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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清-李百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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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和親子侄一樣。銀子早已備辦停妥,又留住了四天,與了本銀三百兩,又找了利銀十七兩,余外又送了十兩,俱是十足紋銀。主僕二人,千恩萬謝,辭了上路。約走了二十多里,至新都縣飯鋪內吃飯,見三三兩兩,出來入去,都說的是林秀才賣老婆還官欠的話,咨嗟太息的到十有八九。聽了一會,也洠颤N關心處。
  原來這林秀才,是本省新都縣人。單諱一個岱字,號齊峰,年三十一歲。他生的漢仗雄偉,勇力絕倫,雖是個文秀才,卻學得一身好武藝,馬上步下,可敵萬人。娶妻嚴氏,頗有才色,頗有才色,夫妻甚相敬愛。他父親林楷,為人正直,做過陝西耄Эh知縣,真是一錢不名。後來病故在任內,林貸同他母親和家人林春扶柩國籍,不幾月他母親也去世。清宦之家,那裡有什麼私囊。又因重修耄Эh城池,部中核減下來,到虧空下國帑二千七百餘兩,著落新都縣承追。前任縣官念他是舊家子弟,不過略為催取,林岱也交過八百餘兩。新任知縣叫馮家駒,外號又叫馮剝皮,為人極其勢利刻保他曾做過耄骺h丞,與林楷同寅間甚是不對,屢因不公不法的事,被林楷當面恥辱。
  今日林岱有這件事到他手內,正是他報怨之期。一到任,就將林岱家人林春拿去,日夜比責。林岱破產完了一千餘兩,求他開釋,他反申文上憲,說林岱虧欠國帑,恃符抗官,不肯交迹瑢⑿悴乓哺锵聛怼A轴酚謱⒆》孔冑u交官,租了一處土房居祝本城的紳衿鋪戶,念他父居鄉正直,前後捐助了三百兩,尚欠四百五十兩無出,大家同去懇馮剝皮,代他報家產盡絕。馮剝皮不惟不聽情面,且將林岱拿去收監,將林春付保釋放。林春不幾日亦病故,止有林春的女人,同嚴氏做些針線,貨賣度日,又要接濟林貸衣食,把一個小女廝也賣了做過活。
  後來剝皮竟將林岱也立限追比,又吩咐衙役著實重責,大有不能生全的光景。地方上桑梓又過意不去,捐了一百兩交迹瑥蛻┧麍蠹耶a盡絕的申文。剝皮滿口應許,將銀子收下,仍是照舊比責,板子較前越發打的重了。此後內外援絕,苦到絕頂。
  嚴氏在家中,每天不過吃一頓飯,常有整天家受餓,洠э埑缘臅r候。
  本城有個監生叫胡貢,人只叫他胡混,是個心大膽小,專好淫奔之人。他家裡也有幾千兩的用度,又好奔走衙門,藉此欺壓良善。他屢次看見嚴氏出入,姿色動人,又知林岱在監中無可解救,便引起他娶妾之心。托一個善會說話,有機變的宋媒婆,以採買針線為由,常拿些綢緞碎物著嚴氏做,做完,他就將手工錢送來,從未耽延片刻,其手工錢都是胡貢暗出。因此來往的透熟,每日家言來語去,點綴嚴氏,著他賣身救夫,與富貴人家做個惻室,便可名利兩收。嚴氏是個聰明婦人,早已明白他的意見,只是不應承他。後見他屢次遷引,便也動了個念頭。向宋媒道:「我非無此意,只是少個妥當人家。你既這樣關切我,心裡可有個人家麼?」宋媒即將胡監生人才、家道、年紀,說了個天花亂墜。嚴氏道:「我嫁人,是要救夫出監,只怕他未必肯出大價錢娶我。至於與人家做妾,我到不迴避這聲名。」宋媒道:「這胡大爺也曾說過,止出三百五十兩,此外一兩也不多出。」嚴氏笑道:「可見是個天緣,他出的這銀數,卻與我夫主官欠暗合,就煩你多加美言,成就了我罷。」宋媒道:「成就最是容易,必須林大爺寫一個為欠官錢賣妻的親筆文約,方能妥貼的了。」嚴氏又笑道:「這都容易,我早晚與你拿來。只是一件,只怕胡大爺三心兩意,萬一反悔,我豈不在丈夫前喪品丟人。你敢包辦麼?」宋媒道:「若胡大爺有半句反覆話,我就永墮血盆地獄。
  我若是戲耍了你,著你在丈夫前丟人,我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教他們死了。」嚴氏道:「既然胡大爺有實心於我,我就是他的人了,他何苦教我拋頭露面。將來懀麚绞郑蛣趧铀嫖医还伲盼曳蛑骰丶摇_有一句話你要記清,若我夫主午時不回家,便是一百個未時,我也不出門。」宋媒道:「這事都交在我身上。胡大爺和縣裡是好相與,怕放不出人來?只要懀麚䦟懙慕Y實明白方妥,胡大爺也是最精細不過的人。」兩人講說停當,宋媒婆歡歡喜喜,如飛的去了。
  次日嚴氏跟了林春女人,走至新都縣監門,向管監的衰懇。
  管監的念林岱困苦,隨即通知,放嚴氏入來。嚴氏看見丈夫蓬頭垢面,滿腿杖傷。上前抱頭大哭。林岱也落了幾點眼淚。旋教林春女人拿過幾樣吃食枺鳎淮髩鼐疲旁诿媲埃瑖朗弦沧谝慌裕f道:「家中無錢,我不能天天供濟你的飲食,你可隨意吃些,也是我到監中看你一番。」林岱道:「你這一來,我越發不能下嚥,到是酒我吃兩杯罷。「嚴氏從籃內取出一個茶杯來,斟滿遞與林岱。林貸吃了一口酒,還是半冷半熱的。
  問道:」你們家間,米還有得吃麼?「嚴氏道:」有錢時買一半升,無錢時也就不吃了。「林岱便將杯放下,長歎道:」我這性命,只在早晚,必死於馮剝皮之手。他挾先人仇恨,斷不相饒。
  只是你將來作何歸結?「嚴氏道:」你們男人家,要承先啟後,關係重大;我們婦人家,一死一生,有何重輕?將來上天可憐。
  你若有出監之日,我到愁你洠歸結。「林岱道:」我時常和你說,有一個族伯林桂芳,現做湖廣荊州總兵。只因祖公公老弟兄們成了仇怨,致令我父與他參商,二十年來音信不通。此外我又別無親友,設或有個出頭日子,我惟投奔他去了。「嚴氏點頭道:」任他怎麼參商,到底是林氏一茫阌衷诨茧y中,誰無個惻耄е模俊沽轴返溃骸高@也是我與你紙上談兵,現欠著三百五十兩官銀未交,總插翅亦難飛去。」嚴氏道:「三百五十兩官銀,到有人出在那裡,只要你立一主見。」林岱大喜道:「系何人相幫,有此義舉?」嚴氏笑道:「不但三四百兩,就是三四十兩,相幫二字,從何處說起?」就將胡監生托媒婆說的話,詳細說了一遍。林岱道:「你的主意若何?」嚴氏道:「我的主意,要捨經從權,救你的性命。只用你寫一張賣妻的文約,明後日即可脫離苦海。」林岱聽了,倒豎鬚眉,滿身肉跳,大笑道:「不意你在外面,到有此際遇。好,好!」向林春女人道:「你可哀告牢頭,討一副紙筆來。」少刻,牢頭將紙筆墨硯俱送來,林岱提筆,戰縮縮的寫道:立賣契人林岱,新都縣人,因虧欠官項銀三百五十兩,無可交迹轭妼⒃淦奘覈朗希鲑u於本城胡監生。
  又問嚴氏道:「他娶你是做妻做妾?」嚴氏道:「是講明做妾。」林岱道:「更好。」名下為妾,身價紋銀三百五十兩,本日在新都縣當官交迹瑏K無短少,日後不許反悔爭競,恐口無懀①u約存照。
  又問道:「你適才說有個媒婆子,姓什麼?」嚴氏道:「姓宋。」林岱又寫:同中女媒宋氏。某年月日親筆立。
  寫畢,將拿來的酒菜,大飲大嚼,吃了個罄淨。吃畢,將頭向臨牆上一斜靠,緊椋щp睛,一句話不說。嚴氏道:「你出監後,務必到家中走走,我有許多要緊話囑咐你。你若是賭氣不到家中,我就是來生來世見你了。」林岱笑道:「你去罷。」言訖,把身子往地下一倒,便睡去了。
  嚴氏收拾起諸物,又恐林岱聽見,眼中流淚,心裡大痛,悄悄出門。回到家中,宋媒婆早在門外等候。嚴氏改做滿面笑容,讓宋媒到房內坐下。宋媒道:「奶奶的喜事何如?」嚴氏從袖中取了賣契,向宋媒道:「事已做妥,你可述我的話:銀子三百五十兩,要胡大爺當堂替我前夫交代清楚。衙門中上下即或有些須使費,我前夫都不管。我幾時不見我前夫回家,我斷斷不肯動身,不是我心戀前夫,情理上該是這樣。此系官銀,諒也不敢舛錯,你就將約契拿去罷。這是我前夫親筆寫的,他不必生疑。」宋媒見了約契,如獲至寶,說了幾句吉慶話,如飛的跑去,遞與胡監生,居了天字號大功。
  胡貢看了大喜,次日一早,親自送了馮剝皮四樣重禮。剝皮說了無數送情的話,始將銀兩收兌入庫。胡貢又到宅門並承辦書吏處,說定事完相謝,立逼著管宅門家人回稟本官,將林岱當時放出監來。然後回家,催著收拾喜轎,差人到林岱家娶妾。宋媒報知嚴氏,嚴氏忙著林春女人,到縣前一路迎請林岱回家。正是:僮咏璧稓⒏福缗u身救夫。
  兩人事跡迥異,問心各有懸殊。
第十八回罵錢奴刎頸全大義保烈婦傾囊助多金
  詞曰:
  蛩聲泣露驚秋枕,淚濕鴛鴦衾。立志救夫行,癡心一恨長。
  世事難懀麛啵褂醒┲刑俊7驄D得周全,豪俠千古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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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林岱出了縣監,正心中想個去處躲避,見林春女人跑來,再三苦請。林岱又羞又氣,心中想道:「我就不回家去,滿城中誰不知我賣了老婆。」萬無奈何,低了頭走,也不和熟識人周旋,一直到自己門前。見喜轎在一邊放著,看的人高高下下,約百十餘人,又聽得七言八語,說:「林相公來了,少刻我們就要看霸王別姬哩。」林岱羞愧之至,分開眾人入去。
  嚴氏一見,大哭道:「今日是我與你永別之日了。」將林岱推的坐下道:「我早間買下些須酒肉,等你來痛飲幾杯。」林岱道:「你是胡家的人了。喜轎現在門外,你速刻起身,休要亂我懷抱。既有酒肉,你去後我吃罷。」正說話間,只見胡監生家兩個人入來說道:「林相公也回來了。這是一邊過銀,一邊過人的事體。」嚴氏大怒道:「總去也得到日落時分。人賣與姓胡的,房子洠зu與姓胡的,是這樣直出直入,使不得。」胡家人聽了,也要發話,想了想,兩人各以目示意而出。嚴氏又哭說道:「我與你夫妻十數年,無福終老,半路割絕。你將來前程遠大,必非終於貧賤之人。我只盼望你,速速那移幾兩盤費,投奔荊州,異日富貴歸來。到百年後,你務必收拾我殘骨,合葬在一處,我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林岱哈哈大笑道:「這都是嬰兒說夢的話,你焉能與我合葬?」且不說夫妻話別。再說朱文煒、段眨氵了飯錢,剛走到縣枺T,見路南裡有一二百人,圍繞著一家門子,擁擠看視。
  又見一個婦人從門內出來。拍手說道:「既然用了人家銀子,吃新鍋裡茶飯去就是了,又浪著教請買主胡大爺來說話。」說著,往路北一條巷內去了。文煒向段盏溃骸高@必定是我們在飯鋪中聽得那話,我們走罷。」段盏溃骸柑焐踉纾厝ヒ彩情f著,我們也看看何妨。」少刻,只見一個人,挺著胸脯,從北飛忙的走來。但見:滿面浮油,也會談忠論孝;一身橫肉,慣能惹是招非。目露銅光,遇婦人便做秋波使用;口含錢臭,見寒士常將冷語卻除。敬府趨州,硬占紳衿地步;畏強欺弱,假充光棍名頭。屢發非分之財,常免應得之禍。
  只見這人走至了門前,罵道:「你這般無用的奴才,為什麼不將喜轎抬入去,只管延挨甚麼?」那幾個人道:「新姨娘不肯上轎,我們也洠Хā!褂忠娤惹叭サ哪菋D人,也從北趕來,入門裡邊去。少刻,從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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