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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开莲塘寄浮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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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岂这才叹下一声,垂眸道:“翠娘因性喜妖界医草,才久居研习。只因长居妖界,身上难免沾染了些妖气,虽然长得美艳了些其实并不是妖。她原先便是上清的仙子,论起辈分你我还要恭敬唤声‘姑奶奶’。你的五火绫我的七翎扇都是她先主子的法器,那人修为散尽法器方才易了主。”
“那日我去妖界幻境巧遇了她,不禁生疑,她只道先主子犯下祸事三清不宜再回。翠娘在妖界心怀慈悲又藏匿了仙气,过得还算踏实。我心生敬重又念她想念先主,便将扇子借她玩几日。本说过几日再去取,可她心里惦念上清还是想回来看看,我思忖着她的身份自当瞒着好些,便没有同你们讲,鱼贤只怕是误会了。”
“她来寻我,是因着现在在三清之内只认得我一个仙。这回匆匆过来,我方知道她仙寿已尽想再看一眼七翎扇,遂留她在我的院子里听她尽述往事,便吩咐了鱼贤莫要打扰,待翠娘走了我方才发现鱼贤已经负气下凡去了。”
墨机点点头,道:“若是罪神的仙婢,那委实不便宣扬。那你可知道她先主子叫甚?”
白岂在我脸上看过一回,小声道:“青鸾。”
心里蓦地一抽,不想却伸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
墨机一面平和地替我烘干了洒在袖口的茶水,沉吟了半晌方道:“原是医神青鸾的旧事。那翠娘现在如何?”
白岂又叹了一叹:“返往妖界,只怕已经寻得一处僻静归散了。”
我心里又是一抽。
白岂眼见气氛沉闷下去,也不便再就此事多说,遂岔开话题涩然道:“我只想着莫让翠娘的身份暴露,谁知考虑的不周全怠慢了鱼贤。他此番定是恨死我了。”
我十分缩头乌龟地忽略了先前那个扰人心神的名字,一脸诚挚地与白岂道:“原是我错怪了哥哥。”又道:“哥哥既然没有哪里对不住鱼贤便好,与其傻等着倒不如去一趟凡界,把鱼贤寻回来。墨机同影大太子相熟,若是托他去跟司命借命格也是有希望的。得了命格我们也好去帮鱼贤过过大小劫难。”
墨机对我歉然一笑道:“只怕不好办了。白岂君昨日便悄悄托我借来鱼贤的命格,可惜时候不好,近日司命正在与千介赌气,说什么都不肯。我便是方从玉清回来。”
白岂痛苦地抱着头,心神俱伤。
我连忙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莫慌莫慌,现在鱼贤的岁数约莫十八九岁,乃是人生一小半。我们现在去寻了他也不算晚,你也好趁这个机会与他好生说说。”
白岂声音略带哭腔:“凡人何其多,你却叫我去哪儿找他?”
墨机笑道:“那倒也不是难事。我既然司战,凭借气息的追捕之术倒会一些。他只是硬将自己塞进轮回,想必周身仙气尚且存留,找他应是不在话下。”
白岂泪光闪闪,执起墨机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我在一旁慌忙咳了两声。果盘空空,那只乌七麻黑的的雀儿吃饱喝足,啄了啄羽毛,将头蒙在翅下安然睡去。
柳水芝
青天白日,祥云飘飘,瑞气腾腾。
三名翩然仙者站在一处院子里匿下身形。
我咽下一口口水,抖着嗓子道:“就是那个?”
墨机皱了皱眉,抚着下巴道:“应该就是那人没错了。”
白岂一手抚着胸口险些跌倒,我慌忙伸手扶住他体谅道:“哥哥节哀,遇上此事一定要处之淡然。”
他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叹了声气,又抬头看了看那人,与墨机道:“鱼贤果然刚烈,做事如此决绝。”
墨机却是一脸兴致盎然地瞅着下面的人,笑道:“唔,确实。虽然投了女胎……不过,‘她’这模样倒是不错,你看‘她’虽然状似柔弱,却是又能挑又能抗,没有苦了自己。”
我心下悲催,上清里钦慕鱼贤的列为仙子若是见了他这般模样,不知作何感想。白岂挣扎了一番,站起身有气无力道:“我尚且撑得住。”
方才挑满两大缸水的鱼贤姑娘放好了扁担直起腰板,抬手抹了抹额上潮汗。电光火石之间“她”蓦地定住身形,面朝着我们三人的方向站定。继而,鱼贤姑娘信手理了理云鬓,整了整裙摆,抬起头来走进两步,嫣然一笑。
尚且清明本神君我在他这羞花闭月的笑靥中是一阵瑟缩,眼风瞟见白岂回光返照一般双眼放光。
墨机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热闹,笑道:“左右他看不见你们,你们这是作甚?”
我尚来不及回应,就听见鱼贤姑娘扭捏了半晌,开口道出一句更要命的话:
“情郎,妾身等了你许久了。”
白岂听闻,欢天喜地,转身就准备显出身形。就在这个当口,身后一道浑厚的男音款款响起:“水芝,辛苦你了。”白岂愣在原地,梗着脖子缓缓转头,笑容僵在脸上尚未退下。
鱼贤姑娘提着裙子噔噔噔扑进他身后那名汉子怀里,汉子一脸宠溺地抚了抚鱼贤的头发又道:“水芝,明天莫去戏班子了,你留下来,我养你。”
鱼贤在那人怀里一蹭,娇羞嗔道:“死相。”
白岂喷出一口鲜血,倒地抽搐作出垂死挣扎状。
本神君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两转,讷讷叹道:“啧啧,还是来晚了。他俩这形容,大约孩子都有一箩筐了。”
墨机忽而在我身畔低低一笑,道:“不晚不晚,你再细细瞧瞧他。”
我顺着他的话风定睛一看。墨机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提点道:“看身段。”
我的娘,这一瞧不打紧,那个鱼贤姑娘,骨架、力道都比平常女子大些也就罢了,她、她的胸分明、分明是平的!
墨机一边帮我将下巴合上一边悠然道:“我也是听了他的声音才发觉,他虽穿着女子的长裙,声音却是扭出来的。鱼贤这一世确实是个男子。”
我木愣愣看着墨机,道:“那他……那……那个……”
墨机了然道:“他约莫,还是个断袖罢。”
一串风云变化之下,本神君先是呆了一呆,而后便直梆梆地仰面倒了。事后想想,此番我与白岂真真是丢尽了上清的颜面。
***
睁开眼看见的是雕花镂空的沉香木床,有些眼熟。我脑海尚不清明,使劲眨了眨眼睛,视线所见之处还隐约冒着朵朵金花。
“醒了?”某个清淡的声音徐徐入耳。
我挣扎着起了身,道:“墨机……”
他坐在床边,替我扶正了身子笑道:“你们兄妹两个晕倒得倒是十分爽利,叫我一人把你们两个带到这儿委实费了些周折。”
我靠在他怀里,找了个颇舒坦位置,仰头看着他笑道:“能有什么周折?不过是一道仙光的事。这是哪儿?”
他蹭了蹭我的额角,眼睛里几番明灭:“若是把你们带回三清,只怕会错过了鱼贤的时辰。我只是在附近郊野找了一处废房,施了些仙术。”
我愣了愣,再仔细打量了打量房间,心里忽而划过一丝温热。这座临时的宅邸与凡间季府,一模一样。
他望着我笑了笑,也不说破。
鱼贤这一世是个孤苦戏子,花名柳水芝。唱得是旦角儿。
相好的叫秦慕,原先是户大户人家……里的跑堂的。秦慕常陪着他家老爷听戏,来回招呼打赏,这才与柳水芝一回生二回熟。
先是暗自眉目传情,二人暗藏情愫谁都不说。可后来天有不测风云,柳水芝模样好,叫一群恶霸瞧上劫走了,秦慕只身一人跑去跟那群恶霸拼命。柳水芝亲眼看着秦慕被打得半死不活,二话不说一头撞上南墙,成了个傻子。恶霸这才放了人。
所幸的是二人都留下性了命。
从此,傻子柳水芝便认定了秦慕,且觉着自己是个女人。所幸他没忘记戏怎么唱,秦慕再三担保下尚且帮他保住了在戏班子里的活儿。不过秦慕自己个儿倒是凄惨了些,伤到了筋骨使得一只手不能用力,叫大户人家发了些银两退了。以后只能零散做些体力活。
白岂手中的七翎宝扇被他攥得喀啦乱响。
墨机把剥好的瓜子放到我手心,顺手替我满上茶盏,幽幽点评道:“挺精彩的么。”
鱼贤倒是挑了出平缓的命格,我丢了几粒瓜子进嘴里,脑中又略略回想一遍才道:“唔,若是先前知道了命格,我们也好掐着时候来。左右鱼贤的大劫便是恶霸那一回,倘若我们助他过了劫,他也便会像现在这般死心塌地。现在嘛,为时晚矣。”
白岂瘪着嘴,道:“阿光……”
我拍拍他的肩头抱憾道:“我说哥哥,先前是我错了。这回时运不济,才叫你赶上司命戏本子的尾巴。我看我们回去罢,待鱼贤回上清了你在好生与他认错。”
白岂有气无力道:“鱼贤若是耍起脾气,定是见我都不想见。等他回上清,看我先前也不去找他,那才是真的晚了。”
我听了他这话反而一笑道:“你这话倒是很稀奇,且问我若是不去寻你理论,你打算磨蹭到几时下凡来?”
他嘴唇动了两动,许久才小声飘出一句:“我不是正托着让墨机君替我找命格么……再者一个人贸然下去……也没底儿么不是……”
我不以为然道:“这个柳水芝先是有暗情,后来又有命恩,一番天雷地火发展至此也是合情合理。现在哥哥若是真想从那干汉子嘴里抢回鱼贤,只怕是难。再者,棒打鸳鸯这事儿委实不厚道,我不提倡。”
墨机点头道:“眼下若是我们擅自改了命格,只怕司命又要一番打点。”
白岂忽而一个鲤鱼打挺,一脸正义凛然地将胸脯拍得咚咚响:“不能再耽搁了,若是怪罪下来有我担着,我若是此番不将他寻回来,还算不算个爷们儿!”
我哑然,憋着笑赞道:“唔,就是这样,哥哥,我很看好你呦。”
***
事态至此却毫无进展。
经多处打听秦慕的为人尚好,对柳水芝也是死心塌地,若是硬要在这颜丝弥合的二人之间生出些间隙,却是难事。
温良如本神君坚持说棒打鸳鸯的事儿委实不厚道,即便是要抢也不能来硬的,应是要细水长流些。哥哥却执意要做一根打鸳鸯的大棒。只道这条路子不够刚猛,如此细水长流委实不能平复他内心之急切。不大赞同。
于是合计了半晌尚且的不出一个周全的办法,这么几回折腾下来我的兴致已然全数耗尽。望着天边的将要落下的日头,呵欠连天。
白岂撇撇嘴道:“这也不成那也不好,我看一刀剁了秦慕最是干净利落。”
我意兴阑珊地抓了抓后脑勺道:“甚好,鱼贤为此殉情返回上清,你因着乱杀无辜篡改命格再被打下来,我也好与他商讨商讨如何对付你。”
白岂啧了一声,一脸烦闷。
我随口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哥哥若是看不惯鱼贤与别人好就不该万事都瞒着他。鱼贤虽是男儿身,好歹也生了一副女子一般敏感纤细心肠。你对他随意了些,觉着他思慕你是理所当然,这回也算是他斗胆对你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你却有什么话说?”
白岂的嘴张张合合,终于还是垂下首,如此这般还心有不甘地咕咕哝哝着要把鱼贤带回去云云。
墨机先前一直安安分分地充着木桩子,约莫听得也颇具意趣,于是从容笑道:“白岂君何必着急,这回本来便是个误会,说清楚也便罢了。你如此强硬去散了人家姻缘,倒成就了他再跟你闹气的条件。”
我抚着额头晕了一晕,白岂两眼放光地等待下文。
那厮转了转茶盏,略顿才道:“依我看这么着,你不如先得了秦慕的信任,再想办法将二人分开一段时日,秦慕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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