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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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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儿本就是不足月生产,身体一向很弱,如今这样,妾身真是没有办法。”茜葭急得直哭,“太医只研制了试用的药,他们说是不能轻易给小世子试药,以免除了意外,可可我宁可试上一试再等下去,湛儿他”
  “别急。”持盈轻托着苏湛,细细看着这孩子,因为不足月,还显得十分瘦小,皮肤却生得白嫩,窝在持盈的怀里,乖巧又温顺,只有一双眼睛一闪一闪地眨着,漆黑如墨还带着几分湿气。
  “很灵秀的孩子。”持盈如是赞道,神情也随之凝肃起来,“你说太医院已配出了药方?”
  “是。”茜葭拭去面颊上的泪水,双目哭得通红,“可他们说世子身子娇贵,不可轻易试药,便硬将妾身赶了出来,是以妾身想求公主行个方面,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可能,我也不能在这儿干等着。”
  持盈抬首看着茜葭,这还是个孩子,却已是身为人母,眼里的稚气未退,惶惶里带着惊恐,但那目光一落到苏湛身上,便是温柔而包容的。
  持盈深深一叹,起身道:“那便去太医院走一趟吧。”
  “不必了。”苏折意一路敛衣而入,立在门前,俯身行礼道,“微臣拜见熹纯公主。”
  持盈始才为茜葭惊醒,黑发尚未梳整,只缱绻盘于肩上,白色的单衣也未齐整,是以苏折意只立在门槛之处,垂眼向下,不敢抬头直视。
  持盈将苏湛交还与茜葭,随手拿了银色发带将头发束起,披上一件深紫外衫,走至苏折意面前,清声道:“苏先生所言是何意?”
  苏折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神情略凝:“见王妃往觅云院而来,臣便猜到了王妃的目的,依公主的性子,定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以臣便免了公主多走这一趟。”
  持盈伸手要接,苏折意却是将手一绕,继续道:“这药未有人试过,小世子身体娇柔,确实不适合服用,公主确定还要将药给王妃么?”
  持盈定定瞧着那瓷瓶,道:“那青杞呢?”
  “臣亦不敢将药用于十二公主身上,是以准备亲身试药。”苏折意面容沉沉,正色说道。
  持盈目光一瞥门外,只道:“书竹。”
  苏折意似是料到了什么,只一回首,便被书竹点住了穴道。
  持盈从苏折意手中拿下拿瓷瓶,缓缓道:“持盈也未曾想过要让小世子试这药,因为持盈同苏先生一般,皆是不敢。”
  说罢,她打开瓷瓶,将里头的药一饮而尽,放回苏折意手里,笑道:“如此,苏先生可放心?”
  “九公主,这”茜葭抱着苏湛惶惶立在其后,语气里夹带着不安。
  持盈回首与她道:“当年王爷曾救了西辞两次性命,如今持盈替小世子一试这药,算是回报吧。”
  茜葭泪水盈盈,直跪下叩首道:“妾身,妾身不知如何才好回报公主今日之恩。”
  “不必多言。”持盈伸手扶她起来,刚踏出一步,眼前便是一晃,她支住额头,忍下不适道:“书竹,解了苏先生的穴道。”
  书竹一指点开苏折意的穴道,却是自他身边一掠而过,抱起持盈入屋,将她放回床上,而后默默退到一侧,轻道:“苏大人请诊治。”
  苏折意快步上前,手指搭在持盈手腕上,良久道:“脉象略有不平,但无性命之忧。”
  书竹又道:“多久会醒?”
  苏折意却是带着些恼意:“是药三分毒,没病的人胡乱喝药,自然是对身体有损伤的,不过好在并不伤及性命。”
  他从另一袖中掏出瓷瓶,郑重交与茜葭手中:“王妃若是信得过在下与熹纯公主,这药便拿去吧。”
  茜葭颤手接过,唇微动,嗫嚅道:“多谢苏大人。”
  她打开瓷瓶,瓶口到了苏湛的嘴边,她的手却开始发抖,怎么也倒不下去。
  书竹反是自她手肘处轻轻一拍,那药便送进了苏湛口中。
  茜葭猛一回首,看向苏折意的目光紧张而不安。
  苏折意挥袖道:“王妃且坐下吧,臣留在这儿便是了。”
  茜葭勉强露出一丝笑,竟比那哭还难看,容色既苍白又消瘦,少了当初那秀美的灵气。
  “书竹,替我去太医院将药箱拿来吧,顺便将药送去给皇上。”苏折意转向书竹,敛襟危坐。
  书竹低应一声,转身便去了。
  “下来吧。”苏折意抬首看向屋檐。
  黑影翻下,却是宴卿,双目只盯着持盈,口中道:“书竹走了我才故意让你发现的。”
  苏折意却是对他的解释不以为意,只道:“你守着公主,我去去便来。”
  苏湛服下药后,烧很快便退了,只是婴孩身子弱,还在昏睡之间。
  反是持盈,长久地睡着,一直不见她醒,到最后苏折意也诊不出缘由来,只能归结为持盈体质的孱弱,和常年的郁结于心。
  郁浅来探过好几次,在她床前坐了一夜,而后因为早朝的缘故不得不带着满眼的血丝离开。
  在他走后,朝华才从长生殿赶来,一直守着昏睡的持盈。
  是以在昏迷了长达一天一夜之后,持盈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朝华。
  朝华笑着说:“阿盈你醒了?”
  持盈只怔怔看着他不语,容色尚且苍白而清瘦,瞳中却是分外迷惘。
  “怎么了?”朝华一握她的手,只觉入手冰凉。
  持盈缓缓抬起眉眼,将手抽了回来,轻道:“我梦见了西辞。”
  朝华手上一僵,依旧是笑意安然,温言与她道:“梦见了西辞什么?”
  持盈以手支起身子,从床边的桌上拾过一卷画,伸手展开,递与朝华,微微笑道:“梦见了这个。”
  朝华接过,慢慢展开——那是当日西辞在芸池边所作之画,素衣清秀的持盈怀里抱着莲花,神情柔婉且安静,眉目里的冷意藏在笑容之后,隐约分明。
  “这眼睛”朝华却是一怔。
  “原该是碧色的,对么?”持盈淡淡一笑,“西辞当日是以荷叶为墨,才绘出了那颜色,如今汁水已干,自然不是原本的颜色了。”
  朝华隐约觉得持盈话中带着深意,却又揣度不出她的想法,只道:“可惜了这画儿。”
  持盈怅然凝眸,静静望着画中的自己,那时的眉宇里潋滟生姿,虽冷清依旧,却到底多了几分暖意,白莲为净,当日西辞欲以这画度她,却仍是度不尽她心里的不忿和怨恨。
  “世子可知,持盈在宴上,为何会答允世子么?”持盈依旧是用过去的称呼来唤朝华,她气息从容,比当时多了几分安顺和沉静。
  朝华神色正然:“公主请说。”
  “世子向来恨我害死太子齐桓,令和番动乱,此番世子回归故里,想来定也是艰难万分。”持盈眸光清澈,只看着朝华道,“持盈愿尽绵薄之力,向世子赎罪。”
  即便是她狠心下手灭了顾家满门为西辞陪葬,逼郁行之毁了一双腿避走江南,可她依旧无法对她第一次伤害的人释怀。
  朝华那双明亮的眼一直笑意盎然地注视着她,眉眼之间虽犹有暗淡之色,却仍是带着淡淡笑容:“对我来说,阿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答应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答应了,那便是最好。”
  持盈微喟:“但愿往后的某一日世子不会因为太子齐桓而愈加怨恨我今日的决定。”她抬首正视朝华,第一次清晰地一字字道,“我永不可能再像对西辞一般去对第二个人。”她所能给予的,只有细水长流的平淡生活,在西辞之后,她再也不可能那样疯狂而激烈地去爱另一个人
  “那也不重要。”朝华一瞬神采飞扬,他伸手拢住持盈的手,“重要的是,你在这里。”
  持盈眉睫微动,长叹道:“世子原可不必如此。”
  朝华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持盈细长微凉的手,他只柔声道:“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持盈眉眼轻垂,一瞬动容。
  疫症初愈,朝华就提出返回和番之事,郁浅不便过多强求,只得应许。
  沐空因为对夜吟的亏欠,自愿终身留于连昌,闻听如此决定,朝华也只有轻声叹息。
  那一日,持盈轻装素衣,随朝华踏上返回连昌的道路。
  在走进和番领地的一刹那,她回首遥望大晋的连绵山川,白色的宽袖随风猎猎飞扬,目光一点点地沉坠下去,结成了漆黑深郁的一片。
  那是西辞为之钟爱的江山,海晏河清,百姓安居,庄禾丰产,国疆扩垠,一笔一画勾勒出的美好。
  持盈清冷的眉眼慢慢舒展开来,扑面而来的风鼓起她的衣袖,染上了故国的气息。
  朝华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道:“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因为你的后面,始终有一个我。
  持盈黑沉的眸中积淀了清静冷亮的光华,薄唇一抿,拂衣转身,衣带被风卷起,袖里藏着的桃花花瓣一并飘散而去,旋在空中,最后落进山峦之间。
  故国万里,故人长绝。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清越岂同年

  在很久的岁月里,沉静内敛的少女,始终都会面对着眼前的少年浅浅微笑,即使她知道他的盲目根本无法看到她眼里的温柔光芒。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停下自己的脚步去追随,也只有一个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站在他身后。那个人,叫做楼越。”
  ——“谢家的人,自然有谢家的结局,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她出生在清明的夜晚,是以名为清宵。
  谢清宵自幼聪颖明慧,谢家上下对这个女儿格外疼爱,从小便捧在手心里疼爱,最初的时候,谢清宵是极为乖顺温静的。
  她第一次见楼越,便是在北静王府,楼越大器晚成,幼时木讷懵然,恰逢父母双双故去,被谢家当作傀儡一样控制着,每日都空坐在厅堂上指挥着洛淼众人。
  可却并无几人知道,楼越的眼睛,原本是看得见的。
  谢清宵与楼越,幼时玩得极好,孩童间的友谊既纯粹又干净。
  谢清宵九岁生辰那日,是在洛淼的谢家分府过的,楼越摘了桂花做成花环送来,只与她道:“这谢家,我瞧着只有五小姐是干净的。”
  谢清宵却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堵着他的嘴,楼越不明其意,但见谢清宵对这一环编制精巧的桂花爱不释手,亦不再言语了。
  然而祸端,却恰恰从这一句话开始。
  楼越是偷偷来的,是以也偷偷地从后门离开,却不防被人一棒子打晕了过去。
  楼越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被吊在什么之下,手腕上松松绾着线,白色素冷长衫披在肩上,他略略抖了抖,只觉得冷极。
  他轻轻挣了一挣,却觉那红线愈加紧了起来。少年清朗的眉眼慢慢舒展开来,动了动手指,摸索到身边的树枝。指尖一划,红线即断,他已翻身坐在了树枝之上,白衣落落,然而腕上红线依旧,教他无法离了这梨花树。
  似是睡了许久,他觉着自己手脚仍是略有僵硬,动起来不甚灵活。
  “你能动了?”身后脆生生的一句话,惊得他险些掉下树桠来。
  楼越坐在树上,白衣松披着,内里大半的身体都露在外面,肌如凝脂,在日光下似玉皎洁透明,教那树下的小丫头看得脸刷地红了起来。楼越却是浑然不觉的样子,只静静地坐着,漆黑如墨的清瞳还透着一丝懵懂。
  “我去叫小姐过来。”她跳起来丢下这样一句话,逃也似地跑走了。
  此小姐非彼小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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