小心你的狗头。”
他说:“嗻。”
我找伙计要了一包美女牌洋烟卷撕开,捏出一支来,塞进他嘴里:“给你堵上,省的胡言乱语。”
李耳拿出个玳瑁烟嘴儿,将纸烟插上才抽。
突然打杂的吆喝一嗓子:“快打帘子,许爷、陈爷跟杨九爷来了!”几个信教的小子大摇大摆地进来,还裹着俩仨粉头一起,前头两排的人都赶紧让座,他们几个就大模大样地落了座。
那个开镜子铺的许某,竟让粉头坐他怀里。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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