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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武藏.+剑与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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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嘛”
  阿甲在黑暗中,用手指撑着浓妆艳抹的脸颊,仔细思考着。
  “怎么样?”
  藤次膝盖靠过来。
  “这事不错吧!他虽是个兵法家,但是现在吉冈家里可说是家财万贯。再怎么说,上一代的拳法师父长久以来都是室町将军的老师。弟子的人数也是天下第一。而且清十郎尚未娶妻,不管如何,这不是一桩坏事啊!”
  “我也这么想。”
  “只要你同意,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那么,今夜我们两人都住在这里喽!”
  这房间没灯火,藤次不客气地抱住阿甲的肩膀。这时,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声响。
  “啊?有其他客人吗?”
  阿甲默默点头。然后用她那湿润的嘴唇,靠到藤次耳边说道:
  “待一会儿再来”
  这对男女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清十郎已经烂醉如泥,藤次也在另一间房里睡了。说是睡,其实藤次根本无法成眠,心里一直等着半夜阿甲的造访。然而,到了天亮,后面房里仍然静悄悄的,藤次和清十郎的房间,连衣服的磨擦声都没有。
  藤次很晚才起床,一脸的臭相。清十郎则比他早起,在靠河的房间又喝了起来。阿甲和朱实坐在一旁,毫无异状。
  “那么,您要带我们去喽?一定喔!”
  他们好像在约定什么事。
  原来四条的河岸正在上演阿国歌舞伎,他们正提到这件事。
  “好,一起去吧!你们先打点一下酒菜。”
  “还有,也要先洗个澡吧!”
  “好棒喔!”
  今早,只有阿甲和朱实这对母女特别兴奋。
  最近,出云巫子的阿国舞蹈风靡了整个城镇。
  有不少人模仿这个舞蹈团,自称女歌舞伎,在四条的河岸架了好几家台子,竞逐奢华风流,舞码有大原木舞、念佛舞、侠客舞等等,各舞团都在显示自己独创的特色。
  佐渡岛右近、村山左近、北野小太夫、几岛丹后守、杉山主殿等等,很多取了男性艺名的艺妓,女扮男装,进出贵人官邸,也是最近才有的现象。
  “还没准备好吗?”
  时间已过中午。
  阿甲和朱实为了去看女歌舞伎,正仔细地化妆。清十郎等得累了,脸又拉了下来。
  藤次为了昨晚的事,还在生气,也不献殷勤了。
  “带女人去是没关系,但是出门的时候,还要讲究什么发型啦,腰带啦,对男人来说,真是太麻烦了。”
  “真不想去了!”
  清十郎望着河川。
  他看到三条小桥下方,有女人在晒衣裳;桥上有人骑马通过。清十郎想起了武馆练习的情景,耳边响起木刀、还有枪柄互击的响声。众多子弟今天没看到自己的踪影,不知会说什么。弟弟传七郎也一定会责怪自己。
  “藤次,回去吧!”
  “事到如今,您怎么这么说”
  “可是”
  “已经让阿甲和朱实这么开心了,这下子她们会生气喔!我去催她们快一点。”
  藤次走出房间。
  他看到房间里散落着镜子和衣裳。
  “咦?她们在哪里呀?”
  也不在隔壁房间。
  藤次来到了一间采光不是很好的房间,那里散发着棉被阴湿的味道。他毫不在意地把那房间也打开来看。
  有人劈头一声怒吼:
  “谁?!”
  他不觉退了一步。仔细一看,房间有点昏暗,简直无法跟前面的客厅相比,破旧的榻榻米潮湿不堪。他看到有个全身上下充满流氓气的大约二十二三岁的浪人躺在那里,没入鞘的大刀直接横放在肚皮上。他全身呈“大”字型,肮脏的脚底正好对着门口。
  “啊在下太莽撞了,您是这儿的客人吗?”
  藤次刚说完———
  “我不是客人!”
  那个男人面向天花板,躺着怒吼。
  一阵酒臭味从那人身上传来。虽不知他是何方人士,但藤次知道绝不能惹他。
  “哎呀!失礼失礼。”
  藤次正要离开。
  “喂!”
  宫本武藏 水之卷(6)
  对方突然跳起来叫住他。
  “把门关上!”
  “是。”
  藤次忍气吞声,顺从地关上门。在浴室旁的小房间里,替朱实梳好头发的阿甲,就像哪一家的贵妇似的,盛装打扮,随后出现在这间房里。
  “亲爱的,在生什么气呀?”
  阿甲用责备小孩的语气说道。
  朱实从后面问道:
  “又八哥哥要不要去?”
  “去哪里?”
  “去看阿国歌舞伎。”
  “呸!”
  本位田又八像吐口水般,歪着嘴唇对阿甲说:
  “哪有丈夫跟自己老婆的相好一起出去的?”
  仔细化妆打扮的一身盛装———女人们陶醉在出门的喜悦里。可是被又八这么一说,心情被破坏无遗。
  “你说什么?”
  阿甲眼冒怒火,问道:
  “我跟藤次先生,哪里不对了?”
  “谁说不对了?”
  “刚才不就说了吗?”
  “”
  “一个大男人———”
  阿甲瞪着这个满脸灰暗,沉默不语的男人说道:
  “只会嫉妒,真令人厌恶!”
  接着突然转头。
  “朱实!别管那个神经病了,我们走吧!”
  又八伸手拉住阿甲的衣裳。
  “你说神经病是什么意思?你背叛老公还说我是什么神经病?”
  “你干什么?”
  阿甲把他甩开。
  “当丈夫的就要有个当丈夫的样子,做给我们瞧瞧嘛!你以为你在吃谁的呀?”
  “什什么”
  “从江州出来以后,你有没有赚过一文钱?还不是靠着我和朱实两人过日子———你只会喝酒,每天醉生梦死,还有资格抱怨吗?”
  “我不是说过,为了养家,即使是搬石头的工作我也愿意做啊!但你却说你不要粗茶淡饭,不要过贫穷的生活。不让我做事,自己却喜欢做这种卖笑行业。———别干了!”
  “什么别干了?”
  “这种生意啊!”
  “洗手不干,明天吃什么?”
  “即使是去搬石头盖城墙,我也可以养家。养两三个人算什么!”
  “如果你那么喜欢搬石头、拖木材的话,那就自己出去,自己过活,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不是很好吗?你呀!骨子里就是一个作州的乡巴佬,去做粗活比较适合你吧?我不会勉强你留在这个家的。怎么样?不喜欢的话,随时请便———”
  在又八充满懊恼的泪水面前,阿甲走了,朱实也走了。直到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又八仍愣愣地盯着远方。
  又八的眼泪如沸腾的开水,潸然落在榻榻米上。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但是那时,在关原之役中负伤崩溃的自己,藏匿在伊吹山的一户人家,沉浸在人情的温暖里,就像重拾生命一般。然而实际上这跟落在敌人手中并无两样———堂堂正正被敌人抓去,关入军门,跟当多情寡妇的慰藉物,从而失去男人价值、闷闷不乐地在阴影下受人奚落和侮辱相比,到底哪个更幸福?阿甲犹如吃了仙桃,青春永驻,充满无止境的性欲,虚伪卑劣,她竟然在男人重生的歧路上,如此对待他。
  “畜牲!”
  又八身体颤抖着。
  “畜牲婆!”
  泪水湿透了衣服,他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不回宫本村呢?为什么不回到阿通的怀抱呢?
  宫本村有他的母亲。还有姐夫和姐,还有住在河原的叔叔。———大家都充满温情!
  阿通所住的七宝寺,今天钟也照常在响吧!英田川的水,现在仍然流着吧!河原现在也该是鸟语花香的春天了!
  “笨蛋!笨蛋!”
  又八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头。
  “我是大笨蛋!”
  阿甲、朱实、清十郎、藤次———昨夜流连忘返的两个客人和母女两人,终于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哦!春天了!”
  “马上就要三月了呀!”
  “听说江户的德川将军家三月要上京。你们又可以大捞一笔了!”
  “不行,不行。”
  “关东的武士们不喜欢玩乐吗?”
  “他们很鲁莽的”
  “娘,你听!是阿国歌舞伎的音乐声我听到钟声,还有笛子的声音。”
  “哎———这孩子,老讲这些话,魂都飞到戏院子里去了!”
  “可是”
  “你还是先去帮清十郎先生拿斗笠吧!”
  “哈哈哈哈!小师父,你们这一对可真配呀!”
  “讨厌!藤次先生!”
  朱实一回头,阿甲赶紧将衣袖下被藤次紧握着的手抽了回来。
  ———这些脚步声和说话声,都从又八的房间一旁流过。
  房间和道路只隔着一层窗户。
  “”
  又八的眼神充满了恐怖,他从窗户看着他们离去。自己简直就是戴绿帽的乌龟!他心里充满了嫉妒。
  宫本武藏 水之卷(7)
  “这算什么呀?”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再次跌坐下来。
  “这是什么丑态?真没面子!看我这副哭丧的脸,真丢人!”
  讲这些都是在骂他自己———没脑子!气死我了!太肤浅了———他对自己忿恨不满,不断责备自己。
  “那娘儿们叫我滚出去,我就堂堂正正地离开。我有什么理由留恋这个家,紧咬着不放呢?我才二十二呢!正年轻有为。”
  一个人守在寂静的屋里,又八又自言自语:
  “我要离开这里。”
  嘴里这么说,身体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为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觉得浑浑沌沌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一两年来一直过着这种生活,又八也感觉到自己脑子变钝了。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用当年迷惑自己的媚态,又去向别的男人献媚。夜晚他无法成眠;白天也忐忑不安,不敢外出。只有在阴湿的房间里,闷闷不乐,借酒消愁。
  这个老女人!
  他尝到愤怒的滋味。他要踢开眼前丑陋的一切,向天空伸展他青年的大志。即使有点迟,但至少能够浪子回头。
  可是话虽如此
  一到夜晚,不可思议的魅惑阻挡了这些决心。她为何这么有魅力?那女人是个魔鬼吗?尽管她叫他滚出去,说他是个讨厌鬼、神经病,所有骂他的话,一到深夜就都变成玩笑———那女人会变成快乐的蜜糖。她虽然已年近四十,却有着嫣红湿润的双唇,一点也不输给朱实。
  还有另一个原因让又八无法离开。
  要是真的有一天离开这里,在阿甲和朱实看得到的地方搬石头,又八没这种勇气。这种生活他已经过了五年,偷懒的习性早已渗透到骨子里了。现在他身着丝绸,能辨别酒的好坏,宫本村的又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朴实刚毅,充满泥土味的青年了。尤其是不到二十岁就和年长的女人有染,过着不正常的生活。他的青春,不知何时已失去活力,变得卑躬屈膝、委靡不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但是今天可不一样了。
  “畜牲!等一下可别太急躁!”
  他愤然地鼓舞自己,站了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
  又八大声说着,家里没人,没人阻止他。
  只有一把不离手的大刀,又八把它插在腰上,然后咬住嘴唇下定决心。
  “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
  他平常就已养成不从挂着门帘的大门大大方方走出去的习惯,此时套上肮脏的草鞋,也是从厨房门口飞快地走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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