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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头，“我有事要办。”

“吃了吗？”

“吃过了，在飞机上吃的。”贺扬回答。

“那怎么能行，飞机上的东西哪能吃饱？我熬了汤，我去热热，你等一下。”

“不用了，我累了，想早点休息。”贺扬皱紧眉头，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那，那你早点休息。”声音透着失望，拽住袖子的手慢慢松开，贺扬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快步走上台阶回房间了，身后传来轻叹。

张蕴华呼出一声叹息，默默地看着儿子消失在楼梯上，他连一声“妈”都不愿喊，多少年了？张蕴华记得，从封庭接回他的那天，贺扬就再也没有叫过自己。她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悔恨，悔不当初，不该把他扔下，当初自己怎么就像着了魔似的，把相依为命的儿子当做工具，去威胁那个男人。

懒洋洋地回到卧室，张蕴华垂头坐上床沿，“贺扬回来了？”半靠在床头的贺悟年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问道，“嗯。”张蕴华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又怎么了？”贺悟年听出她的无力。

张蕴华摇摇头，“没什么，睡吧。”她掀开被褥钻进去，侧躺着背对贺悟年。她的表现即使不说贺悟年也知道，让她如此的只有他们的儿子贺扬。

贺悟年关上床头灯，贴着张蕴华躺下来，手附上她的肩头，“别放在心上，明天我找他谈谈。”他的话没有得到张蕴华的回应，黑暗中，张蕴华只感到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老天，怪不到别人。　　ˇ22。意外ˇ

贺悟年推开贺扬办公室门板，“爸。”贺扬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开办公桌迎上前来。“有事？爸。”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贺扬问道。“噢，没事我就不能来？”贺悟年笑嗔。“当然不是。”贺扬摸摸鼻子，心中已然明白父亲的来意。

“正好，我这儿有上好的普洱，您尝尝？”贺扬说道，贺悟年点头同意，贺扬亲自走到办公室附带的吧台，泡上普洱端到贺悟年的面前。贺悟年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唔，不错，很香。”

“爸喜欢就拿去喝，我很少喝茶。”

“好啊，我就不客气了。”贺悟年扯开唇角笑起来。

父子二人顾自喝着手中的茶，谁都不先发话。贺悟年偷偷观察着身边的儿子，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脑中不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当年的贺扬又瘦又小，完全没有现在的风范，大大的眼睛带着慌乱看着他，嘴里嘟嘟囔囔咕噜了一声，“伯伯好。”声音小得几乎分辨不出说的什么。

张蕴华把躲在其身后的儿子拽到身前，“扬扬，该叫爸爸了，不是伯伯。”

贺扬固执地摇头，“他不是爸爸。”爸爸没有那么老，他认识爸爸，绝对不是现在坐在对面的人。

“没关系，叫什么都行，扬扬，你好，我经常听你妈妈说起你，听说你很聪明，也很懂事，今天一看真的不假。”贺悟年笑眯眯地打着圆场，孩子的眼中充满对未来的不解，那双乌黑有神的瞳仁一下抓住自己的心，不知怎么的，他想看到这个孩子开怀大笑，而不是此时一脸的无动于衷，像具没有表情的扯线木偶。

贺扬被父亲看得不知所以然，他摸摸自己的脸颊，“爸，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你小时候，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变成大人了。”贺悟年有感而发。

“爸，我都长大很多年了，别总把我当孩子。”贺扬听见父亲提及过去，眼神变得黯淡。

“老了，人老了就喜欢缅怀过去，记得你那是又瘦又小，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长得这样的高高大大，都能独挡一面了，我可以放心的退休了。”贺悟年比着幼年贺扬的身高，对贺扬说道。

贺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父亲，这个老人是自己的父亲，他给了自己这个姓氏，贺，虽然自己和他没有半丁点儿的血缘关系。但他的心目中，贺悟年就是自己唯一的父亲，再无他人可以代替。

“爸，你。”贺扬欲言又止，垂下肩来。贺悟年拍拍他的肩膀，略带上一丝的手劲，“扬扬，爸没有什么过高的期望，只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你能明白吗？”

房间里哑然失声，贺扬抿紧嘴唇不发一语。贺悟年无非是想让他忘记过去，不要计较过去的种种，但，贺扬在心中深深地否定。他无法越过孤独的童年，无非原谅母亲抛弃他的事实。童年，吴茵琪是一抹彩虹，没了她的光彩，贺扬都不敢想象，那一段时间自己如何度过的。

见到贺悟年的第一眼，贺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微胖的中年人居然即将成为他的父亲，母亲让他叫“爸爸”，他不愿意，嘴里含着棉花似的嘟囔，“伯伯好。”贺悟年反而笑了，目光那样的和善。他从张扬变成了贺扬，没有人再敢笑他是没爹的野种。

“扬扬，月底龙蟠的蟹粉灌汤包上市了，你安排一下，我们一家人去尝尝，说起来，很久没和你吃过一顿饭了。”贺悟年打断贺扬的遐思。

“好，我会安排。”贺扬点头。

贺悟年不再多言，贺扬外表看似温和，平日给人一副翩翩公子的感觉，只有他知道贺扬有多么的固执执拗，童年的经历让贺扬早熟到具备极深的城府。除非贺扬自己想通走出来，除此之外无人可以说服他改变决定。

龙蟠是郊县的一个小镇，这里的蟹粉灌汤包是老饕们的最爱，第一笼灌汤包好几月前就被预订出去了。每年的这个季节，小镇上的车从镇头排到镇尾，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纷至沓来，热闹非凡。

贺扬的私交甚广，镇上最古老的酒店有他固定的包厢。一家三口依窗而坐，窗外有条小河，透过外旋的格栅木窗看去，清澈见底。凉风习习吹过，张蕴华心情大好，“这风真舒服，现在还有这么清澈的河水，难得了。”她喜笑颜开地对着窗外的景色说道。

“你要是喜欢，我们在这买个小院，就在这儿养老。”贺悟年看出她的高兴，故意说道。

“算了吧，偶尔来一次还行，真要长久住下肯定不行。”张蕴华连连摇头。

“你也知道自己啊，有自知之明。”贺悟年揶揄道，说完哈哈笑起来。张蕴华听闻扑哧捂嘴笑了起来，她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里飞惯了，无法消受乡下的清冷。贺扬悠闲得坐在一边，喝着清茶，吃着糕点。“要是琪琪能来就好了”他暗忖。

许是老天爷听见了贺扬的心声，从包间出来的时候，贺扬意外得看见了吴茵琪，“琪琪。”他惊喜地叫道，但立即脸色大变，他看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姜素珍多年没有见过贺扬了，印象中那个瘦弱的男孩不见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已是风流倜傥的男人。她的心紧紧抽疼，嫉妒地发现，这张面容是那样的熟悉。姜素珍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阿姨，怎么了？”站在一旁的吴茵琪赶紧扶住她，“没什么。”姜素珍摇摇头，声如蚊吟。

贺扬紧蹙眉头，原来吴茵琪是陪未来的婆婆来了，他握紧拳头控制住情绪。

姜素珍的身后，林东阳跟了出来，他的手小心翼翼搀扶着母亲，林家的老祖宗赵婉仪。抬眼，林东阳看见了贺扬，眼睛圆瞪，惊讶不已，心跳加速起来，有多少年没有近距离看到他了？林东阳心中计算。

一群人站在走廊中间，堵住了过往行人的去路，气氛异常尴尬。吴茵琪不明原委地看了看贺扬，手明明感觉姜素珍的颤抖。

“贺老，来吃汤包？”林东阳率先打起招呼。

“是啊，真巧，林董，怎么没见你家西赓？”贺悟年微笑回答。

“他呀，出差去了。”林东阳答道。

两块老姜打破了僵局，面带笑意寒暄，只是贺悟年盯着林东阳，而林东阳却目不斜视地看着贺悟年身边的张蕴华。张蕴华察觉到林东阳肆无忌惮的眼神，她的唇角动了动将目光掉转开来。

“扬扬，是扬扬吧？”赵婉仪叫了起来，她的眼光一亮。

“是我，奶奶。”贺扬回答。

“哎，哎，真好，我都多少年没看见你了，让奶奶看看。”赵婉仪越过儿媳身边，站到了贺扬的身边，扬起手摸着贺扬的脸，“大了，这么大了，你也不来封庭看看我，小没良心的。”赵婉仪揪起贺扬的脸颊，笑眯着眼责怪。

“奶奶，我忙。”贺扬不好意思地回答。

“哼，忙？就知道骗我这个老太婆。”赵婉仪笑嗔。

“琪琪，我有点闷，你陪我到门外等吧。”姜素珍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她拽着吴茵琪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声，吴茵琪无可反驳得被姜素珍拉走了，贺扬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她的背影。

姜素珍死死抓住吴茵琪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她的脸色灰白，唇角发颤，“阿姨，你怎么了，到底哪儿不舒服？”吴茵琪不无担忧地问道，手被捏得生疼，姜素珍一手的冷汗。

“没什么，没什么。”姜素珍喃喃自语，双眼迷惘地看着前方，满脑子都是贺扬的样貌，林东阳无视她感受的眼神。“琪琪，我就靠你了，你要和西赓好好的。”姜素珍拽了拽吴茵琪的手。

“阿姨？”吴茵琪不明究理，姜素珍为什么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凉风吹醒姜素珍的神智，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走廊上，张蕴华暗地里拉了拉贺悟年的手指，贺悟年明了的一笑，“老太太，林总，我们先走了。”说完，拉起张蕴华的手穿过赵婉仪和林东阳的身边，贺扬跟在父母的后面，看也不看林东阳一眼。

“别看了，都望眼欲穿了。”赵婉仪看着儿子的反应，冷哼着揶揄。

“妈。”林东阳无奈地哀叹。

“哼，自作自受，你去看看素珍，这么大年纪也不知收敛，还跟狼似的盯着，人家早都姓贺了，你就死了那份心吧。”赵婉仪不留情地责怪，“幸好西赓不在，要不然。”手中的拐杖使劲在地上跺了几下。

“妈，我还能怎样。”林东阳苦叹。

“哼，知道就好，东阳，我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就让我安安稳稳的过完这几年吧，等我死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我看不见。”赵婉仪看着儿子说道，林东阳沉默地垂下头。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哎。”赵婉仪望着方才贺扬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

回程的路上，姜素珍和婆婆坐在后座，林东阳亲自开车，吴茵琪则开着自己的车跟随其后。姜素珍用纸巾压压眼角，不时传出轻微的抽泣声。

“素珍，好了，也没什么，哭什么？”赵婉仪拍拍儿媳的手说道。

“妈，还没什么？琪琪还在呢，真是丢人。”姜素珍嘀咕着。

“丢什么人了？你胡说什么！”开车的林东阳斥责起来。

“我胡说？你心里清楚，瞧你眼巴巴的眼神，人家丈夫还在呢，幸亏琪琪不知道，要不然不知怎么笑话我！”姜素珍不依不饶地反驳。

“你简直不可理喻！”林东阳顿时气得脸色通红。

“好啦！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们想怎么闹怎么闹！”赵婉仪大声开骂起来，两个人顿时噤声不语，只听见林东阳气呼呼的喘气声，和姜素珍压抑的抽泣声。赵婉仪长叹一声望向窗外，不再理会儿媳。　　　ˇ23。坦白ˇ

吴茵琪是被赵婉仪拽着去龙蟠镇的，说是很久没见过她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未来的孙媳妇。赵婉仪平日依旧住在老家封庭林氏古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林东阳借着去龙蟠品汤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