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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龙行-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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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要做客人的代为传达?难道说她在裕王府中并不得意,以致这些江湖客不听号令,反而是客人说话才比较管用?可她若在王府里不受重用,此番锐刀门生奠,裕王为何又会派她前来?还是说,她身为女子,且年纪又轻,这几个前辈倚老卖老,不肯卖她面子?又或者,她指使四星的关门弟子来澄园送信,结果被自己和钱满教训一顿,导致这些做师傅的怀恨在心,一致抗命?
正想着,三楼的雅室已到,傅东海板着面孔不加禀报,门也不敲,只管伸手一引,连个请字都不曾说,便和路三元一起转身,气冲冲下楼而去,显然心中怨恨未消。钱满此时倒全然顾不上计较这些,只是怔怔站在门外,目不转睛瞧着室内。龙峻在他身后,眼见屋里除了许策,还有张凤举和他的一位随从在,忙附耳低声提醒道:“龙爷,别让人久等!”说着伸手在背后轻轻推了钱满一把。
被他一推,钱满不由自主跨前一步,刚巧迈过门槛。许策正侧头微笑,和张凤举小声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忙站起身迎上前来,瞧瞧钱满,又瞧瞧龙峻,叹一口气道:“龙爷,我等你们好久了!”许是在积庆楼已见过龙峻,她心中感慨减弱,也不复那时乍然相逢的激荡心情,虽仍喟叹,相比之下却收敛了许多。
钱满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嘴里喃喃接道:“我也找你好久了!”
龙峻站在门外,借机向屋内细细查看。房中偌大席面,摆着八个冷盘,三个茶盅,只坐了主客三人,侧耳聆听,那送信的男子不在楼中,六丁玉女也踪迹渺然。不久前积庆楼里,那六女还随侍许策身侧,为何现在不见踪影?难道说,许策真的被迫写拜帖调虎离山,暗中叫六丁玉女去对付锐刀门?若真如此,也不知朱炔那里能否应付得过来,还望他懂得随机应变,别出岔子才好。那边张凤举端坐原位不动,将门口众人粗粗打量一番之后,目光在唐稳脸上停留片刻,略带一丝好奇,想必已认出他是积庆楼包下第三层雅座的青年,接着便只聚集于钱满身上,对自己未曾留意,显然改装之后,他并没有认出自己。他身旁的随从岁数稍大,打扮也颇文雅,神情中略带威严,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是时常刀口舔血之人才有的,但和连年征战的军兵又有不同,更加凶悍粗野,想必出身草莽,依照年纪推断,应该是当年力保凤七突围的马贼首领之一。二楼的那些随从,龙峻只见过老赖和那舒姑娘,那两人俱都一身江湖气,带着关外人的粗犷豪迈,不像官员家养的保镖护院。老赖当年应该是个壮年马匪,相比之下,那舒姓女子年龄小了些,但观其言行举止,且凭“莫叔老赖”两人的亲切招呼可以推断,她的父辈,大概也曾在凤七的亲生父亲手下做过马贼,与鞑靼小王子一役之后,护着少主逃出生天,携带**同投张保麾下。
听得三楼并无闲杂人等,四周也无其他异常动静,龙峻看了看卫征,使一个眼色。卫征会意,向许策钱满拱手道:“徐公子,龙爷,几位慢聊,我和弟兄们还是在二楼等候吧。”说罢带了老三老四下楼而去。唐稳心里明白,此番两位指挥使带众人赴宴,为防不测,自己可算至关紧要,不用交代也知道应该留下。
“龙爷?”许策看着钱满一笑,明眸里光芒闪烁,嗓音略带颤抖,看来心里还是难抑激动,“你留了这么长的胡子,我还真是认不出来了,近来身子可好?”
钱满只是看她,讷讷道:“好,好。”
龙峻见状轻咳一声,笑道:“龙爷,许公子,两位既然喜欢在门口叙旧,不如叫店伙计把桌椅都搬到外面来罢。”
许策侧头望向龙峻,眨眼笑道:“这位眼生得很,是龙爷的新朋友么?未请教高姓大名?”
她语调轻松随意,点漆双瞳掠过一丝狡黠,龙峻当然明白这丫头已经认出自己,她既不说破,也正好接下来继续演戏,想起在酒楼门口席兆祥的怀疑,便将错就错,拱手笑道:“许公子客气,敝姓温。”接着抬手向唐稳一引,“这是鄙人的堂弟。”这姓氏甫一出口,他眼角余光瞥见,张凤举那随从眉头微皱,眸中厉芒一闪,盯紧自己和唐稳两人,隐约浮现提防神色。
许策睨唐稳一眼,抿嘴轻笑,自自然然携了钱满的手领到桌边,对张凤举道:“张大哥,我来替你引见,这位是南京的龙爷,他若跺一跺脚,整个南直隶都要抖上三抖。”又转头对钱满龙骏道,“这位是山西的张公子”话到一半却不接着往下说,只是瞧着张凤举,笑而不语。
张凤举早已站起身来,见状知是给自己留了余地,遂拱手笑道:“我奉家父之命,前往浙江办事,听说有朋友暂住常州,特意留下来探望,不想竟在此遇到徐兄。”他身旁的随从也一同站起,神色漠然抱拳,一声不发。
双方礼毕,许策举袖掩嘴笑道:“据说张大哥的这位朋友,是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客,好像还曾与你定了娃娃亲,不知是真是假?”
张凤举目光一凛,随即笑道:“徐兄真是消息灵通,连我的私事都打听清楚了。”龙峻闻言,早心中有数,知他二人所提是威正镖局的少东家——姜华,原本他对这则消息还有一丝怀疑,如今听张凤举坦然承认,便知姜永曾和凤七父亲定下娃娃亲的传闻,的确是真。
许策叹气道:“鄙上让我来做这得罪人的差事,实在非我所愿,若不把常州的水深给摸清楚,怎敢轻易下手?张大哥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张凤举双眉一挑不予置评,却看着唐稳道:“这位兄弟我见过,今早还在积庆楼包了席面,被徐兄呵斥一顿,不想午间居然就同桌吃饭了,这可真是意料不到。”
许策笑道:“由此可知世事难料,原本是朋友的,有可能转眼就变成敌人;而本来敌对的,说不定大家会同坐一条船。”说罢领着钱满,让他居于上座,次座让与龙峻,抬眼见张凤举似对座次有所不悦,忙笑靥如花施礼道,“张大哥,这位龙爷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你烦恼的事,少不得还要仰仗于他,我让他上座,你可别见怪。”
张凤举闻言一笑,拱手道:“不敢。”双眼一扫钱满,撩袍入座,接着问道,“这么说,徐兄和这位龙爷是旧相识?”
许策望着龙峻钱满笑得若有所思:“岂止是旧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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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第十二章 方寸(四)
张凤举哦了一声,嘴角带笑,似有不信:“我看徐兄和这位龙爷的年纪,大概相差了十多岁,原来这样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他语调虽好奇,兴致却不高,显然对许策所说——自己的事还要仰仗这姓龙的——颇不以为然。
许策正取出茶具亲自奉茶,闻言斜睨钱满,轻声喟叹:“我打小就是他们的跟班,所谓青梅竹马,不过是小孩子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兴许两位哥哥觉得我讨人嫌呢?!”唐稳在积庆楼时,曾见龙峻对这位女扮男装的徐公子颇为关注,此时再听她亲口述说,更可推断,这女子年幼时便和两位指挥使相熟,非但熟识,恐怕彼此间还十分亲近。
“我们怎么会嫌你?”她语音未落,钱满已笑吟吟接过话去,“倒是你那时候淘气,每次闯了祸才记起还有两个哥哥可以撑腰,赶着拉去帮忙助阵,平时可从来都想不到我们。”
“是么?”许策想是忆起前事,脸上忽生灿然笑意,“另一位哥哥我可记得,他最宠我,什么都依着我,什么事都替我担待,至于你么”她一双黑瞳溜溜一转,睨着钱满,似嗔似喜,“我只记得,你那时候最喜欢揪我丫角,捏我的脸,敲我的头,笑我是个丑皮猴。向爹爹告状倒是有你的份,什么时候替我撑过腰、助过阵?”
钱满哈哈一笑,也不辩解,只摇头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至于怪不得什么,他却再不往下说了。
龙峻同唐稳一起,坐在一旁默然不语,双眼看看张凤举那边两人,又瞧瞧这边宴请的东主,只是赔着笑脸,十足像个篾片陪客。唐稳是不明就里,真的无话可讲;龙峻却是心念电转,在暗中细忖。方才许策关于敌友的一番言辞,让他觉得这丫头话里套话,若有所指。依廖文灿所言,再结合小八所背的记录,如不出自己所料,张凤举此次前来常州,怕是替他义父张保,为了那批鸟铳而来,由此可知,那批报废的鸟铳,里面确实大有文章。只是,张保此人明哲保身,向来和各位藩王划清界限,拉远距离。据山西阳和锦衣卫探子回报,裕王向各方所送的人情,张保虽不得不收,却将那些礼品礼金一一列明单据日期,另辟库房封存,从来未曾动用,而且还同时抄录一份礼单,送达京城皇帝处报备。由此推断,那批鸟铳绝不可能是张保从中做手脚,克扣下来送给衢州的,而衢州方面,也不至于会蠢到放着上好的走私渠道不用,偷拿记录在案的军用火器。可若两人完全没有关联,张凤举今日为何会与许策一同前往积庆楼闹事,为何要赴午间的宴请?许策明知自己身份,而她又在替裕王做事,又为何偏在此刻同时邀请自己和张凤举?她究竟有何目的?如真只为调虎离山,锐刀门那边此刻应该已有动作,按照来时的约定,一旦动手,朱炔必然会依计发出讯号,城内武林人士也定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城内必有骚乱,却为何这许久都不见动静?
龙峻虽好些年未见许策,但因小时候相处长久,对这位小妹子的性情极其了解。这丫头虽机敏好强,可在他和钱满二人面前,从来不藏心事。然而今天看来,她眼神不复清亮,掺杂了许多幽怨愁苦,神态也不洒脱,似乎心上添了无形桎梏。记得两年前的来信上,她还兴高采烈,说是要带丈夫和一双儿女来京城过元宵节,北京南京轮流游玩,一直住到洗象日过了才走,扬言要吃穷自己和钱满,如今怎会成了这幅模样?除去她父亲意外惨死,是否还和她失踪的丈夫儿女有关?许振卿死于非命之后,远在武昌的许策一家,突然就销声匿迹,多番查找不获。难道说,许先生出意外的那日,她就在现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甚至连累到她的丈夫儿女?想到这里,龙峻心头一紧,查看许策的言行举止便更加仔细了些。
钱满嘟囔过那几声怪不得之后,许策就有些恍惚,雅室内便一时无人说话,氛围稍许微妙。张凤举见状,与那随从交换一眼,轻咳一声笑道:“徐兄,你们故人叙旧,我们这两个外人坐在这里,岂非多余?不如今日就此别过,或是我和闫叔到楼下去,跟自家叔伯兄弟们坐在一处,这样你我都更自在些。”他说起调侃的话来落落大方,似玩笑似抱怨,倒是一点也不尴尬。
许策仿佛突然惊觉,忙起身抱拳,微笑致歉道:“张大哥,真是对不住,我只顾叙旧,倒把你们给冷落了。两位贵客大人大量,还请多多包涵。一会儿我自罚三杯,给你们赔不是。”说罢离座开门,提声招呼店里的伙计,仔细交代下去,快些端上酒菜,另在二楼多加一个席面,用来招待方才下楼的卫征等人。朵颐楼的厨子大概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开席,领了吩咐不过一炷香时间,菜肴便流水价般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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