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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第5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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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刘伯渊看了杨锐一眼,不安的道:“我们在纽约的人昨天审查了刘鸿生,他说虞先生见孙汶之前,先见了容闳还有一个叫克拉克的洋人,虞先生和他们交谈之后很激动,说什么……说什么革命不能再是改朝换代,要建立真正的共和民主,不能辜负蔚丹之类,还说,还说先生以后会变成大独裁者……”
刘伯渊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都细不可闻。杨锐只长长的吐了口气,低沉着说道:“纽约那边马上解除虞自勋职务,再把他……”杨锐本想把他关起来,但想到现在和美国的沟通一直是他在做,只好转言道:“派人跟着他就行,等处理完外交上的事情带他马上回国。”
听到杨锐吩咐完,刘伯渊正想出门,可杨锐又把他叫住了,“那些在美国的留学生怎么样了?在外面那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留学生里面也是有组织的,这其实也是杨锐担心美国人会搞木马计。虞自勋只是一个人而已,但要是派出去的留学生都是如此,那中国又将掉入后世的泥潭——在乌托邦彻底破碎之后,诸多大学生开始出国去追求民主自由,就连那些公派的留学生,也都不愿再回国。现在留学生们要也是这般认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那还谈什么国家建设,即便是有四亿人说复兴会好,而精英的那一百万人则投奔美国,那这个国家也永远没有希望。
“先生!留学生那边情况很好,不说我们派的,就是官派的也很用心学习,想着早日归国。”刘伯渊似乎知道杨锐的担心,只把话说的很圆满。
“教育会派的我们不说,但是官派的不会是这样吧,他们之所以想回来,怕是他们在国外呆不惯吧。”杨锐见他把情况说的这么好,瞬间就把他的圆满拆穿了。“你出去吧。虞自勋的事情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办,委员会那边我会通知他们。”
刘伯渊出去之后,杨锐屋子里待了一会便出去找了章太炎,举义越来越临近,诸人越来越紧张,陈广寿见杨锐居然要白天外出,本想阻拦,但听见杨锐的话语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知道这事情是不可违抗的,是好去安排车马。半个钟之后,他和杨锐一起上了马车,往东而去,现在白天,章太炎应该是国粹报馆旁边的寓所。
国思寺在法国坟场旁边,加上法租界本身并不繁华,是以幽静的很。只等车子行到宝昌路路上,外面的吵杂的人声顿时传了进来,听到外面的人声、闻到外面的各种味道,杨锐似乎终于回归平常人的知觉,他觉得自己浑身酸臭,肚子忽然也饿的紧。看到外面有卖烧鸭的,吃了半个多月素食的他顿时对着陈广寿喊道:“去。买几个烧鸭,都剁碎了打包带回去。”
陈广寿一听杨锐让去买烧鸭,很是不安:“先生,现在我们不便露脸啊,还有两天,等过了这两天再吃吧。”
想到确实只有两天了,杨锐咽下满嘴的口水,道:“好吧!就再吃两天素吧。”
烤鸭之事一过,杨锐又沉着脸不说话了,只等到了章太炎处,他才微微的笑了一下。章太炎虽然也是满清要犯,但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个办报鼓吹的,危险性根本没有其他人那么大,而这两年他基本上在研究国学,并没有发多少革命文章写出来,是以世人都有些遗忘了他。
闷在屋子里的章太炎大白天忽然看见杨锐来了,很是惊讶的道:“竟成,你怎么跑来了?”
戊卷第三十二章巡警
杨锐没跟章太炎客气,踩着满地板摊开的古书,一屁股坐在章太炎的位子上,看见陈广寿把门关上,这才说道:“枚叔,虞自勋叛变了。”
“叛…叛变?”章太炎脑子里这时候准满了之乎者也,好一会才明白叛变是什么意思,大声道:“这怎么可能?!自勋他在怎么说也是委员。”
“也不是说叛变吧,他给了同盟会孙汶十五万美金,并叮嘱他们这个月就要马上举义。钱无所谓,但是举义时间被他泄露了。同盟会知道就是日本人知道,日本人知道就是英国人知道,英国人知道,那就……就等于除了美国、德国,各个列强都知道。我们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已经很难了。”杨锐推测着这件事的影响范围,推出来的结论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章太炎张口结舌,半天才道:“那北京那边怎么办?不会……”
“暂时看不出对北京那边有什么影响,我在香港开会的时候并没有细说举义的细节,而且虞自勋也没告诉孙汶举义我们举义的地点,”杨锐叹息则道,“不过这估计也是他侥幸不会被我们知道而已,他以为动了秘密账户的钱我就不知道。”
“秘密账户?”章太炎听说对北京没有影响,心顿时放了下来,不过想到虞自勋如此不顾革命大局,贸然泄露会中机密,脸上马上恼怒起来,喊道:“虞和钦该杀!”
“杀也要等平定国内之后再杀,特别是他之前一直在美国,和那边的政要都熟悉。”虞自勋早就认定是要出局的,只要举义能正常进行,杨锐并不恼恨他。随着国内改革一步步的深入,会越来越多‘有良知’‘有道德’的资深成员掉队,虞自勋也许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杨锐看着在屋子里暴走的章太炎,又道:“枚叔,我来不是为了虞自勋的事情,是还有别的事情找你说。”
章太炎只沉浸对虞自勋的愤恨中,他虽然不管实务,但历来对底下的兵士将帅很爱惜,所在几年前掌管会务的时候,给严州乱批条子乱花钱。现在策划的这次举义之所以能成功,在于发动的突然性,现在举义时间被满清和列强所知,这仗即便是能胜利,那也是要多死人的,这怎么不会让他感觉愤恨。
“竟成,不要跟这种人多费口舌!现在就要把他抓回来。我在香港的时候就说了,什么是民贼?虞和钦就是民贼!他和孙汶这么一说,我们多年的准备几乎要毁于一旦!该杀!!该杀!该杀!!”章太炎越说越生气,地板上的书不光被他踩着,更被他踢飞,要不是举义在即,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纽约给虞自勋几耳光。
看章太炎越说越疯,杨锐急忙把他按住,使劲摇晃了他几下,这才大声道:“枚叔,杀一个虞自勋是无用的,最重要的是要防止其他的虞自勋再出现!要是那几千上万留学生都变成虞自勋,那这国该怎么办?!”
杨锐一句留学生终于把章太炎从愤怒之中惊醒,“留学生怎么了?他们也……”
“留学生暂时没事,但不是说以后就会没事。”杨锐见他正常,也就放开了他,别过身子看着满屋子的古书,很是感叹的道:“枚叔,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文明在瓦解。文明上吸引不了国人,那他们自然会想着像美国那般民主自由。自勋就是中了这个毒,不顾现实以为自己是在为国为民,可实际上却是害国害民。这种自以为高尚的人是杀不完的,以后还会有,最关的还是要拿出一套理论来,灌输到每个人心里,如此也可减少这种人。”
杨锐所言直指问题的根本,但章太炎的想法却和这不一样,他看着杨锐道:“竟成,你说的也正是我们的为难之处,彻底罢黜儒家,那么国内就会一盘散沙,而不罢黜儒家,那总有一些人会觉得外洋的东西好,想着法子想把中国变成外国那般模样,现在日本人就在这般做,他们不但文化要换,国体要换,就是人种也要换。
其实国学就是心学。我这几年博览群书,这外洋除了智学,心学上也就只有日耳曼能和中国媲美,但日耳曼人本身就勇武的很,故而他们的学说极为强硬霸道,很多地方根本就是强词夺理。而心学之要,还在于心,至真至善至美,发乎本性,淳朴有瑕,这才是国学之本初,也是文明之本初,我们提倡的国粹,其实就是几千年来国人体悟生命之真、人性之善、世界之美的精华所在。譬如文字,不同于洋文,象形文字本就是国人独有思维的产物,几千年凝炼变成今日的模样,你真要拿它去治国,怕是不能的。”
杨锐跑到章太炎这里来是想找到理论武器抵御资产阶级民主化,谁曾想道他弄了半天没武器,国粹被他折腾成人生感悟了。这次是论到他对章太炎张口结舌了,“枚叔,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弄了这么多年,那么多人,就给我这么一句话?!”
杨锐这么说,章太炎却道:“竟成,心学本无用,只是一种内心的修为,这是灌输不来的,只能感悟。西洋的智学是有用的,比如格物、比如化学、比如你的管理,这些都是好用的。自勋之叛并不可怕,他之所以会叛,还是在于他爱国,心中对中国对黄种有舍身之念。他只是走错了路而已,若是没有损失,让他拐过来即可。”
冷静下来的章太炎好整以暇,根本不把虞自勋之事放在心上。“再有,竟成,你难道就没有想想,梁卓如当年去了美国之后可是抛弃了民主共和,他在新大陆游记里说‘自由云、立宪云、共和云,如冬之葛,如夏之裘,其如于我不适何!’又说‘今日中国国民,只可以受专制,不可以享共和。’那时候你还在东北率军苦战,慈禧没死,光绪也没有出来,他这么一个早前鼓吹共和的人,怎么去了美国就改信专制了呢?
依我看,这关键在于梁卓如游历新大陆,只是一个普通的看客,虽有钱,但因为还要筹款根本不敢乱花,唯有装穷,再则他接触华侨不少,华侨就在美人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困苦又饱受歧视,所以他才会改共和而信专制;可自勋呢,在美六年,和华侨少有接触,身居富人区,往来皆是富商权贵,更看到美国物力如此强大,只把这当成是共和之功,所以他改国学而信共和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我中国一日不富强,那舍国学而信共和者便会一日多过一日,还有孙汶那种以共和为敲门砖之辈,他们要的无非只是一杆革命旗子罢了,至于旗子上画的是什么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蛊惑人心就成。正所谓文以载道,所有的革命主义都是功利主义,所有的历史都只是当今之人对应当今的看法,这些只等时过境迁,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章太炎说的拗口,杨锐用了一句名言就把它概括了。他听着章太炎的解释,心里顿时放松下来,“枚叔,自勋除了外在环境的问题,怕和孑民也有关系。”
“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这话说的极好!”章太炎根本没有去听杨锐后面的话,急忙到桌前拿起笔把这话写下来来,一边写一边道:“竟成,你可以走了。”
“你!”章太炎逐客,不走那他不只是要泼茶,更是要泼墨的,杨锐只好起身。他同时还觉得自己又说漏嘴了,这个意大利大师克罗奇的著名命题,似乎是在一战后才被提出来的。现在自己一说,章太炎难怪要着迷了。
杨锐很快又缩在马车里回到国思寺,这边刘伯渊已经等急了。“先生,萤火虫传来消息,桂太郎内阁正在应对我们北伐。”
萤火虫只是间谍代号,多年以前王季同手上放出去的线,不是大事是不会启动的。举义在即,日本那边的耳目都已经下令要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日本政府消息,不过这本是在举义发动后的事,谁料到现在就开始运作了。
“唉!”杨锐低声一叹,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情吗?”
“英国人再次警告我们,不得把战事推过杭州拱宸桥一线。”刘伯渊再道。
英国人是老调重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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