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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了八辈子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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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石闻言，突然正坐，像说书先生一般拍拍桌子，道：“三筒许多年前出生，那时候应该还是襁褓之中，粉
白可爱，后来开始吃奶，指不定母亲的奶不够，也许换了几个奶娘，好不容易断奶了，他开始喝粥，小米粥里
还加上些红枣，哦，不对，那是他娘坐月子的时候才喝的，也许是加上红糖吧，——”
季钧听得他长篇絮叨，不知在说什么，忍无可忍打断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落下石眨巴了眼睛：“你说的啊，下次宣布有人死的时候，要加上点铺垫啊。”
季钧手中酒杯翻倒，心更是重重一沉。
三筒真的死了。
关于三筒，他其实多少也有不祥的感觉，但心底总是觉得不会罢，没想到成真了。
落下石的口吻如此轻松，怕他永远也不明白这随意的一句话，能带来多大的伤害。
季钧只觉着心里沉重的滋味慢慢上移，变成了喉口的酸痛，眼眶的红肿，他吸溜了一下鼻子，感觉中了风邪一
般浑身都不对劲了。他手忙脚乱地去摸酒杯，却是洒了大半喝了小半，他只顾着拼命用力吞咽，喉口这才舒服
点了，但那咽下却的酒却又在心口烧起来。
他要说，他必须说出来才能舒服一点。
季钧就开始说了，他还记得自己十岁的时候，父亲叫他前往大堂，那日看到了齐桌高的三筒，说他从此便是他
的小厮，会伺候他一辈子的。三筒自从跟了他，除了脑子有时候不灵光之外，可说是处处贴心。季腾大些了再
不亲近季钧，他多少便将三筒当做季腾一般对待。他也曾想过等自己成婚了，也给三筒寻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热热闹闹一家子。到老了的时候，如果季腾依然不理会他，季钧想着，起码还可以跟三筒在院子的葡萄架下乘
凉，然后一边吃葡萄一边说年轻时候的事情。
没料到如今，两人都还是光棍，便已经天人永隔。
从酒杯到酒碟到酒碗到酒坛，季钧依次喝过去，靠着酒气压住那胸口升腾的酸涩，变得谁来敬酒都豪气万分，
直喝得掌柜脸都笑开花了。
季钧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喝了多少，等他抹了一把鼻涕，又伸手去摸桌上的酒坛，却被人移开了，耳边有人
说：“别喝了吧，就算他们都不在了，还有我在。”
这话父母亲死后自己借酒浇愁，三筒说过。
他抬头看时，却是落下石。
第二十五章
季钧感觉很温暖。
身体似乎被包裹在温暖柔软的被褥里，舒适安全。季钧微微翻了个身，刚想要念叨三筒让他拿水来，内心却咯
哒一下，省起三筒已不在人世，眼睛不由得睁开了。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低低的一声“啊”，他睁眼去看，睡眼稀松，也只似乎瞄到什么模糊的黑影子，一下子消
失掉了。
他眯了眯眼：“谁？”
冷风吹得他一个哆嗦，季钧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躺在荒野之中，头上松枝蔽日，身下松软的土地，刚刚的温暖完
全是幻觉？
只听落下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醒了？”
季钧撑起身体，却看见落下石斜倚在树干上，看着他：“睡得好么？”
“还行。”季钧看着四周，“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落下石略微蹲下来，说道：“你不记得了？昨晚你大醉一场，答应了跟我来。”
季钧有点愣愣地看着他，他是还记得自己大醉一场，可是不记得答应了他，他拍了好一会脑袋，算了，现在也
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问：“那，客栈没事吧？”
“没事。”落下石道，他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伸手拉季钧起来，又给他拍拍肩膀上的尘土，“我出发的时候
刻意等着她，引她出来，然后将她甩掉在半路上。她是会一直来追，不过，只要进入了我那里，就没问题了。
”
季钧点点头，活动活动手脚，他行商各处，倒也不是没有露宿过，第二日起来，总是手酸背痛，不过今日却不
然，居然气血通畅，只是微微宿醉的头痛罢了。
落下石递过醒酒的糖水，甜甜的有花香的味道，季钧喝了两口，又问起幺鸡他们。
“放心吧，”落下石道，“我也交代了他，百日之后，在客栈里等你。生意什么的，难道有你的性命重要？”
一说到性命，季钧不由又想起三筒，喝了几口糖水，忍不住还是问道：“三筒真的没了？就连尸骨也没了吗？
”
落下石凝视着他，过了片刻，安静地摇摇头：“季钧，你忘了他吧，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三筒这个人了，你也
没有地方给他收尸。”
季钧沉默了一下，反正也想暂时遗忘掉三筒的死，权当是散心好了。反正落下石已经安排了，就这样吧。季钧
这样想着，勉强打起精神，问道：“你说的地方，在哪儿？动身吧。”
落下石听到季钧这样问，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喜色，忙道：“好好。”
接下来，落下石做了件奇怪的事情，他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个灯笼来，季钧忍不住抬头看看天，天色正亮，
日头火红。他拿灯笼来做什么？
落下石也看到了季钧疑惑的样子，笑了笑：“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这个灯笼可不行。”
季钧没明白，只仔细看了看那灯笼，它似乎就是第二次遇到落下石时候他所用的那一盏。灯笼细弯的竹篾外架
上是厚厚的几层宣纸，已经微微泛黄，似乎有些时日了，但上面绘着的一簇工笔兰花却依然幽然生姿。
工笔兰花？上次看到的不是牡丹么？
或许是记错了。
落下石拎起灯笼的提手，白生生的如藤编一般，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也不见他点灯笼，只抖动了一下，那灯
笼顺势就亮了。只不过虽然是在密林之中，但时已近午，在这日头之下，就算是密林里也洒落斑驳的日光，亮
堂得很，季钧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必要。
季钧原以为，落下石是要带领自己穿过石穴什么的，所以才燃了灯笼，但他立刻就发现不对，落下石的方向，
分明是朝着平坦空旷的地方而去。
出了树林，落下石叮嘱季钧，跟紧了，然后大踏步向前走。季钧跟在他身后，慢慢他发现有点奇怪，自己明明
走在烈日的光照之下，却完全不觉得发热或是觉得四面明亮，不对，周围是明亮的，但是自己走的地方，却感
觉很暗，那日光似乎没有投射到自己身上。他再看看落下石，他专心致志地提着灯笼，跟季钧一样身处阴影之
中。对了，他们二人似乎走在灯笼的阴影之下。但是，季钧抬头看了看，太阳明明在头顶，落下石虽然提灯笼
提得高，但也不至于会向后面行走的人投下了阴影啊？
季钧不明白，但是落下石走得很快，他得努力才能跟上，无暇发问。他隐隐觉得，那灯笼投下的阴影很重要，
不能走出了去。
渐渐地，季钧耳边听到了呼呼的风声，他慢慢没有余力再去看四周的景物，自己走的有那么快吗？居然耳边会
有仿佛骑马狂奔时才有的风声，而且好几次，季钧都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但想要去听时，又没了
。
季钧开始还会觉得而奇怪，渐渐地没有余力去思考，只是一味地追随着落下石的步伐，三筒，僵尸头，季家，
什么都不再去想，就觉得心情舒畅，快活极了。
正得乐呢，前面的人突然一停脚步，季钧直接撞上了他的背，却听得落下石扬声道：“你是自己滚出来，还是
我抓你出来？！”
第二十六章
停下脚步，季钧陡然一震，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很怪，明明是阳光充足的正午，那阳光却似好像被什么屏蔽了
一般，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竟然都是那灯笼的晦暗光线，与其说是照明，还不如说那玩意避光呢！而且它投下
的阴影竟然那么狭长，把两人笼罩起来的阴影，就像在尘世划开一道漆黑的口子，又暗又冷，那灯笼的阴影一
开始有这么大吗？
季钧思维回归，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的问题。抬眼一看，落下石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臂与肩同高，凝视
着灯笼，突然衣袖一扬，灭了灯笼里的火光。
笼中火光乍灭，阳光一下子穿透了进来，顿时浑身暖和起来，季钧不由得放松了神经，揉着被撞痛的鼻梁，从
落下石肩膀看向前去，什么也没有。
季钧低声问：“怎么了？”
过了片刻，落下石才缓缓转过头来，说道：“没事，大概是我多心了。”他不知怎么一叠，就将那灯笼收起来
了，说道：“这里已经不远了，我们就走着去吧，晚点就能到。”
季钧点了头，反正那灯笼看着就没牛挥酶谩Ｋ晕⒎帕诵模蛄看蛄恐芪В獠欧⑾种蒙戆肷窖钠健�
坦草地之上。他眯起眼前朝前看，离山顶也不太远了。但是这山间没什么道路，藤蔓横生，野草滋长，行走起
来非常不便。
落下石稍微挑开藤蔓，领着季钧顺着山间溪流边较为平缓的地方走去，一路虽然较为湿滑，但总算是好过从乱
草密林中穿行。
不过，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落下石跟他一路有说有笑，时间也过得快起来，但季钧好歹富贵人家出身，出入车马，两个时辰之后，他累得
可够呛。几次三番要停下来休息，落下石却不让，一定要赶路，到最后几乎是半拖半抱着他前进。
季钧只记得自己仰面朝天穿过了片浓翠欲滴的竹林，然后在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喘中，听见落下石说：“到了。
”
季钧只顾得上趴在石头上喘气。落下石丝毫没有疲态，给他顺顺背，递了酒壶过来。季钧摇摇手，落下石笑笑
，自顾自喝了一大口，说道：“总算赶在落日之前了。”
落日之前？
有什么缘故？
季钧还喘得说不出话来，只用眼睛看着落下石。
落下石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指着前方：“这里落日非常美丽，我想让你也来看一下。”
是吗？过一阵他缓过气来，突然意识这片山顶比较平坦，景色是很好，但放眼看去只有些低矮的植物。
这让季钧纳闷了，落下石明明说要带他到他的地方，莫非落下石是住在山顶洞不成？
还未问出声，落下石已经拉着他走到峭壁之前，落日正慢慢下沉，从这里平视过去，落日亮噌噌的，景色是不
错，但感觉，似乎不值得这么辛苦冲上来呢。
落下石看见季钧不语，笑道：“你没看对地方。”他牵起他的手，引他走到悬崖边上，崖壁向下凹入，有一处
正好长着棵歪脖子老树，升到了崖之外。落下石让季钧小心站稳，上半身仔细攀附在树上，季钧有点害怕，落
下石笑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他硬是让季钧靠了上去，然后指着下方，笑道：“这云雾还有一刻就散
了，你看仔细了。”
通常是个人就或多或少会惧高，但此时崖下正是一层云雾，季钧也看不了太远，感觉并不那么可怕。过了片刻
，突然一阵风起，脚下的云气突然散成丝缕，季钧的视线一下子穿透了云雾，落到了下方。
季钧第一反应是，好高！
他攀住老树的手臂当下绷紧，脚开始小规模发抖，并且立刻萌发了退回去的念头！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付诸
实施，突然，山崖下一片明亮，正可以看到那下面居然是一处聚居地，作为山间集镇看上去规模不小，民居排
列相当精致规整。
而脚下的悬崖峭壁，居然平整无比，如同微微倾斜的巨大镜面，将阳光全数投射到下面的集镇之中。那普通的
山间集镇，这一刻就如同天神的玩具，被镶嵌在琥珀中保存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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