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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进



　　第二天阿莉安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被告知需要好好打扮一番，盖勒特会在晚宴前来接她。那天晚上盖勒特带她去看了歌剧，上演的是《尼伯龙根的指环》，到“冬日寒风已消逝”和“只有你才是可爱的春天”这首浪漫的爱情二重唱的时候，阿莉安娜暂时放下她冷冰冰的面孔，而诧异地问他：“齐格蒙德和齐格琳德难道不是孪生兄妹？”

　　“的确如此。”盖勒特扶着包厢的栏杆和下面的拥护者挥手致意：“小公主，你觉得难以接受？”

　　“不完全是这样。”阿莉安娜犹疑地开口：“除却基督教神话外的所有神话都涉及血亲之间的婚姻，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并非不震动人心。”

　　“我从不把基督教神话称作为神话，亲爱的。”盖勒特似乎心情比昨天好了许多，考虑到今天没有人冲进他的房间把正在兴头上的他用冷水浇个清醒：“没有被道德约束的美才是纯粹的美。”

　　“别一概而论。”少女皱着眉说：“我觉得美与道德不像是你会烦恼的问题。”

　　金发魔王大笑起来，引得许多张面孔对他投来爱慕的眼神，同时阿莉安娜也收到不少嫉恨的目光。

　　“你到底有多少床伴？”

　　“最近。”金发魔王偏偏头：“我或许有些散漫，不过以后不会了，只要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直到”语句的末尾被他吞没了。

　　“想不明白的是你。”少女仰起头，恢复冰冷的神色。但是只要盖勒特别再和阿德里安或者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搅在一块，阿莉安娜至少达成了她最基本的使命。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请随意（Be　my　guest），小公主。”盖勒特对她点点头，修长的指拂过她耳边的碎发，惹得下面一片喧哗：“阿德里安会来接你回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来了我才需要担心个人安危。”

　　“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就像是对任性的孩子，盖勒特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实际上只要话题不涉及阿不思，盖勒特绝对是很好相处的绅士，礼节周全、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我会让修来接你，还有意见么，小公主？”

　　阿莉安娜不知怎么应对这种变相的□，她以不做声作为妥协。修很快就来了，少女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随从移形回到格林德沃庄园。脚一旦踏到地上，阿莉安娜就放开手：“我自己可以回去。”

　　“His　majesty要求我把你护送回房间。”那男人简直冷硬的像块石头，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知道变通怎么写。

　　“我说你his　majesty、his　majesty的烦不烦啊？”这两天受的气一下子全部爆发了：“盖勒特。格林德沃才是人的名字！他整天搞这套不怕弄的和某个蛇脸脑残男一样吗！”

　　男人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涨红脸的女孩，直到阿莉安娜冷静下来，直觉来讲，修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人，这男人和阿德里安不一样，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没有根据地阿莉安娜觉得他奇怪的值得信任。

　　“你应当感到幸运，邓布利多小姐。”半晌后他说话了：“在你没来之前，你口中的‘盖勒特’正是派遣整只狼人军队血洗三大家族剩余的幕后主使，自从他这次回来以后，庄园里半打的人都享受过他的喜怒无常以及附赠的钻心咒。”

　　“那又怎么样？”少女把背脊挺得直直的，冷冰冰的反问，试图隐藏她的不安。

　　“但是你来以后his　majesty却平静了许多。”修若有所思地说，具有穿透力的视线反复扫视着少女，最终停留在她胸口戴的饰品上，那个淡紫色的瓶子从阿莉安娜和盖勒特一起看歌剧起就不断地发热，现在转变成淡淡的金色。“很漂亮的挂坠。”

　　“谢谢。”少女转身回房间以这句话作为最后的告辞，她走的很快，进了房间才发现修没有跟上来。

　　接下去的几天没有丝毫改观，盖勒特依然要求阿莉安娜每天和他共进晚餐，有时候他们去听歌剧，另外一些时候看芭蕾舞剧。少女抱着报复的心理提出许多苛刻的要求，盖勒特通通应允，慷慨到不以为然。但他的要求依然是无法拒绝的，他不允许少女在他的视线外离开格林德沃庄园一步，至于在他的控制范围内阿莉安娜可以自由活动。他也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提到阿不思的名字，否则后果将会是非常可观的。少女必须出现在她不愿意参与的重要场合，盖勒特可以从中得到某种安慰或者乐趣。

　　阿莉安娜不能否认的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所见的许多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巫师界的精英。这些宴会和演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优雅的、高尚的，男士们谨慎有风度，女士们漂亮淑雅。这不自觉地使少女想到二战电影里德国军官们的晚宴，一个智慧、美貌、勤勉甚至是仁慈的（对他们自己的同胞而言）杰出群体，所做的却是冷酷残忍的事，多么奇怪啊！

　　“诚邀您陪同出席晚宴，餐后欣赏《天鹅湖》。”惯常探索格林德沃庄园寻找出去的路失败回来之后，少女在床头找到了包金并且熏香的邀请函。

　　少女最近想了很多，她担忧阿不思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但是大吵大闹和不断地发脾气实在不管用，再过分的话无疑就是逼迫盖勒特伤害自己了，如果事情因此而更糟的话一点儿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所以她一门心思想弄明白盖勒特到底在计划些什么，来来往往于庄园的人里没有谁允许与她私下里说话，除了修。但是从修那里依旧什么也探听不到，阿莉安娜只能把心思放在盖勒特身上。

　　盖勒特越来越兴奋。

　　别问阿莉安娜为什么会知道，盖勒特有一个大计划，涉及到在场和不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而宴会上漂亮优雅的人们全是这个疯狂计划的拥护者。他并不在意对少女透露一些，有时阿莉安娜觉的他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和阿不思的错误，似乎只要把他的所作所为再展现一点给阿莉安娜，阿不思就会回到他身边一样。

　　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有盖勒特自己固执地相信，他想带少女去参观纽蒙迦德，被阿莉安娜坚决拒绝了，对这个问题，少女宁可冒着盖勒特把她关进地牢的风险也死死守住自己的阵地。她不想看到纽蒙迦德，一点也不。

　　“卡兰。”阿莉安娜放下邀请函唤来小精灵，卡兰的梅子红豆卷越做越好吃了：“告诉盖勒特，我会去的。”

　　“是，邓布利多小姐。”卡兰摇晃着她耳朵上的大蝴蝶结羞怯地说，“噗”的一声幻影移形去通告她的主人。

　　少女决心今天一定要弄明白盖勒特想要做什么，即使她要陪同他去参观纽蒙迦德也好。出人意料的是，今天来接她的不是盖勒特，而是一身墨绿色晚礼服的修。

　　“盖勒特呢？”

　　“你会在晚宴上看到他的。”

　　阿莉安娜在晚宴上看到了盖勒特，他今晚的女伴是一名成熟动人富有风韵的妇人，让少女很紧张。

　　“那是谁？我从来都不知道盖勒特喜欢年纪大的。”

　　“不，那是罗斯玛丽夫人。”少女斜了一眼男伴，在修愿意说话的时候他不会绕圈子，非常直来直去，光一点他就比那个阴险狡诈的阿德里安好上一千倍。

　　“那盖勒特和她是利益关系吗？”

　　“谁不是呢，你的话太多了邓布利多小姐，胡乱打听有违淑女的准则。”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淑女。”阿莉安娜白了下眼睛，她现在已经不害怕修了。

　　“和你哥哥形容的一摸一样。”修自言自语地说，被耳尖的少女听到了这句无意间漏出来的话。

　　“你认识我哥哥？”阿莉安娜快速地问，眼睛不自觉地飘向盖勒特，金发魔王正忙着应付支持他的人群，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不。”修不动声色地说，但是少女看得出他后悔了，于是她更加肯定：“你认识我哥哥，修，告诉我怎么离开格林德沃庄园，盖勒特到底在做什么，他想——”

　　“安静。”男子警告地说，少女因他语调里的意味而微微一颤：“你什么都没听到，懂了么？”

　　“懂了。”阿莉安娜低声回答。

　　晚些时候宴会终于结束了，盖勒特让少女到他的包厢里看芭蕾舞剧，他们欣赏的是马林斯基剧院的版本，唯一的不同是结尾沿用了古老的悲剧式，奥杰塔和王子双双逝去。当舞剧进行到奥吉莉亚惊艳的三十六挥鞭转的时候，所有人都起身为台上这位伟大的舞蹈家鼓掌致意。她的白天鹅也极好，羞怯、哀婉、动人。

　　阿莉安娜被舞剧迷住了，她胸口的瓶子又在发烫她也没觉得，奇怪的只要她和一接近盖勒特那个瓶子就会发热发烫，颜色也变成金色，少女无法解释原因。

　　“我猜到你喜欢柴可夫斯基。”金发魔王倚在包厢边缘，他的心思不在舞蹈上，也不在和阿莉安娜的谈话上，感觉飘到很遥远的地方去了。

　　“柴可夫斯基适合童话不是吗？他的世界似乎没有丑恶。”少女注视着达到目的的奥吉莉亚美艳张狂地大笑着，而王子则因为意识到错误痛苦地跪倒在地面上，台后传来白天鹅的哀歌。

　　“恶，或许是有的，但是丑确是没有的。”盖勒特往台下扔了一束鲜花，矜持的淑女们争相抢夺，花瓣散落了一地。“让美消灭丑，智慧领导愚钝，永恒击败短暂，对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小公主，千百年来美都是以殉道者的身份出现的。”他指着舞台上正踮着足尖的白天鹅：“易碎、悲哀。因为她弱小而且缺乏力量，‘美’本身就缺乏力量，所以美总是很短暂的。而我，也只有我，可以让他变成永恒。这将会成为一个新的时代，当他第一次以主宰的身份出现，统治这个腐朽的旧世界。”

　　“永恒击败短暂”少女喃喃：“盖勒特，我不懂。”

　　“你只要知道能够帮助阿不思和你的人是我就够了。”

　　阿莉安娜不作声，台上的奥杰塔痛苦万分，白天鹅的主旋律被变调加重地再三重复，在王子的苦苦哀求中，她决然向前伸出双臂，灯光将天鹅翅膀的影子投成巨大的阴影，似乎预示着毫不妥协的死亡将成为她最后的归宿。

　　“爱没能拯救她。”

　　“没人能拯救她。”盖勒特平静地说。

　　观众们完全被激烈的戏剧冲突吸引住，全场鸦雀无声。

　　接着主旋律回归，曲调再次从死荫的幽谷中缓缓爬上来，充满了力量。

　　“总是这样，可笑的充满希望。我欣赏，却不赞成。”盖勒特转向依然被结局吸引的阿莉安娜：“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少女挽上他的胳膊，状似不经意地问他：“盖勒特，我住的客房里有一张旧照片，我很好奇上面一名亚麻发色的美丽女子是谁。”

　　金发魔王停下脚步，用探究的目光扫视着阿莉安娜。“我母亲，法国德拉库尔家族的长女，她去世很多年了。”

　　“原谅我的好奇。”阿莉安娜低下头：“我只是想说，我很期待陪同你去明天纽蒙迦德的巡视。”

　　一丝淡淡的喜悦划过盖勒特苍白的脸庞，像阴雨天里突然透出的阳光，转瞬即逝。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