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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门坡-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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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道:“有老东家一手安排,我们自是放心。”
“对,对,这样极好,确实少了些极无必要的争势!”
“范老东家此招可是深谙商道之义,以静制动,以退为进,手中有了粮,任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吃粮,且看到时是他求我还是我求他!哈哈!”
“到时不怕他们粮需一出,两手空空,我等粮车悉数北上,岂不是成了洛阳纸贵么!”
“正是,正是!老东家,我们信及,且听你吩附便是!你说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有人大声嚷道。
范成德点点头道:“现下,就是稳步收粮,不压价,不乱涨,就是这个理!”
“好咧!”众人一齐道。说着便纷纷起身,各自散去,楼上只剩得范家铺号等数人。范理阳正要上前说话,范成德突地一阵咳嗽,脸胀得痛红。
“老东家,你这是咋地了?”范理阳一惊,忙上前在他背上轻轻捶起,一面回头道,“贺掌柜,快些端些热水来,兰杏姐不在么?”范成德一手紧捂了仍不住咳嗽的嘴,一手缓缓摇道:“没事,不要操心,我这已是老毛病了。”贺云鹏忙从桌上倒杯热水过来,递给范成德道:“老东家,我们已打听得清楚,少东家在牢里并示受得多少委屈。大营驿、砂河驿各铺号现正积极筹借银两,想办法救少东家出来。”范成德止住了咳嗽道:“不要为他费银钱,当现下最重要的是粮款,到处都需用银钱,没有个支撑是不行的,我们既已步入这条粮秣之争,银钱是当务之急!”贺云鹏道:“可少东家一日不出来,我们这心就一日没底,况且老东家就忠庭一个儿子。”范成德看了一眼范理阳,点点头,道:“我的儿子在牢里,我哪有不急之理?这是个黑洞,是个无底的黑洞。有人巴不得你大把大把地往进塞银子。如若眼下为忠庭跑动,非但人一时半会出不来,而且还得砸进不知多少银钱,却也未必能听得几声响动。”贺云鹏微微叹了口气,回头问范理阳道:“理阳兄弟,你去得这几日,可曾听得什么消息?”范理阳茫然地摇摇头,便将去彭家大院寻彭玉媚的事简略说了,只隐去自己被打和彭玉媚自杀的细节,末了,道:“虽未听得确切讯儿,却可据此认定一桩:此事确系彭家指使,背地里下了黑手,姜大哥等人不过是个由头,其最终目的是为了整治少东家。这倒和老东家推测有些近了,此时越使银子,少东家的处境反而更坏。”贺云鹏急道:“哪我们就不管少东家死活了?”范理阳一阵无言痛楚,不言声,将目光投了低头沉思的范成德身上。
范成德喝了一大口水,站起身来,道:“看来,彭世农已将我们范家当成最大的竞争敌手。如若真如理阳贤侄所言,是彭世农一手操纵了此次事件,我们更不能往进使银子,正着了他的套儿。”范理阳不无忧虑道:“老东家,这不过是推测而已。可是我们不为少东家的事奔走,官家会是何态度,这彭世农达不到目的又将如何?如苦他恼羞成怒,反在官府使了银钱呢?”范成德摇摇头道:“晋北商家争在利、夺在势,为达这目标原是会想些不甚体面的事体出来,搅乱时局,混洧视听,或设陷阱让你往下跳。不管性质如何深重,其目标不为乎就是这两条,断不会不择手段到因财害命之举,如若真下得此手,别是声誉皆失,就是日常生活也是再无颜面。百年经营,这是晋北商家择利争势的底限!这是要紧的,况彭世农一辈驰骋商道,他断不会忘了这个理,做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径来。”两人听了,面面相觑。范成德又道:“如若真是彭世农背后左右此事,我倒觉得忠庭之所以并没有因姜献丰等人逃脱而受到官府追责,其主要原因就是彭世农始终没有脱得此手,别是忠庭身在官牢,他却不敢掉已轻心,必定使了门路,关照忠庭生活起居。不追责不放人,正是彭世农需要的态势,静等我们上钩。至于受些小灾小难,原是避不了的,人这一世,哪个是轻轻松松过来的,更何况是我商家?如此想来,我倒真情愿是彭世农出手扣押了忠庭!”
范理阳听了这番话,心下不禁暗暗诧异,惊叹范成德的成谋虑事。回头一想,愈来愈觉得彭世农的话倒多少有些真意,如此一绾接,彭世农的形象却多少有些可亲可敬些了。
贺云鹏怒道:“老东家何要说得这话来,倒有些回护彭世农的意味了。想这世间商市,风云叠落,称雄自有才、智者居之,荣辱皆系自由竟争、公平礼让间得来,今却下此毒手,显见其心胸狭隘、不仁不义,实在是个混帐东西!”
正说着,听得楼梯上响起“噔噔”的脚步声儿。众人一齐回头,惊见宫兰杏不声不响地走上楼来。
贺云鹏忙迎上前去,道:“兰杏姐,你倒去了哪里,一天遍寻你不见?”宫兰杏微微笑了一笑,不言声走至范成德身边,拿起茶杯来续了一杯热茶,捧到范成德面前,笑道:“老东家,喝了这杯热茶。”范成德点点头,伸手接了。范理阳看着宫兰杏,见她今日打扮却极是齐整,上身一件杏红大对襟短袱,上罩一件蓝披肩儿,下身一件长可没足的长长罗裙,头上挽了一个大髻,团团用黑网兜了。面色竟是从容庄重,眼睛许是哭过,略有些肿,全没了往日的欢快模样来。
范理阳自是觉察到她对范忠庭的一些情份,今忠庭遭难,伤心自是免不了的。当下,便一阵无言喟叹。贺云鹏却一股不容察觉的酸味涌荡出来,略略压制,便只一眼看了她,甚是觉得奇怪。
范成德道:“兰杏,你倒是来得正好。我正想告诉你,忠庭的事原不用你操心,我等已商议了些法子,你却要静些心,过几日随车马回我天延村住些时日去,忠庭他娘倒早想见见你这位商界的巾帼来。”宫兰杏淡淡一笑,盯了范成德道:“老东家,忠庭的事不用操心了。明日他便会回来!”
此言一出,三人大吃一惊!
贺云鹏道:“兰杏姐,你从何处得知少东家竟要出来?这实在是天大的喜讯。”范理阳一皱眼道:“兰杏姐,此话当真?”宫兰杏展齿一笑道:“你兰杏姐何曾哄得你们!”范成德盯了她,宫兰杏眼神微现一丝慌乱,忙急急避了,回身从桌上抓过大茶壶来,道:“老东家,我再给您倒杯茶水来。”
一提茶壶,见茶杯内仍自满满当当,便愣了一下,转身道:“我去换壶热水来。”便要下楼。
“等等!”范成德道,“兰杏,不要再换了,此壶稍凉些,正好。”
贺云鹏与范理阳眼见得宫兰杏言语寡淡,与平日里松脱嬉笑的态度大相径庭,好似换了一个人,备感诧异。贺云鹏上前正要询问,突地见范成德摆手,微微摇头,便退了后。
范成德道:“你俩且去找腾大掌柜,就征粮的事好好议议,各路车马人员须配足补齐的一律齐齐整整安排妥当,你们去罢!”
便挥手让他们下楼。宫兰杏也自低了头,便要随两人下楼。范成德轻轻叫道:“兰杏,你且在,我想和你说会话。”
宫兰杏闻言,踌躇了一下,两手托了壶走至范成德身前,将茶壶放了桌上,道:“老东家,唤兰杏有事么?”
范成德指了椅子,道:“你先坐下。”宫兰杏不言声坐了范成德对面。“忠庭明日出狱,你从何处得知?”范成德一字一顿,紧盯了她眼睛道。宫兰杏一抬头,见范成德两眼直视了自己,反倒迎了,已是再无半点怯意,道:“老东家,你却不要问了。此消息我是从一个商家哪里听得来的。”范成德道:“哪个商家?我怎的毫不知情?”宫兰杏笑笑道:“老东家原在这大同府不过多少时日,自不认得人多。我倒为生意上的事常在各家转转,自然识得人多些,这商铺原是不出名些,说了老东家也不知情的。”范成德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实情,不过”宫兰杏惊疑地抬了头。范成德道:“我不信及。兰杏,你却不要瞒我。当年你既同忠庭等人相遇,这便是缘份,虽说我范家铺柜历来没有召女人入铺的规矩,不过这些年来,我范家实是已将你视同铺柜效劳对待。是也不是?”宫兰杏点点头道:“谢老东家。”范成德摆摆手道:“范家铺柜在这塞外大同府能争这一席之地,有今日的局面,原是靠了你们几个悉心相帮。当日,‘天享堂’危在旦夕,正是你出得主意,组建估衣铺、裁缝,将那数万两银子的死当变了活当,将我范家生意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老夫虽闯荡商界多年,象你这等临危不乱、循势乘机的女人却是鲜见。”宫兰杏道:“老东家,你莫要夸我,你范家给我一口饭吃,已是恩德非浅,我宫兰杏便一生相报亦难求其全,那生意不过是少东家一手操持,我哪里曾报得一份恩来?”范成德道:“这世上,恩自无常势。遇得见、识得来实是恩之本义,恰是存了报恩的心思,便将那心智、体力尽投了去,便生了双向之恩。恩恩相报,方有相互尊重、相互依托、一团和气的局面。自古有云:和气生财。若这报恩之情,如若参与了生死相依、不计得失,你道这恩岂是可寻得、可守得、可报得么!兰杏,你跟我说,你去了哪里,你到底见了谁!”范成德突地话锋一转,厉声道。
宫兰杏蓦地一阵酸楚,正自思量那份久存心底的“恩”,被范成德一声惊醒,强忍了险要出眶的泪水,哽咽了道:“老东家,实不相瞒,我实是去见了两个人。”范成德道:“哪两个?”宫兰杏努力地吞咽了口唾沫,平静道:“我先去找了一个熟人,是官府莫师爷。”范成德道:“另一个呢?”宫兰杏愈发镇定,道:“莫师爷带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是现任大同府总兵。”范成德道:“你一个平凡女子,如何识得此二人?他们又怎会见你?”宫兰杏笑道:“老东家,你不要忘了,这莫师爷本是我范家熟客。至于大同府总兵,原是我帮带裁缝时,做得大批绸缎衣物,各处有钱有势人家自是走了不少,便识得了。”范成德道:“是这总兵大人答应了你,忠庭的事包了他身上,并许了诺,明日便放忠庭出来,可是此意?”宫兰杏道:“正是。”范成德道:“你使了多少银子?”宫兰杏道:“五两!”范成德道:“五两?”宫兰杏道:“是的,五两银子我给了他的下人。”范成德:“就是如此过程,忠庭便有救了?”宫兰杏笑道:“老东家,正是这个过程,总之,少东家明日就要回来了,我们范家此次生意离不得他,我倒为他高兴些,老东家,你怎的不高兴?”
范成德神色凝重地盯着对面墙壁,口中喃喃自语,却不清楚说得什么,仿若宫兰杏不存在。许久,仰天轻叹道:“忠庭,你好造化!”
说毕,突地起身离座,撩起衣袍来,冲宫兰杏一个长揖,竟双膝跪倒在宫兰杏面前!
“兰杏,我代范家列祖列宗在此深谢你了!”
宫兰杏大骇,忙及起身,未及说话,眼睛里已是盈泪满眶,蓦地一声长泣道:“老东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范成德面前。
“老东家,你要杀了我么!”宫兰杏扶了范成德,竟觉他浑身不住抖颤,抬起头时,满布苍容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兰杏,今日我范成德跪在小辈面前,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你不答应,我这一把老骨头便跪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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