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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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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儿带着泪花笑了说:“逃哪儿去?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没有人嫌弃,没有人欺压,世上哪还有这样自在的地方啊!要走你走吧。趁现在没人,你赶紧逃走吧!”
  传武说:“那可不行!我走了,你咋办哪?”
  鲜儿说:“我是二掌柜的,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传武说:“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啊,姐姐!”
  鲜儿笑笑说:“姐姐不是当年的姐姐了,不用别人牵挂,自己也不牵挂什么人了。”说着眼圈又红了。
  这时,那个土匪端着酒菜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镇三江。
  镇三江说:“二掌柜的,眼睛咋红了?”
  鲜儿说:“叫火盆熏的。”她拿袄袖擦了下眼泪。
  镇三江指着传武问道:“这位是哪路朋友啊?”
  鲜儿说:“你说巧不巧?当家的,你猜我抓的这个条子是谁?”
  镇三江说:“谁?”
  鲜儿说:“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朱传武!”
  镇三江也有些惊异,看看朱传武,看看鲜儿,乐了。
  镇三江说:“般配!般配!我说怎么给这个条子又是火盆,又是好酒好菜的,闹了归齐,是见到老相好的了!这我可得离远点儿。”说着,镇三江就要出去。鲜儿一把把他拽回来说:“你往哪儿走?”
  镇三江说:“我在这不好吧?怕是碍眼哪!”
  鲜儿搡他一把说:“滚你个老勺子,胡嘞嘞些啥呀,也不怕弟兄们听见了笑话。”
  镇三江笑着说:“那好!不走咱就喝酒!”端起酒坛子,拍了拍说,“兄弟,这是你带来的,不错,好酒!咋样,能对付几口吧?”传武指指碗说:“来,满上!”
  鲜儿说:“当家的,你怕是还喝不过他呢!”
  镇三江说:“那更好啦!咱今儿个喝透了!”
  镇三江斟满三碗酒,说:“按着俺们山上的规矩,咱得先干上三大碗。”
  传武说:“好!干!”三人举起碗,一饮而尽。
  镇三江说:“哎,兄弟,你们来了多少人哪?”
  传武说:“整整一个团。”
  镇三江说:“才开来一个团哪!少了点儿,就是再加上两个团,要攻下我这二龙山,也是做大梦!”
  朱传武说:“大掌柜,古往今来,营盘可比胡子窝牢靠。”
  镇三江说:“古往今来,官家也没扫清过胡子。”
  鲜儿说:“当家的,他,怎么处置呀?”
  镇三江说:“你说呢?”
  鲜儿说:“按咱的规矩,他可就没命了”
  大掌柜说:“啥规矩呀?放人!”
  鲜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一句说:“真的放了他?”
  镇三江呵呵笑着说:“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你的老相好,咱能难为吗?”又转向传武说,“放你,兄弟我也得有个讲究。”
  传武说:“到你这了,你爱咋讲究就咋讲究吧。”
  镇三江给传武倒酒说:“官军此番来是因为我们抢了高家大户吧?你上山来是要做个里应外合吧?”
  传武点头说:“行,猜得挺准,是那么回事儿。”
  镇三江说:“抢高家大户可是你这个姐姐领的头儿,她又是这二龙山二掌柜的,你还里应外合不?”
  传武一时语塞。
  镇三江说:“行,你一打奔儿,就看出你心里还有这个姐姐。我既要让你完成任务,还要保住我的山头,你信不信?”
  鲜儿说:“当家的,你可别打哈哈。”
  镇三江一笑道:“我总共抢了高大户三大车财物,我返还他一大车,官府那面说得过去吧?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吧?官军也该撤退了吧?我的山头自然也就保住了。说不定你朱传武还能连升三级呢!”
  三人大笑,又各饮下一大碗。

  2

  鲜儿、朱传武、镇三江来到山上。
  镇三江指画着说:“看着没,那儿,不用多,我就三五个人一卡,你千八百人都上不来。”
  传武看去,只见无垠的山海林莽。
  镇三江说:“这二龙山多美呀!你要是开春来,满山的花呀草的,香味儿直往你鼻孔里钻。这当胡子和居家过日子一样,啥啥你都得想周全了,啥啥你都得准备得体统。再让你开开眼!”
  镇三江走到一个角落,搬开一个石凳,用脚一踩机关,石板拉开,露出一个地道。
  鲜儿说:“当家的,你连这个都让他看哪?”
  镇三江说:“朋友嘛!”他对传武说,“你们官军就是打上来,我们也早从这挠杠了!这儿,一直通到大沟里。”
  他又踩一下机关,地道口合上了。
  镇三江说:“走,再看看我的弟兄们是咋操练的。”
  传武悄悄问鲜儿说:“大掌柜说放我,可一直不提这个茬儿”
  鲜儿说:“让你多待几天还不好啊?”
  传武说:“整天领我这看那看的,啥意思?”
  鲜儿说:“他是个好显摆的人,就乐意听别人说他势力大,兵强马壮。”
  一土匪跑到鲜儿身边说:“二掌柜的,四爷在红草沟挣着(得手)了,让再去几个人搬东西。”
  鲜儿说:“好,我领人去。”她又对朱传武说,“姐姐走了。”
  传武说:“你忙去吧。”
  鲜儿看一眼镇三江,镇三江仿若不知,只顾前行。

  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传武和镇三江端着大碗喝酒。旁边站着全副武装的两个土匪。
  传武说:“大掌柜的,好几天了,该放我走了吧?”
  镇三江笑眯眯地看着传武说:“我这么对待你,你还说走?好意思吗?”
  传武说:“哎,你答应过的”
  镇三江说:“兄弟,你人品好,本事大,有胆有识,就留俺二龙山上算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传武说:“你这可是扯笑了。我一个堂堂的军人,当胡子?落草为寇?你咋想的呢?”
  镇三江说:“我想啊,我是大掌柜,鲜儿是二掌柜,你就是三掌柜,多好啊!”
  传武连连摇头。镇三江说:“你不答应?”
  朱传武说:“不答应。”
  镇三江说:“你不答应也晚了,谁叫你把我这山头的里里外外都看明白了。”
  传武脸色变了说:“你啥意思?”
  镇三江说:“兄弟,我是好言相劝,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道儿,要么留下来跟我干,要么”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传武把酒碗一下摔了说:“你他妈的不讲信誉,出尔反尔!”
  几个土匪掏出枪来。
  镇三江对土匪摆了下手说:“去,给我兄弟再拿个碗来。”
  一个土匪送来一个碗,镇三江倒上酒说:“既然如此,那按着咱山头的规矩,只好送兄弟你上路了。”
  传武说:“看你像个汉子,原来你也是小人——无耻小人!狗都不如!”
  镇三江也不生气说:“你看你,我也觉得你是条汉子,可一听你这骂人话,你心眼儿也不大。干啥有干啥的规矩,你是官军的探子,你探明了我的窝子,我当然不能饶你了。来吧,喝酒。今天我多敬你几碗,也算我尽了兄弟一场的情义。”
  传武说:“好吧,喝!我这半辈子还真就没喝醉过,今天就他醉一回,也算了了份心愿。”
  传武一口喝干了酒,把空碗伸到镇三江面前。镇三江笑了说:“哎,这就对了。”

  鲜儿和一队土匪策马疾行。鲜儿突然勒一下马缰,马放慢了速度。
  鲜儿问身边的土匪说:“老四啥时候去的红草沟?”
  土匪说:“一早吧?”
  鲜儿说:“他去红草沟我咋不知道?”
  土匪说:“许是走得太急了吧?没得工夫告诉你。”
  鲜儿勒住马说:“不对!”她掉转马来,双腿夹一下马肚子。马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传武喝得眼睛乜斜了,他站起身,晃了晃说:“痛快!真他妈的痛快!终于喝了一回醉人的酒,这回死也不屈了。走吧,我该上路了,谢谢你这顿酒。”
  镇三江也醉了,他瘫在椅子上,努力睁开醉眼说:“兄弟,你真不肯留下来吗?”
  传武直着舌头说:“是好爷们儿,谁当胡子!不留!死也不留!”
  镇三江垂下头,挥挥手嘟囔着说:“送他上路吧。”
  几个土匪持枪进来,还有一个手里拎着鬼头刀。两个土匪上前将传武捆上,推着往外走。
  传武转过身含着泪,朝镇三江说:“大掌柜,我求你件事儿,好好对待我姐姐,你要是对不起她,我的鬼魂也饶不了你。”
  镇三江也流泪了,嘱咐那几个土匪说:“手头利索点儿,别叫他遭罪。”

  土匪们押着朱传武站定。操刀土匪说:“兄弟,不要怪我。人哪,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托生。明年今天,兄弟我到你坟头给你烧纸。”
  操刀土匪举起刀来。忽听背后传来鲜儿的喊声:“住手——”
  鲜儿骑马飞来,马一声长嘶,停在朱传武身边。
  鲜儿跳下马来。朱传武说:“姐姐,大掌柜言而无信!”
  鲜儿问操刀土匪:“咋回事儿?”
  操刀土匪说:“大掌柜有令,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二龙山!”
  鲜儿对土匪们说:“等着我跟他说两句话!”
  鲜儿引着传武走出树林,说:“你走吧。”
  传武拉住她说:“姐姐,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鲜儿说:“我是大掌柜的人,跟你走算咋回事儿?”
  传武说:“你放了我,他们能饶了你吗?”
  鲜儿说:“这就不用你管了!”
  传武说:“姐姐”
  鲜儿怃然说:“姐姐在山上已经待惯了,性情野了,心也野了,哪儿也去不了了——我也不想去。”
  传武落寞而去,鲜儿无声地哭了起来。梦里想过千百回的相会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

  鲜儿回了大厅,在门前背了两手,叫过一个喽啰捆了自己。
  镇三江已醒了酒,神色阴沉地看着自缚双手的鲜儿。
  众土匪力劝说:“大掌柜息怒,饶二掌柜的这回吧。”
  “大掌柜,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放一码吧。”
  “二掌柜是咱二龙山的有功之臣哪!”
  鲜儿说:“谁放了条子,砍谁的头,这是道上多少年的规矩,不能因为我是二掌柜的,就把规矩给变了。不过,”她让一个匪徒摘了她手腕上的银镯子说,“当家的,这是传武给我的,我得先还了人家,回来,杀呀剐呀任由弟兄们处置。”
  镇三江想了想说:“你要是一去不复返了呢?金蝉脱壳,骗得了我吗?”
  鲜儿说:“我是那样的人吗?要跑,我就跟他跑了!”
  镇三江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成全你。只是得我替你去还!”他吩咐身边土匪说,“把二掌柜先看起来,等我从山下回来再说。我再会会他朱传武。老四啊,你跟我走一趟。”

  3

  朱家后院,急促的敲门声。朱传文披衣出来问:“谁呀?”
  张垛爷的声音传来:“快开门!”
  传文忙打开院门。张垛爷和马帮的伙计们抬进个人来。朱传文上去一看,竟是朱传杰!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传文惊恐地叫道:“老三——”
  把传杰抬上炕,又叫了医生,全家人都是一副焦急神色。
  朱开山问张垛爷:“这是咋回事儿呀?”
  张垛爷说:“我这辈子也没摊上过这种事儿呀!路过歇马岭的工夫,天外天的胡子就把货劫了。我咋跟他碰码(见面套近乎),他们也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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