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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皇帝 作者刘德贵-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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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让她去吧,她已经创造出机遇,她还会再创造出来的。”
已是夏天,北京骤然间变得异常暑热。养心殿内放了许多大冰块,殿内一片清凉。福安正给乾隆打着扇子,见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说道:“皇上这几天特别辛苦,奴才以为皇上不妨到南府听听曲子,何况自我们挑选乐师歌手以来,皇上还从来没有临幸过。”
恰好,乾隆今天略感闲暇,心情也比较舒畅,于是道:“摆驾南府。”
南府,就是南长街南口的南花园,是太监们习乐排戏的地方。乾隆和他的祖父康熙、母亲钮祜禄氏,都极喜欢听戏,所以宫里有许多小太监学习戏曲,宫中也经常派人到各地雇用或买些乐师名伶来这里教练、表演。
舒赫德早已在那里恭候,福安早派小太监把乾隆幸临南府的事告诉了他,待乾隆南面坐定,几个太监急忙给乾隆把扇。舒赫德巴掌一拍,九架古琴顷刻间呈月牙形摆好,随后,转出九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在古琴旁坐定后,边抚琴边齐声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琴声与歌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荡气回肠。美妙的音乐烘托出万里月光下潋滟无垠的江湖,乾隆感到宇宙是如此广阔,如此浩渺,神思在月光下的长江湖海上飞越
突然,乐曲戛然而止,歌队的齐唱变为一人在幕后清唱: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银光闪耀的月亮照耀着绵延万里的长江,洒在树上雕出如霜的花儿,大千世界成为一片银白色的梦
待唱到“但见长江送流水”,歌者从幕后转出,乾隆定睛看时,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世上竟有这样清纯绝色的女子!乾隆在内心惊叹道:“她不就是‘皎皎空中孤月轮’吗?”
那女子的歌声渐渐地沉静下去,犹如一轮明月静静地、悄无声息地沉在澄澈的湖底。停了片刻,又是小太监们的齐唱: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待唱到最后两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又是那女子的清唱。乾隆恍恍惚惚,仿佛自己变成了江边的一株披着银色月光的树。
福安道:“皇上,唱得还好吗?”
乾隆并不回答,只是长时间地望着福安和舒赫德,神情古怪,高深莫测,望得二人心惊肉跳,冷汗淋漓。好久,乾隆道:“让那女子再弹唱一曲。”福安和舒赫德此时才敢喘口大气。
这清唱的女子,便是雪香。
雪香高挽着发髻,微微低着头,把眸子向皇上盼了两盼。就这两眼,使得乾隆帝似乎来到一个万年绝谷之中,见到一池荡心涤肺的深潭,顿时洗去一身俗气。
雪香唱道: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乾隆内心惊动,让她近前,细细看她,真如月里嫦娥下凡。于是问道:“你从何处来,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奴婢姓魏,叫雪香,是内务府管领清泰的女儿。”
“你回去吧。”乾隆说道。
望着那雪香走远,乾隆对舒赫德和福安道:“随朕来。”
乾隆又回到养心殿,福安、舒赫德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乾隆坐定后,一声震喝道:“你二人不仅欺君罔上,而且随意带汉女入宫,迷惑皇上,罪在凌迟灭族!”
舒赫德、福安魂飞胆丧,急忙跪倒,五体投地。舒赫德道:“皇上圣明,奴才罪该万死。但我二人实在是看她技艺超绝,埋没民间,实在可惜,这才雇到南府,做几天教习,马上就要放她回去,不想被皇上撞见。”
乾隆一拍案子道:“还敢强词夺理,这一切分明是你二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安排。那女子方才说她是什么‘清泰’的女儿,分明是你二人的教导——实在胆大包天,你二人还不从实招来。”
福安道:“这事多是奴才的主意,要杀只杀奴才一人。当初是我怂恿总管大人雇来这女子,来京的路上,觉得她不便教习小太监,于是奴才想,清泰一生老实勤谨,膝下只有一女,不想在去年腊月里病死,清泰夫妇痛不欲生,不如把这个女子过继给他做个女儿,聊以抚平他们内心的创痛,到了京城,一问清泰夫妇,恰好他女儿病死的事知道的人极少,户口上也没有销去她女儿的名字,况且清泰夫妇见了这雪香,和他们过去的女儿模样儿一般,满心愿意认这个义女。过了一段时光,见这个雪香又极孝顺,老夫妇俩对她倍加疼爱。现在,已真真正正地成了不可拆开的一家三口儿。”
舒赫德道:“此事虽然是福安出点儿主意,但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是总管,决定做这件事的是我,皇上要杀只杀奴才,福安实是胁从。”
乾隆道:“你二人似乎挺够义气——站起来吧。”
二人哪敢站起,五体投地,一动不动。
“朕叫你二人站起来!”声音员不大,却透着阴冷和威严。
二人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乾隆道:“有多少人知道这清泰的女儿死了?清泰认这苏州女子做女儿又有多少人知道?”
舒赫德回道:“皇上圣明,已看出她是苏州女子——清泰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人,口讷少言,职位又低,平时很少与人来往,他女儿殒伤,实在没有什么人知道。这苏州女子在南府做教习,一些人反向清泰道贺,说他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儿,前次选秀女怎没被选上;还说迟早她会被选中的,定会让皇上看上,日后若是腾达,别忘了身边的同事。”
福安道:“众人没有哪一个怀疑这女子的来历。清泰只是内务府的包衣(奴才),众人哪能想到他敢认汉女作女儿,且是冒充女儿;恰因为这清泰憨直,不然再疼爱这女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他实在是不敢。”
乾隆道:“虽然你们是出于一片忠心,事做得也周密,但你们毕竟对朕不恭,尔等也只不过想借此事邀宠请功乃至进身,本该定你们‘大不敬’罪,但朕暂且饶你们一次,若再做出藐告,若再做出藐视朕的事,定斩不饶!”
二人被乾隆点破心机,战战兢兢,原先那美丽的梦想,早已化为泡影,只想现在能够全身保职,实在已是侥幸。
舒赫德道:“皇上,那女子该如何处置?”
乾隆道:“你们把这个女子的来历身世等一切情况,详细地说一遍。”
舒赫德从那举子刺瞎双目说起,乾隆听罢,也摇首感叹。
福安道:“要找到那举人夫妇吗?”
乾隆道:“你们不可能再找到他们,他们肯定到了那些云深不知处的地方,那山坡上的三间小屋里,再也不会有他们的身影——恐怕他们的女儿刚已离开苏州,他们就到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一席话说得舒赫德和福安面面相觑,而后又连连点头,啼嘘感叹。
乾隆十年,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女活动照例举行,内管领清泰的女儿入选。
清朝选秀女限于满州八旗,清泰祖先本是汉军旗,姓魏,早在清军入关前即抬入满州旗,成为满人。
清泰的女儿入宫后,即称作魏氏。嘉庆二十三年正月,颙琰帝命令宗人府改写玉碟,将满州单姓改为复姓,魏、高、金、刘、年等姓氏之后,加一“佳”字,以别于汉姓。于是魏氏便成了魏佳氏,这魏佳氏,便是苏州香雪海的女儿雪香。
乾隆寝宫内红烛高烧,春意盎然。帐内,乾隆看着雪香娇艳如花的面庞,莹洁如玉的肌肤,早已神魂迨荡,不由地赞道:“今天我才知道雪是香的。”雪香嘤嘤地道:“雪本来就是清香的。”乾隆帝轻轻地把雪香紧紧地拥在怀里
香雪海的小溪在岭间溢荡流淌,满坡的梅花蓓蕾绽放在雪的浸润下吐露芬芳,一阵风摇树动,花红点点随流水而去,风欲静而树不止。
乾隆对雪香怜惜异常,说道:“你真是香雪海的女儿,朕决不负你。”
雪香道:“春天过后,雪融花残,香雪海便只剩下了她的名字,再无什么魅力。”
乾隆道:“香雪海的魅力,在于她梅的精神,雪的风骨,那是永远长存的。”
乾隆对刚入宫的贵人魏氏宠爱非常,不久,魏氏晋封为令嫔。
人生是一个奇妙的过程,虽说只包括两个因素——愿望和现实。但是,这两个看起来极简单的因素,是那样的难以融合。正是这愿望和现实把人生编织得像梦一样绚丽多姿,又像梦一样阴森可怖。同时,愿望与现实的矛盾又为人创造了“烦恼”这一终生摆脱不掉的情感。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满怀着人生的愿望而却总是生活在无限的烦恼之中。
圆明园里的重重殿阁、层层楼台,都被初升的太阳镀上了一层桔红的颜色,这座西山脚下的皇家花园处处沐浴在一片温馨和喜悦之中。
这一天,乾隆奉太后游览圆明园,并下旨自后妃令嫔以下,凡公主、命妇、格格以及椒房眷属等,准令入园游玩。
魏氏随着众妃嫔们簇拥着皇太后和皇后的銮驾,款款到了园内的长春仙馆。魏氏细看皇后,端庄俊秀,举止大方,全身并没有佩戴任何珠翠饰物,唯一的修饰,是头上插着通草编绒花。魏氏心道:“真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长春仙馆内,众人向两宫磕头行礼,乾隆帝一瞧,许多是熟悉的面庞,都装扮的犹如天仙,虽个个美貌,但瞧来看去,兴致减了许多。突然间见到一个少妇,顿时长了百般的精神。但见她长得鹅蛋似的脸儿,两道细细弯弯的眉毛,丰润的鼻子,特别是粉颊上的两点酒涡儿,似乎蕴蓄着无限的柔情蜜意。乾隆不由地多看她几眼,而她似乎是在无意中对乾隆回眸一笑,这一笑,真是灿然若花,娇娇滴滴。乾隆见此,不觉魂灵儿飞出腔于,飘飘忽忽地不知道怎样才好。
这几个眼神,被远处的魏氏雪香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人们所朝思暮想的,往往是自己得不到的,已到手的东西远远没有那没有得到的东西有魅力。魏氏想:人生的成功在于因势利导,把坏事变成好事。她深深地懂得,对于乾隆这样的帝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顺从,对女人来说,还要柔情似水。任何争宠吃醋都将会落得悲剧的结局。魏氏想,至于自己,现在只有顺其自然,等待另外的时机了。
当下,乾隆的眼睛只“长”在那位丰腴艳丽的少妇身上,不一会儿,见皇后起立,与那丽人握手道:“嫂嫂来得好早。”丽人却娇滴滴地道:“应该恭候圣驾。”乾隆此时才知道这位丽人原来竟然是皇后的亲嫂嫂、内务府大臣傅恒的夫人。
太后下懿旨道:“今日来此游览,大家不必拘礼!”众人一齐谢恩。太后又谕示道:“游览时不如徐步而行,坐了舆,反而没什么趣味了。”乾隆帝恰恰是没有听见圣母的话,还是皇后答道:“恐劳圣驾。”太后道:“我虽年老,徐步数里,想也不怎么吃力。”乾隆帝此时才听清了母亲的话,忙道:“圣母要步行就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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