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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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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西辞似乎也在和她杠着,持盈一日不说话,他便一日不肯服药。
到了第三日,两人到达洛淼,持盈终于服软,放弃了与西辞的较劲,这才劝得他吃药休息。这一场冷战下来,两人俱是身心俱疲,心生怠意。
西辞持着写语给的王印,再加之其本身的特殊身份,是以一路被客气地迎进了北静王府。
与此同时,写语也带着南宁的粮草冒雨赶回了洛淼,在看到出城迎接他的,依旧是带病支撑的西辞,而非楼越之时,他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黯淡下去——谢清宵一去无音讯,楼越依旧生死不明。
当写语遥望千辞方向忧心忡忡之际,西辞照着新誊的账薄清点粮草,却点出了巨大的差异来。
昔年账薄上所写之数,虽有误差,但在合理之间,而今却是大大的缩了水,明眼人一看即知。
西辞叫过写语:“这粮草可是你亲自看着从谢家粮仓提出来的?”
写语肃然道:“是。”
“路上可曾大量损毁?”
“不曾。”写语答得斩钉截铁。
西辞将账薄掷在随写语而来的谢家仆人面前,声色端得冷厉起来:“你们自个儿数数这究竟少了多少,莫不是谢家欺北静王年少目盲,就真得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谢家那老仆诚惶诚恐起来,只道:“老奴只是奉命运送,其他毫不知情。”
写语却是一跃而起,怒道:“呸,谢家年年都是如此,还私蓄兵马,以洛淼全城之安危胁迫少爷,逼得他自改账薄,替你们掩饰,你倒是给我摸着良心说你一丝一毫不知情?”
他的眼睛瞪大,炯炯怒然相视,瘦高的身材本就占了优势,此刻捏紧了拳头,竟迫得那老仆说不出话来,只指着他颤颤巍巍不语。
西辞心头雪亮:果是如此。楼越旁敲侧击,提醒他谢家有贪污粮草之嫌,却在他表示犹豫不决时勃然大怒,一口咬定他是一丘之貉。原因正在于楼越本就知晓谢家这一桩肮脏的事,却又因弱冠不更事而被逼得节节败退,所以语气才那般笃定。而与谢清宵之事,怕也不只只是儿女情长这么简单,其间牵扯出的家族利益,恐怕也是楼越心中所厌。
一旁冷眼旁观写语与谢家翻脸的持盈,正低首侧身取了几把粮草放进随身的锦囊里,以备日后之需。
一只白鸽扑腾着落下,停在她的肩膀上,持盈起先以为不过是路过贪吃的鸟儿,而后瞥见鸟儿的前爪,正见一小卷纸条被紧紧抓着,显是大有猫腻。
隔了人群,西辞的目光轻扫而过,持盈向他略一颔首,方解下白鸽爪下纸条。
一看之下,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这纸条竟是书竹所写,而所要传达之人,也正是她。那么肩头这只也该是为书竹所训练有素的信鸽,只是书竹的身份因此而愈加扑朔迷离起来。
书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南宁谢琛。
出宫之前,持盈曾令书竹以一月时间查清在宫中所遇的那名放肆男子的身份,出宫之后,她几乎要忘记此事,而书竹的这封信却恰恰提醒了她,谢黎的出嫁,看来也并不简单。
谢琛乃谢家长子,随行送嫁来连昌,不可能不通报皇帝,而至今为止一点风声也未走露,那么他偷偷潜入连昌的目的又是什么?
持盈蹙眉沉思片刻,走至西辞身侧耳语了几句,西辞起先微怔,而后神色立即恢复如常,只随口答说:“我知道了。”
持盈知道西辞的分寸,也不多言,就慢慢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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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情约(中)
次日,西辞便直呈奏折,指谢琛有违宫规,私自入连昌,而同时将谢家粮草一事悉数写尽,果然引得郁陵龙颜大怒,责令郁行之在郁浅大婚之前查清谢琛私入连昌之事。
朝中风向陡转,郁行之风头正劲,俨然有压过郁浅之势。
此事之后,谢家就有了动静,此来洛淼之人正是四公子谢桓。
谢桓一进洛淼城就直冲北静王府,点名要见西辞。
他驾了匹枣红骏马,一路飞驰电掣而来,惊翻行人无数,西辞闻言当即搁了笔,拂袖起身出府,正立在王府门前相候。
马蹄飞起,尘埃一扬,西辞抬手拂开,冷冷看向马背上锦衣玉冠的少年道:“纵马扰民,总不会是谢家家训罢?”
谢桓目光锐冷,较之谢琛的阴沉,更多了分跋扈在内。他坐在马上向下望,笑答道:“事有轻重缓急,想必顾大人定然不会因此小事而再参谢桓一本吧?”
西辞眉若远山,轻轻一拢:“那敢问谢四公子是因何‘急事’而来?”
“谢桓别无他事,只为问顾大人一句话而来。”谢桓没有丝毫下马的意思,就这样高坐马背之上,俯视着西辞。他有一张与谢清宵肖似的脸庞,秀雅大方,却缺少谢清宵身上那种洒脱放肆的傲骨,反而因为常年的养尊处优,使得这种白皙干净里透着一种病态的惨淡。
“四公子此言着实令在下惶恐。”西辞笑了,“既然如此,四公子不妨直言。”
“我谢家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顾家的事,才让顾大人这般痛下杀手?”谢桓冷哼一声,形同质问。
西辞眉尖一挑:“痛下杀手?四公子怕是言重了。根深蒂固的南宁谢家若是连一封奏折都要称作‘杀手’,那还会是南宁谢家么?”
谢桓一勒缰绳,沉声道:“我若是说得轻了,照着大哥的脾气,怕是洛淼城也会被铁骑踏平。”
西辞眼帘一抬,眸里冷光微起,蓦然振袖道,“天子脚下,岂能言兵?”
谢桓猝然住口,只笑:“抱歉,失言了呢。”
“呵。”西辞轻笑,细长的眉睫掩住眼底清冽的寒意,漆黑如墨的一双眼笑得弯起来,长身玉立,自是风姿清艳谦和。
“你笑什么?”谢桓眯眼问道,手上不自觉地捏紧了缰绳。
西辞走下台阶,伸手抚着谢桓的坐骑,赞道:“好马。”见谢桓不语,他方继续道,“现在的洛淼如是出了一点差池,那恐怕,反而该是四公子头疼了。”
如今那一封奏折惊了满朝,更掀起了郁行之与郁浅的对衡,楼越行踪不明,洛淼为西辞代管,这是郁陵所默许之事。奏折是西辞所写,弹劾的是谢家,洛淼是西辞所管,查的也是谢家,那么,只要洛淼出了一丝一毫的意外,不管是不是谢家所做,矛头都将会第一个指向谢家无疑。
谢桓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就不会有今日这自取其辱的一幕了。
笑得云淡风轻的少年面容静好且温善,对着谢桓铁青的脸色,手上却猛然用力,掐住了那马的鬃毛,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就要奔跑,谢桓快手拉住,却被马颠得左右摇晃。
西辞退开一步,芝兰玉树,一袭青衫正立门前,微微一笑道:“而至于在下自己”他的目光变得悠长而遥远,投向远处的山岚,口中缓缓说来,“将死之人不畏其兵,四公子若咽不下这口气在下随时恭候大驾。”
天色阴沉欲雨,谢桓驾马而去,西辞还立在王府门前,抬首望着乌云压顶的天空,神色之间亦多了几分忧虑。
持盈打开大门,慢慢走到他身边,看着谢桓离去的方向,蹙眉道:“又要下雨了。”
西辞忽然道:“楼越还没有找到么?”
“写语那里没有消息。”持盈轻叹,“不仅是楼越、谢清宵不见了踪影,连旧雨也一去不回。”
“他本就并非定数,又何必强求?你看迎天便知,昀城中人,来去无定。”西辞凝视着远处烟雨迷蒙的一片茫茫,伸手撑开了持盈递来的伞。
瓢泼而下的大雨打在屋檐上,化作一曲激越的弹奏,风也越来越大,卷起雨水洒开四方,溅在两人的衣衫上,润了薄薄一层湿意。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持盈幽幽地道:“算算日子,六哥该大婚了。”
西辞只笑不语,转身踏门而入,侧身看向持盈,那紫衣清瘦的少女打伞立在雨下,亦转首回望,两两相望,竟同时生出了一种不解其意的陌生感。
持盈心底“突”地一声沉下去,脚下赶了几步追上去,收了手中的伞,并肩走至西辞的伞下,低首沉默着。
走到王府后院的荷花塘的时候,西辞方才停住脚步,静静道:“阿盈,你在怕什么?”
持盈的目光正向着塘中一池枯败的荷叶,答道:“我怕,花期已过。”
西辞静默半晌,方道:“来年花期,总有赏花人。”
持盈的指尖绕着衣角,偶尔有细小的雨滴落在手指上,恰似一滴清凉,两人持一伞,到底还是拥挤了些。
两人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雨声哗啦啦地盖下来,然而彼此温热的呼吸却仿佛变得格外清晰。
“西辞,我们回连昌成亲吧。”持盈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此番巡查父皇既肯让我跟着来,就已等同于默许,只要求下一道圣旨,这世上谁也阻不得我们。”
更有一句话,她是不敢说的。西辞的身体越来越弱,她甚至完全不知他可以撑多久——若他始终像现在这样劳心过度。嫁与西辞为妻,是她从小的心愿,明里暗里也与西辞说过许多次,并非是她不怕羞,而是西辞迟迟未有承诺,令她寝食难安。
然而西辞如何能不知她的想法,容上冷意微起,眼里也像是蒙了薄薄一层雾气,看不透彻,也瞧不分明。
他忽地伸手将伞柄递与持盈,轻道:“许一个承诺并不是难事,可若是我许,必要成竹在胸。”
持盈的眼眶微湿,怔怔地接过伞,看见他转身走进雨里,青衫湿遍。
怔了半晌,她猛然记起西辞的身体来,复又追上去,将伞重新塞进他手里,也不说话,退开几步,道:“这是第三次,你放心,我永不会再主动提第四次让你为难。”
西辞一动未动,看着持盈站在雨里,眉梢发间都慢慢被雨水打湿,渐成一片模糊。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抬袖替持盈拭去脸上的水珠,苍白修长的指尖划过她脸颊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深深地望着她的一对瞳,那里黑得浓烈,却也看得透她眼眸深处潋滟的碧色。
他说:“阿盈,不要怪我,我只是不想给你任何失望的可能,我们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是如何。”
持盈跺脚道:“我说了我不想听以后。”
西辞垂下眼,雨水飞溅在他苍白瘦削的面颊,薄唇紧紧抿着,他的声音像是叹息一样:“阿盈,我不能毁了你。”
持盈拂开他的手,只觉得心中深深无力。她无法理解西辞此刻的想法,正如同西辞也不能理解她的决心一般。
她转身欲走,却听西辞道:“那些形式,便那么重要?”
持盈定住脚步,道:“它们重要的不是表面风光,而是,它能够让我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如此而已。”
西辞静默无言,只是看着持盈独自撑起伞,慢慢远离出自己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了情约(下)
谁都没有料想到,就在这天下午,楼越与谢清宵便出现在了北静王府。
楼越的衣衫清洁整齐,除了略有风寒之外,一切再正常不过。
写语喜出望外,却也“扑通”一声跪在了楼越面前,直道:“少爷,写语对不住您。”
谢清宵松开扶着楼越的手,楼越几步上前,听辨着声音,伸手将写语扶起,道:“起来吧。”
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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