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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哪里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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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王的这个侧妃身染沉疴,虽访遍名医,可这个女人的情况却每日愈下。你许也曾听过这么一个说法,早在十几年前,柔然部族的阿达托大汗曾得到了一颗能医百病的珠子。而朱承钰要的,就是这颗宝珠。”

    “啪!”我手上的茶碗应声落地,秦璋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哑声道:“手滑,没拿稳。”

    秦璋兀自皱了眉,没言语,只是唤来小二将地上的碎片收了去。他临出门前切切嘱咐我只管做个吃饱混天黑的人便好,旁的事交与他就是。这一席话说罢,让我很是感动了一回,于是爬会床上倒头大睡。

    这一夜里我左翻右翻睡得格外不踏实,右眼皮一直突突直跳。模糊的思绪里盘旋着那些年在大漠征战的情形:遍野的横尸,弥漫着血腥的空气,苍茫的天际上秃鹰盘旋,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咣——咣”

    窗外由远至近的锣声将我从半梦半醒间惊醒,我压着胸口喘着粗气,眼前仍是那一片凄惨的景象。

    “行人避让。”内侍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将我敲醒,我掀开薄被从床上奔到窗边,只见主街两侧都已肃清,一顶六抬的轿子并了八骑从不远处而来。

    眼见着这熟悉的景象,我禁不住一愣,这是藩王正妃的仪仗呐,难不成是穆穆雅要出城去?

    我转身披了外袍匆匆推门出去,到隔壁去敲秦璋的房门,可敲了半晌却不见他来应,不由得诧异了一回。只因他一向不是个贪睡的人,那如此便只能断定是出门散步去了。可他散步时却不来捎上我,这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事。

    但下面的仪仗队伍已不许我在这厢磨叽,于是便系好了外袍奔下楼去,也顾不上秦璋回来时见不到我的人该是多么地怒火滔天。

    穆穆雅的轿子虽走得不慢,但毕竟是六个抬一个,行动就不如我来得方便些,总归以我脚程尚是能不远不近地随着,半途中还腾出空来顺手买了两个烧饼做干粮。

    不出我所料的是,穆穆雅确实出了城。

    仪仗队伍出城后一路向着西边而去,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在一道寺门前停下。

    我抬头望望,寺门上上书普陀寺三个大字,很有几分磅礴气势。寺门里头香烛生烟,烟火袅袅,瞧来倒是个香火旺盛的寺庙。

    穆穆雅由两个侍婢扶了,从轿上下来,一步步走进了寺门里去。我看着她脚下步子虚浮,面色苍白又憔悴,心底没来由有些苦涩。

    她在大殿里上了香磕了头,才转而去了禅房。我沿着禅房的墙根贴在窗子下,听着穆穆雅将侍婢打发了出去,才略微松了口气,借着窗子未关紧的缝隙向里间看去。

    一派安宁的禅房中,穆穆雅正盘膝坐在禅房的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珠子,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看她的这副模样,我禁不住又叹了一叹。遥想当年的她可是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草原猛将,这不过短短几年时光,却将她的心性消磨至厮。可见这世间的情爱就是个磨人的东西,叫人生死都不能痛快了。

    我悄然将窗子推开,翻身跃了进去,然而我双脚甫一落地,寒凉的刀锋便已抵上脖颈。我苦笑一回,将那攥着匕首的素手握了一握道:“穆穆雅,是我,沈凤歌。”

    “仓郎!”那镶着靛蓝宝石鎏金柄的匕首应声回鞘。穆穆雅扳过我的身子,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眸上下将我打量着,大概是在鉴别真伪。

    半晌,她才在唇角攒出一个笑来,却笑得十分惨淡。

    “凤歌儿,你没死,可我却生不如死了。”她重新回到蒲团上坐下,捻起那一串珠子。

    穆穆雅没有对我死而复生之事表示过多的惊讶,也没有如一般女子那样与我切切哭诉所遭所遇。我猜测这大抵就是她常年在军营磨出的处变不惊,也是她打碎了牙和血吞的性子使然。

    我掀了衣袍在她一旁屈膝跪坐,顺手燃了一炷香说:“你拿礼佛来逃避现实,实在是不成的。”

    穆穆雅沉默半日,才神色黯然道:“凤歌儿,我求的,不是这个金灿灿的名分,也不是雍容富贵的生活。我只求那个曾将我从受惊的疯马上救下的男人,能够待我如我待他一般,这是奢望么?”

    我沉叹一遭,与她说道:“你没什么错,他也没什么错。只是爱上了,就再难回头。情这个事,终归就是为折磨人来的。”

    她垂了双眸去看膝下的蒲团,一团水渍在她鹅黄的衣裳上晕开,“他明明白白地向我讨要宝珠,可我却拿不出来。所谓一命换一命,为何那女人的命在他眼里就是万般珍视,而我的命却如草芥一般?”

    穆穆雅这一席悲戚的话听得我很是伤怀。其实朱承钰也端地是糊涂,他许就没查得明白这所谓宝珠是个什么物件。他又哪里知道,他娶回家里当是交换的穆穆雅,便是他求之不得的宝珠。而宝珠一事,原就是阿达托大汗的一个说辞,又怎么作得真?

    穆穆雅的娘在怀胎时曾染了剧毒,生产后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满身剧毒的婴儿。

    阿达托大汗为救女儿访遍名医,可始终也只是为穆穆雅存了那么一口气在。直到她长到六、七大时,阿达托大汗遇上了将将被逐出师门的闻人洛,这才算是彻底化解了穆穆雅的毒。

    彼时,闻人洛用六十一种毒草并二十九种毒虫凝成了一颗珠子,将其封进穆穆雅体内,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救了她。而自那以后,穆穆雅便成了个百毒不侵的人。闻人师兄曾说,这珠子因被穆穆雅将养着,所以就成了个救命的宝贝。可一旦将珠子取出,穆穆雅也就会香消玉殒,算起来其实是个两伤的法子。

    只是此事是阿达托大汗从未外泄的秘密,所以就算有人惦记着宝珠的事,那也不会惦记到穆穆雅身上。可终归人算不如天算,朱承钰偏偏就要定了这颗所谓的宝珠。他是穆穆雅认定要托付一生的良人,可他要的,却至始至终是一颗要用她性命来换的珠子。

    世人说造化弄人,大抵就是如此。

 14第十三章 不合时机的重逢

    一炷香燃尽,我掸掸袍脚上的香灰,对穆穆雅道:“朱承钰如今谋划的事,成则为王,败则尸骨无存。他胜则罢了,倘若他一朝败落,你待如何?”

    “凤歌儿,他是我的夫君。他生我才能生,他若是死,我又如何能活?”穆穆雅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面上漾着惨淡的笑。

    我看着她那一脸的决然,只得又叹了一遭道:“朱承钰那个侧妃的事,我会替着想想法子。左右在我找到办法前,你莫要提起那珠子的事。”

    言罢我就打算重新从窗户那条路离开禅房,却没料又被穆穆雅叫住。

    她凄然望了我一眼,道:“他在找闻人洛,为了逼闻人洛就范,已杀了许多人。”

    我看着沾了一抹纤尘的窗棂兀自出神,苦笑半晌,心底只得一番唏嘘。这件我早早料到的事如今终于得到穆穆雅的证实,所以说英雄一怒为红颜,纵使朱承钰不是英雄,但他杀了那么许多人,也是为了红颜。

    我没再说什么,径直跃出了窗子。

    走出寺门的时候,我仍然在感慨莫测的人生。这大抵就是人上了年纪的坏处,看事情总是要跳过表象去看那个本质,结果就搞得自己十分惆怅。

    由于我已活了这二十几年,所以一般情况下很难再改变过去养成的习惯。就譬如如今我在思索问题时仍旧习惯于盯着某一个地方使劲看,纵然我实际看的并不是我正在看的这个东西,但那表情看起来却非常像是中邪。

    比如此时此刻,我虽然正盯着谁谁腰间的玉带看个不停,但脑子里实际正飘荡着该如何应对秦璋寻不着我时的暴跳如雷。

    直到我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拽住,那人用的力道很大,直将我拉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在石阶上。

    我诧异地顺着他绛紫的织锦袍子向上看,却忘了要将这个人推一推。

    日光下,他的下颌线仍和三年前分别时一般地温润,凉薄的唇紧紧抿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聚着滔天的怒火和难抑的痛楚。

    我望着他,蓦地诧异。实在不能明白他为何会痛不可抑,那个惨到死去活来的人原该是我不是么。

    封奕动了动唇,声音低哑得不大真实,他说:“沈凤歌。”

    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嘲讽。

    我拂开他的手,迎着浓烈的日光弯了弯一双眼,道:“公子,奴家不叫什么歌的,你认错了。”

    他不管不顾地重新又抓住我的手臂,箍得我生疼,只听他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这样可以骗得过谁?”

    唔,他这个话问得着实没有道理,因我并没有以为我能骗得过谁。虽说当时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但被人从墓里刨出来就实在是个计划外的事情。

    “啪!”

    一声脆响果断搅乱了我的逻辑,而不巧的是,这动静正发生在我脸上。简单地说,就是我被人不偏不倚地抽了一耳光。

    所以说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内不运用某一项技能,那就必定会导致其逐渐退化。就譬如说现在的我,已迟钝得不能躲过这么明刀明枪的暗算。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比如说此时的我正被封奕死命拽着,而无力躲避;又比如抽我的这个人乃是他的夫人,我的妹妹等等。

    封奕眼看着我平白挨了一巴掌,却只是蹙了蹙眉心。于是我的心就禁不住忽地一凉,猜想他是不是故意扯着我好叫他夫人来打我一巴掌的?

    沈凤茹死死地盯着我,一双眸子红得似可以滴出血来,她颤抖着指尖指着我,质问道:“沈凤歌,你明明没死,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我拂了拂额际的碎发,堆出个笑来对她说:“夫人,你虽打了我一巴掌,可我这人一向大度,从不和孕妇计较,所以烦请你让一让,我要回家去了。”

    凤茹却死命拽住我的手腕,瞪大了双眼恨恨道:“家?什么家?你不是早背弃了沈家吗?你现在还有什么脸来提这个字!”

    我回首看看封奕,他仍是挺拔地立着。细风拂起他的袍脚,他微眯了一双眸子,作一番神祗的形容,看戏般地瞧着我这一刻的茫然失措。

    翻涌而来的情绪在心底纠缠,终归只化得一个苦笑溢上嘴角。因我实在不能懂得,封奕究竟是要将我的一颗心拿出来践踏多少遍才算满意?

    恍然里我又念起那年他方要与凤茹洞房花烛的时候。

    那日淌着几滴细雨的屋檐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似笑非笑。我心里难过,就冷了脸与他说:“封奕,我就这么一颗心,你权且看着伤吧。”

    彼时我将这话说完,他是怎样的表情我已不能记得,如今只堪堪能回想起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来。

    我怔在原地踌躇良久,方才鼓起了几分勇气来要与凤茹说上几句,却不料抬眸时正对上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他眼底眉梢虽腾腾得尽是怒气,可将我拢进怀里时却温和得一塌糊涂。

    秦璋用他常年握剑的手拂过我肿胀的脸颊,掌心的薄茧摩挲着那块皮肤微微地疼,他低垂了黑眸问我:“是谁欺负你了?”

    我叹了一声,旋即摇头。因我此时虽安安稳稳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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