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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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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捏了个诀子,平生隐匿了身形,暗暗尾随着那小娃儿,只见他一路往前,最后竟是飞到了玄都玉京后山的碧霞溪畔。

而那里,有个身着红色小袄裙的女孩正背着手等着。

和那个小男孩一样,那女孩的背上也有着一双火红的羽翼,梳着包子头,看上去与那小男孩身量相当,颇为扎眼。

正当那小男孩落地之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样子是打算吓唬那个小女孩,可那小女孩却冷不防一下子转过身来,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老成,张口便就是低斥:“芽芽,你居然和那人啰啰嗦嗦说了那么久的话!”待得那小男孩嗫嗫嚅嚅地走进了,她伸手狠狠揉了揉那小男孩儿的头,顺势还轻轻拧了拧那小男孩的耳朵算作告诫,语气甚为严肃:“你忘记祖母说过的么,遇到穿紫袍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原来,方才那小男孩与平生在七宝神树上的交谈,她都知道。

遇到穿紫袍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平生心里“咔嚓”一声响,似乎是冰山的某一角突然坍塌了,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眯起眼,紧紧盯着那一双明显是双生龙凤胎的小娃儿,黝黑的眸中有着零星闪烁的火花,不放过他们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这九重天之上,能够穿紫袍的,也就只是他一个而已……

这两个小娃儿的祖母,分明是教唆她们俩见到他就躲……

躲他作甚?

为何要躲?

这其间,到底有何用意?!

被拧了一下耳朵,虽然并不怎么疼痛,可小男孩芽芽苦着脸,脸上全是委屈地表情:“原来,那人穿的就是紫袍么……”低低地咕哝着,他抬起眼来,似乎很是不服气,眼中闪烁着理直气壮的光芒,一派天真地反驳道:“苗苗,我从没见过紫袍,又怎么知道他穿的就是紫袍?!”

被芽芽那非同一般人的思维方式给气得咬了咬牙,苗苗皱了皱眉,看着他一脸的委屈,觉得自己很是无力:“芽芽,你……”她似乎也拿着弟弟没什么办法,好一会儿之后,才伸出手指无奈地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心,言语中全是恨铁不成钢:“你这个脑瓜子你装的都是什么?葵花籽么?”

一听葵花籽,芽芽顿时来了精神,抓住苗苗的衣袖撒娇:“苗苗,祖母这次带你去凡间,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为了配合语气,他眨巴眨巴忽闪着大眼睛,那神情如同是惹人爱怜的小兽,令人无法狠下心拒绝。

有点受不了被芽芽揪着袖子撒娇,苗苗瞪着他,拖长了声音:“带了你最喜欢的——葵花籽!”语毕,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搁在芽芽的手中。

那小荷包里搁着的无疑都是又大又香的葵花籽,芽芽不禁一声欢呼,如同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一般,在原地蹦蹦跳跳,雀跃不已。

之后,苗苗说了些到凡间去的稀奇古怪的见闻,其间不时提到“祖母”。平生躲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却怎么也想不透那“祖母”究竟是何方高人,有着怎样的身份,直到那剥着葵花籽听得心不在焉的芽芽突然插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嘴:“对了,苗苗,方才那个穿紫袍的说,我们如果真的是从珠子里钻出来的,就是得什么天地灵气孕育的,无父无母——苗苗,我们是不是真的像斗战胜佛那般天生天养,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好吧,虽然于他们而言,是珠子不是石头,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傻子,你以为自己是猴子么?”苗苗顿时气极,只恨自己的弟弟一派天真烂漫太好拐,竟然会被那个“穿紫袍”的给误导了。“我们当然有爹有娘!”在芽芽的头上轻敲了一记,看着芽芽苦着脸委屈地表示抗议,苗苗这才压低了声音,轻轻道:“祖母曾经对我说过,你长得像娘,我长得像爹……”

蹲在溪流边,使劲咀嚼着嘴里香喷喷的葵花籽,芽芽伸了伸脖子,凑进水面,就着那潺潺的溪水照了照,只见那倒影是个鼓着腮帮子,两颊各努着肉的圆嘟嘟的一张脸,顿时全然不经大脑地感慨了一句:“娘长得,还真难看……”

 “胡说八道!”苗苗又斥了一句,免不了曲起手指一下重重地瞧在芽芽的头上。

“苗苗,别打我的头,很痛的——”这一下是真的被敲疼了,芽芽捂着被敲的那处哀哀地低叫,眼里都快挤出泪来了,可是,抬起头,他看着苗苗的连,突然像是有什么新发现一般嘿嘿一笑,仿佛瞬间就忘却了所有的疼痛:“哎,苗苗,我突然发现,你和方才那个穿紫袍的,长得挺像呢……”

芽芽这话一出口,自然免不了又被苗苗重重地敲了一记,可是,这句话却如同是投入平生心湖的石子,将那本就不平静的水面给掀起了轩然大波。

平生目瞪口呆地死死盯着那个叫苗苗的小女孩,不说倒没觉察,如今遭了提示,却是越看越觉得,她那五官与轮廓,生生与他自己如出一辙!

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平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紫微垣的。

他只知道,直到芽芽和苗苗离开了,他也还立在那碧霞溪边,呆若木鸡,就连自己捏的诀子时效已过,不知不觉现出了身形也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的心里,似乎是有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将他一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又一个细节全都穿连在了一起,连成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事实雏形。

在跨入紫微殿的那一瞬间,他见到了正在大殿内洒扫的红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把眉宇一凛,眼中肃然掠过一道光芒,温和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红药,替我立刻将云泽唤来。”

红药如今虽然未曾修成仙身,可是,自打凝朱死皮赖脸留在玉虚宫不肯再回来之后,这紫微垣里,她倒算的上是最能近得平生身侧的女子。“帝君,可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搁下手里的拂尘,她看着平生透着青白的脸色,神情之间透着疑惑与担忧:“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狠狠地一闭眼,平生低低喝道:“快去!”

那凌厉的语调并着怒气,让红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立刻像是慌了神的兔子,跌跌撞撞就往大殿外跑,迫不及待地去寻云泽元君。

须臾之后,云泽元君入了紫微殿,却见平生一反常态,站在御座旁侧,手搁在御座的扶手上,将那祥瑞的浮雕给捏得紧紧得,不免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帝君——”云泽元君试着开口唤了一声,却不料,平生毫无预警地转过身来,往昔温和的神情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陌生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云泽元君突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只是一径低垂着头,没有再度抬头的胆量。

定了定神,居高临下地睇视着云泽元君,平生终是开了口,一字一顿,敲金断玉一般,让人不由打从骨子里发颤:“云泽,近日你彻查清理了神籍司所有的册簿,可发现有什么遗漏之处?”

云泽元君微微颤抖了一下,心悬得高高的,全是忐忑,可表面上还能维持着极镇定的模样,将谎话说得全无一丝破绽:“回禀帝君,那些册簿全都清理妥当了,并没有任何的遗漏……”

平生那紫袍的衣袖拂过御座,耀起一圈金色的弧,清俊的容颜一片阴霾,浓眉紧皱,眼中有冷到了极处的光一闪而过。“还想隐瞒?”突兀地打断云泽元君的言语,平生咬牙切齿地,字句从牙缝间挤出,足以显示他那勃发却也隐忍的怒意:“若是没有遗漏,那么,你倒是告诉我,玄都玉京之上那一双自称从大珠子里钻出来的小娃儿究竟是哪家的仙童?父母是何方神祗仙家?为何册簿之上毫无记载?!”

 “那是,那是——”云泽元君语塞了,只是将头越埋越低,似乎还想寻找借口挽回这已经无法挽回的一切。

厉喝一声,平生阴鸷冰寒的黑眸深处,凝著炙热的怒火,熊熊燃烧,让人胆寒:“说实话!”

云泽元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发白,终是抵挡不住平生怒气的侵袭,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无奈地低语:“帝君,属下不敢说……”

一个“不敢”道尽了那一切被掩埋的真相。

能够让云泽元君“不敢”的角色,似乎不用再多言赘述,一个一个全都呼之欲出了。

冷眼看着云泽元君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半晌之后,平生长叹一口气,强压下心肺中因被欺瞒而撕裂般的痛处,沉痛而艰涩地一字一字诉说着:“云泽,你跟在我身边十数万年,我信你更甚于我血脉相连的兄长,却不想,如今,就连你也在想方设法地欺瞒我,蒙蔽我?!”脸上掠过痛苦的抽搐,他深吸一口气,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似乎是从那灭顶的绝望中里勉强拉回几许神智,紧闭痛苦的双眸,就连唇畔的笑也变得凄楚,只是连连道:“好!好!!好!!!”

 “帝君……”云泽元君甚为不忍,嗫嚅着唤了他一声,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将身子伏低,强忍着心底的煎熬。

其实,这些年来,他未尝不是在受着良知的煎熬,本以为随着日日渐渐过去,一切能被渐渐淡忘,却不想,偏偏是在这时候,被平生给识破了一切。

只是,即便有极重的负疚感,他也是没有胆量坦言真相的。

他要怎么诉说那个痴情的女子所遭遇的一切?

那种就连旁观者也能感受到的锥心刺骨的疼痛,他不忍,也说不出口!

“你下去吧……”仿佛这逼问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平生颓然坐在御座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而云泽元君无声的迅速退了出去,整个偌大的紫微殿,只余下平生一个。

满脸尽是疲惫之色,平生已是完全丧失了平日的意气风发,像是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打击,所有的狂傲不羁全都变成了沮丧,满腔难以言喻的痛苦无法压抑,不断冲击着五脏六腑。

也不知何时,红药悄悄地进来了,呈上了他最喜欢的“广寒银梭”,这才压低了声音,尽己所能地劝慰:“帝君,莫要生气了,元君大人他,也是有苦衷的……”

“红药,你可明白,我如今的感觉?”御座的扶手处,左手五指掐印不觉深陷成沟,平生郁郁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滑过喉间,却并未觉出什么甘美来,只感到满腔苦涩犹如黄连入腹,难以下咽。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心底却舔拭到了无法掩饰的萧索:“许多许多事,我疑惑非常,却全然无法探究真相……”

听着平生这样的言语,自然能体会到那种被欺瞒的无力感,红药不免有些心酸。

其实,一切的一切,她虽算不上一清二楚,可云泽元君并没有防备过她,所以,她也算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一直没有告诉平生,是因着她时常见云泽元君深锁着眉宇,知道这事必然牵连甚广,也就不敢轻易地透露出什么。

她一直恋慕着云泽元君,自然不会做出卖他的事,可而今——

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狠狠咬牙,突然开口问道:“帝君,你还记得以前那位伺候你夜阅公文的千色姑姑么?”

“千色?!”虽然知道这一切肯定会和千色有牵连,但是,许久没人在平生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唤出口时,就连平生也略略觉得有些陌生晦涩了。“她怎么了?!”每一个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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