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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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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安打量三人或青或黑的脸色,不耐烦地道:“瓜娃子哎,识‘相哩话,就快些有嘟样,班哪样,不然哩话,莫怪老子等哈动起手来,会帮你们三个龟儿子整安逸哆!”

  话音刚落。老曹咬牙:“娘个头!”一缕乌血从嘴角溢出,紧接着脸色变为灰黑。赵长安一惊,忙去捏少年及钱三的面颊,阻止他们咬破口中所藏的剧毒自杀,但一看二人面孔中叹了口气,快快起身,寻思:这个金龙会的主人,有多阴险狠毒,竟会使得他的三名属下,宁肯自尽也不敢吐露会中的半分情形!

  他将三具尸体拖到路边,又在三具尸身上翻检了一番,除银子、暗器外,从少年的贴身衣袋里又搜出了一封封得严实的信函,封面不着一字,捏了捏,薄薄的,里面似只有一张纸。

  这时子青已换上胡装赶了过来,见三个大活人眨眼便成了死相可怖的尸体,俏脸发白:“世公子,你杀了他们?”方才赵长安出手快逾飞风,她根本就没看见,而三人自杀时,她躲在车帘后,也不明究竟。

  赵长安叹了口气道:“我不杀伯仁,但伯仁由我而死,也算是我杀的吧。”一挥袖,内力到处,旁边的一堆土坍塌下来,掩住了三具尸体,“走吧。”

  子青见他神色黯淡,自悔多嘴,随他上坡。到车旁,见他执鞭跨辕,竟要亲自驾车,慌了神,连忙劝阻,道还是将曲焕找回来,让他驾车得好。

  赵长安苦笑:“算了,这会儿工夫,他早跑出五里地去了,且他熟悉道路,我们又怎能追得上?何况,他胆这么小,就是追回来了,去西夏这一路上,不晓得还有多少神怕鬼惊的事在等着我们呢!再把他唬死了,我又添了一层罪孽。”见子青矗在那儿不动,便催促她快些上车。

  子青踌躇着自请驾车。他失笑:“子青弟说的什么笑话?你一个女孩子家的,驾什么车?快上来。”待她上车坐稳,他挥鞭驱动马车,自嘲自己乱开玩笑,才把曲焕吓跑了。现咎由自取,活该!又笑对子青道,“人生一世,实在短暂得很,有好多地方、好多人、好多事,你根本都没去过、见过、经历过,就已然驾鹤西归了。是以有生之年,人就该尽量多去一些地方,多跟一些人交往,多做一些从没做过的事情,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今天,我破题儿头一遭驾车,不又多学会了一样本事?”

  子青抿嘴轻笑,虽未做声,心中却以他的话为然。“哦,对了,你我这次去,也不知得多少天才能回来。以后有旁人在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再说话了,你长得本就太过’英俊‘,再一开口,就是个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别一个人没找回来,倒又把你丢了。这种事若传扬出去,那岂不是要砸了我赵长安天下无双的金字招牌?”子青被逗得笑作一团,紧闭了嘴,连连点头。

  虽跑了曲焕,但幸喜茫茫戈壁中,一道车辙隐约可辨,赵长安驱车前行,倒也不曾迷路。

  第十八章 大漠极乐宫

  红日西斜时,到了一个大镇,停车一问,此镇名怀远,是去西夏的必经之路。自此往兴庆,尚有两日的路程。赵长安将车赶到一家客栈门口,伙计迎出,将马牵去后院马厩。

  二人入内,只见店内人头攒动,生意倒颇兴隆。到柜上一问,正算账的掌柜没好气地道:“没上房了,只剩一间客房。”

  赵长安蹰躇,想换家客栈。掌柜头虽未抬,却已看到了他的心里,不耐地道:“镇上就我一家客栈,你倒是住不住?不住快些让开,少矗在这儿妨碍我生意。”

  赵长安没奈何,只得要了这间房。掌柜这才抬头,斜瞄了一眼。只一眼就瞅见了后面的子青,他冷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见衣襟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金”字,他目光一闪,道:“小三子,快来,领两位客人到西六号房去。”

  进房,赵长安沉吟片刻,嘱咐子青,一会儿若有人来找,她不可出声,他要出去了,她就待在房内,千万不要离开。话音刚落,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伙计,说掌柜的请赵长安过去,有事讨教。

  赵长安一边答应,一边对伙计说道:“麻烦这位小哥,为我兄弟送一荤一素两个不辣的菜、一碗汤、一碗饭上来,赶了一天的路,早饿了。”子青想问,公子不吃饭了吗?可她谨记赵长安的叮嘱,遂缄口不言。

  赵长安随伙计款步下楼,直入后院,上了一道长长的楼梯,转过两条走廊,便到了一座面向后山的敞轩中。只见掌柜的正坐对无垠的漫漫黄沙出神,听人进来,也不回头,一挥手,伙计悄然退下。

  赵长安徐步上前,作揖为礼,自道姓沈,不知掌柜的召他前来,有何指教。掌柜侧脸,盯着他,左手举起,亮出掌中一块铁牌:“天上地下,唯我金龙!你在会中,五行为几?”

  赵长安亦亮出一块一样的铁牌,应声而答:“天上地下,唯我金龙,我是水贰,你又是五行第几?”掌柜一愣:水贰?这麻子在会中的座次竟比自己还高!这才起身,深深一揖道:“原来是水堂的沈公子!属下是火堂的老九,给沈公子请安。”

  赵长安淡然以应:“噢,你是火玖?那对外人又怎么称呼?”

  那掌柜恭敬地道:“外人都叫属下唐哥。”

  赵长安在一张椅中坐下,唐哥趋身过来,目光闪烁:“属下记得,上面交待,沈公子你们今天一早就该到的,属下本来已为你们备好了上房,可”

  赵长安轻描淡写地道:“哦!我们昨夜就出来了,可半道上迷了路,把时辰全耽搁了。”

  “呃另外,这次去兴庆,上头说的好像是三个人?”

  “本来钱三也要来的,可临走前主人又有别的事交给他办。怎么,你对我们嗯?”赵长安不耐烦了,“小心是应该的,可你是不是也太那个了?”

  唐哥连忙低头,口称不敢,但神色中,对赵长安仍深具戒心。赵长安心思:得想个什么法子打消他的疑心,方好从他口中套出少年等人此次西夏之行的目的及金龙会的内幕。

  他游目四顾,见这敞轩一面临山,三面粉壁,正中墙壁上,悬着两幅人物山水画,竟是南唐的珍品。见他凝目那两幅画,唐哥问:“沈公子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吗?”赵长安瞟了他一眼,发觉他言不由心,遂笑道:“小玩意儿?这么珍贵的南唐字画,在唐哥口中,竟只是‘小玩意儿’吗?”

  “哦?莫非沈公子识得这两幅画?”

  “这左首的一幅名《阆苑女仙图》,是南唐时吴越人阮郜所作。此图‘有瑶池阆苑风景之趣,而霓旌羽盖,飘飘凌云,萼绿双成’。此画的人物衣纹,勾描细密流利,略带转折,面相趋于细秀,山石空勾,兼染青绿,仍属青绿勾研一体,而这画上的树法多蟹爪,已呈我大宋初年李成画风之端倪。”唐哥听他对此画如数家珍,眼睛立时亮了:“原来沈公子懂画?”

  赵长安微微一笑,指了指另一幅画道:“这一幅更是了得,名《勘书图》,是南唐翰林侍诏王齐翰的名作。王齐翰擅画人物、山水,尤长于道、释人物,画风独具。我朝刘道醇的《圣朝名画评》说他的画是‘不曹不吴,自成一家,其形势超逸,近世无有’。此卷亦名《挑耳图》,无款,前有我朝先帝徽宗题签,人物衣纹圆劲中略带顿挫,设色细润清丽,画中屏风上的山水几乎不用勾皴,既不同于唐之青绿山水,也有别于五代带皴的水墨山水,确是‘自成一家,近世所无!’”

  唐哥笑逐颜开:“啊呀,兄弟,原来你竟是鉴评古画的高人哪!”他喜得抓耳挠腮,“正好,哥哥我这儿还有一幅画,得了有些年头了,也曾找好多高人看过,可没一个说得清真伪的,今天要借重兄弟你的法眼,为哥哥我鉴一鉴此画。”此时他对赵长安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觉间,连称呼都改过了。

  两人挽手进到里间,唐哥斟了一盏茶奉与赵长安,然后打开多宝橱,小心翼翼地抬出一只四角包金的楠木箱,将其搁在大方桌上,启盖捧出一卷轴,放在桌上,慢慢摊开。才看到卷轴展开的一分,赵长安便惊喜赞叹了:“这是《韩熙载夜宴图》!”

  随着画卷的徐徐展开,一幅长卷呈现在二人眼前。赵长安后退两步,专注鉴赏,然后上前,凝神细观,边看边解说:“此画乃南唐后主时的画院待诏顾闳中所作。顾闳中擅作人物,与周文矩齐名,后主曾命顾、周潜窥韩熙载夜宴情形,归后依据记忆,分别作《夜宴图》,至后代,周本遗失,今仅存顾本。此图,即是顾本。”

  唐哥连声催促他快看看此画的真伪。他俯身,凝目细视道:“这画无款引,引首有篆书题‘夜宴图’三字。此图描绘了南唐大臣韩熙载纵情声色的夜宴生活,分‘听乐、观舞、休憩、清吹、送客’五景,画中的衣冠服饰、室内陈设和各种器乐均吻合南唐之形制。嗯,看起来倒确似顾闳中的真迹。”

  唐哥不懂了:“确似?依兄弟的意思,这画不是顾闳中的真迹?”

  赵长安点头道:“此画的形神刻划及用笔设色都十分高妙,可惜唐哥,你来看”他一指画上的那些人物,“此图上众人面相的描染细腻精致,那时的人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故小弟判定,此图是我朝近人的摹本,不过,能临摹到此等地步,也极其难得了。此画仍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珍品!”

  唐哥紧握住他的双手不放,连道与他相见恨晚。赵长安笑称为时不晚,只可惜他上命在身,须赶着去办,不能跟唐哥尽夕长谈,等差使完成后,他定会及早赶回,与唐哥好好地聚上一聚,不聊他个三五月的,绝不罢休。

  听他如此诚挚,唐哥的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却见赵长安忽蹙眉道:“唉,只是去西夏还有两天的路程,兴庆小弟我人地两生,到时,现找人,现办差,肯定耽搁时日,就是想快些回来,也快不了。”唐哥略一思索,慨然允诺,派一个得力下人陪他前往西夏办差。赵长安趁机进一步探问,前些天,是不是有一位着白袍、簪金冠的美少年也途经怀远,去了兴庆。

  唐哥奇道:“咦?万圣法师喜欢白袍金冠的美少年,这事,兄弟你没听说过?”

  赵长安心念电转,顺口说道:“嗯多多少少的,倒也曾听说了些,可我们做下人的,主人不说,又怎敢贸贸然地去问,那不是自己作死吗?”他这话,唐哥深以为然。

  他又小心探问唐哥,是否有这么个美少年,已去了西夏?“那当然,他早到法师跟前了。怎么?主人有事找他?这有何难,这次你们不也是要去见法师吗?到了兴庆法师处,自然就能见到你们要找的人了。”

  赵长安又惊又喜,没想到无意中已探明了昭阳公主的下落,今晚的这个收获可真是不小。嗯,自己对个中的情形不甚明了,可不能再问了,若一个不慎,说走了嘴,那可就要捅娄子了。当下他又足尺加三地奉承了唐哥一番,并承诺这趟差事若办得漂亮,上面有了封赏,绝不会忘了唐哥的一份。

  见他如此识相,唐哥越发高兴,叫了满满一桌酒菜,两人谈画论文,逸兴横飞,直待酒足饭饱,夜色墨黑,赵长安方作揖辞出。回到客房,子青迎上前来,低声招呼,话没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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