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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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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朗冷然接口:“除了让他为你负尽天下人外,的确没有做过什么!”

高氏心间一横,道:“你莫忘了,你此时已经身在侯府,和侯爷朝夕共处了恁多时日,名节早已不保。你以为我们元家还会要一个失贞的媳妇么?那一纸休书,纵使阳儿不给你,我们当人爹娘的也要给!”

好,好,好狠!这老夫妻两人,是想就此逼死她的罢?春眠握着衣下熨在心口的璧石,使力压淀胸臆间上升的乱气,咬唇,转身,摆手,“二老请回罢。你们是相公的父母,我生怕再说下去更重的话出来,会对不起相公,请回。”

“。。。。。侯爷说,他不想为难元家,为难慕阳,但若不能找回妻子,心情恶劣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就非他能控制得了。这话你应该听得明白罢?。。。。。且不管是为了谁,你都要好好考虑。”高氏道。

她面朝壁,挥袖,“二老请回,恕不远送。”

元庆朗拂袖而去。高氏紧步相随。

春眠颓坐下来,抚额苦笑:两位长者当真慈悲,劝了她半晌,竟是要她醮夫再嫁,而临去之前,连她是不是自愿呆在这栋侯府也不问上一声,有公婆如此,不寒心都不成呢。

“夫人,侯爷捎话来,邀你今儿个晚晌到万香苑用膳赏花,奴婢为您妆扮一下罢。”元家二老甫离,侯在室外的丫鬟迈进房来,乖巧声道。

侯爷,是啊,她还有一位侯爷要见,哪来得时间悲风伤月?

“为我换上昨日新送来的菊黄襦裙,外面罩那件雪色纱褛,头饰首饰的颜色一定要与衣裳搭配妥当,头发梳成百花髻罢。”她道。

“恋儿,你。。。。。”惊艳的目光从她的如云鬓发,徐徐下移,直到裙下纤足,良久,阳恺才道,“你好美。”

“怎么会呢?”春眠姗姗就座,嫣然道,“这张脸,尚不及之前的五成。”

她难得的开颜一笑,令他更是大悦,道:“只要是恋儿,便是美的。”

“若我当真丑若如盐,你便不会说这话了。”

“只要是恋儿,不管是无盐还是西施,在我眼中,不会有任何差异。”

春眠蹙眉,问:“你现在不想让我回到。。。。。那具躯体里了么?”

“当年,恋儿身子饱受劳损,虚耗孱弱,我不想恋儿再吃苦,你若不想回去,也没什么不好。我会找一个黄道吉日,让‘她’入土阳家祖坟。”

“不会舍不得么”

“会。”他坦认,“属于恋儿的,我都会不舍。”

这些话,当真动人,也当真易使人动心。“这些天,我时常在想,你一找便是十八年,若你找不到呢?还会坚持多少年方肯罢手?”

“至,死,方,休。”他目定如山,每字一顿。

她遽震,眸子落尽他绵密热切的凝视里,四道视线缠交到一处。

“恋儿。。。。。”他情之所趋,掌心覆上她置到案上的素手,如捧起一样稀世珍宝,唇缓缓落下。。。。。

她如遭蜂蜇,倏尔把手抽回。

“恋儿?”

她冷若冰霜,“你莫忘了,如今我还是元家妇,悖礼失德的事,宁死难从!”

他眉峰蹙起,面色染愠,“你怎会以为我会做逼迫你的事?”

“逼我的,是元家二老。”她唇勾讥讽,“不知这世间会不会有第二对劝自己的儿媳背叛儿子的公婆?他们倒是开人先河了。”

“他们。。。。。”阳恺愧色浮眸,“是我急着想让恋儿回到我身边,方请元家二老前来,惹恋儿生气了?”

“不管你是请还是逼,是一回事。他们那般踊跃配合又是另一回事。若非有此一回,我尚不知自己竟是如此不讨人喜欢。”她自我嫌弃地一笑,捉起案上银质酒盅,一饮而尽。

他心生不舍,道:“不瞒恋儿,我以昌阳侯之尊,一方面挟恩以报,一方面又暗作威逼利诱,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妇,如何抵挡得住?”

此话非为替元家二老辩护,仅是想开解她不扬心绪。而这番坦诚,被听者领会过去,除却讶异,委实会滋生些许贴心感动。

“你方才说不会逼我,是真的不会逼我么?如果我此时站起身来去找元慕阳,你也会任我自由去。。。。。”

“不会!”她话音未落,他便截然作答,“我会等你,却不可能让你再回他人身边!”

“。。。。。。你好霸道。”

他心际一跳:方才,他可是从佳人嘴里听到了些许娇嗔味道?

“侯爷,元家二老的话不作准。”春眠凝着娇颜,“要写休书,还轮不到他们。我不会任他们如此作践。”

“恋儿?”

“你安排,我要尽快和元慕阳见一面。”

“你要见他?”

“我要和元慕阳谈清楚,不管能否被谅解,这份休书也该由他来写,假他人之手的,我不认!”

“。。。。。。恋儿?”袭卷周身的是什么?狂喜么?幸福当真来得如此快,如此容易?他犹不敢信,“恋儿是说。。。。。”

“你们两个中,我势必要负一个。我若随元慕阳双宿双飞,你会容许么?”

“不会!”同一个答案,比前回更加断然,更不容丝毫余地。

“你不会,难不成我还要拖着三个人同归于尽?我再不想看到你在我眼前受伤倒下,也不愿他因此赔上身家性命,除了让伤害减到最低,我还能做什么?你不放我,只能让他放我。慕阳性情淡定,素来不喜与人争抢,只要我去意坚定,他便不会为难我。”

阳恺盯着她秀靥,狂喜过后,不敢持肯的疑云悄然来袭,患得又患失。“。。。。。。恋儿不气我用强制手法将你夺过来并强制你留在侯府?”

“当然会生气。可气又如何?”春眠垂眸低喟,“你们两个人虽脾性迥异,但这份执拗却不相上下。当初我明明已经离开,他硬是不让我安生,教人把我拉了回去。你亦然。你去找我,他只怕我一旦记起你便舍他而去,镇日疑虑。眼下,你也是如此。”

她掀睫,星眸化成两汪春江,迷濛凝眙眼前男子,“我怎么会遇见如此两个男人?是上苍的厚待,还是玩笑?”

她话里,含无可奈何的惆怅,也淡显不无欢悦的娇嗔,被江南软语哝哝送出,如春日般的暖,春风般的缓,荡过人一方心田。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竟是在这般时候。

“你一定要见元慕阳?”

“对,一定要见他。若不见,春眠永远是春眠,也永远是元春氏。”

八十四  休书

仅隔了一日,春眠便得成所愿,见到了要见的人。

元慕阳是被昌阳侯的请帖兼八抬大轿接进府里的,俨然以上宾规格,到府后,并有昌阳侯亲卫杨成在大门恭迎,引着他到达侯府深处。枝叶掩映,一角轩檐乍现,其内有佳人倩影。

他踏进轩里,眼角同时瞄到距此三四丈外,阳恺立身轩廊之下。

“相公。”春眠低唤。

他发现她仍没有抬起双眸,他前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让他们中间始终咫尺相隔。他有察于此,停足不前,墨眸微沉,“是你叫我来此的?”

“是眠儿拜托侯爷请相公过来的。”

“。。。。。有事?”

“请相公在上面签字落章。”她从袖里拿出备好之物,展开放平到桌案上,旁边,早就设了笔墨相待。

他覆目,纸上内容不必一眼扫尽,仅是开头“休书”那两个字,便够了。“。。。。。你确定要如此?”

“与其拖下去三个人痛苦,不如设法解脱。”

“这便是你想出的解脱办法?”

“除此外,我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别告诉我,你有此办法,还有为我考虑的因素在?”

“相公。。。。。”

“签了这张纸,我便不是你相公了罢?”

“慕阳。。。。。”

“你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

“你——”不是没听过他对人说话时冷淡自持的口吻,但那是对别人,事不关己嘛。如今轮到自己,真是不可忍受呢。“你也从来没有。。。。。”

气不过之下,她抬起了眼,两人的眸光终于在暌违多日后重逢。

他眉尖稍动,唇微掀,似笑又非笑,“我若签了它,你会快乐么?”

“我会很难过。”她又用细密长睫把两只星眸挡住,咬住唇,“可是,你若不签,就会是三败俱伤,那更不是我想要的。”

他偏首,向身后几丈外的男人投去一睇,不待四目有所交集,便回过头,问:“你不相信我可以让这件事平安度过?”

“我可以相信,但有人不能等,前几日你的爹娘上门,竟然要我放掉你,还说要代你写什么休书,你以为我可以承受这样的侮辱几次?”忍辱负重非春眠所擅长,既然之前一再的示好及忍让不曾让公婆对她改观,何必还自讨苦吃?

“我明白了。总之,你让我签这张纸的意愿是万分坚定了,可对?”

“对。”

“我若不签,便是在为难你了,可是?”

“是。”

“我若爱你,便该成全你,可对?”

“对。”

“好,希望你会因此快乐一点。”他持起笔,笔下不见丝毫迟疑,利利落落地将“元慕阳”三字飞落其上。

“相。。。。。”

“住嘴!”他愠声低叱,“我不想再听你如此叫我!”

“小。。。。你。。。。。。”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心头,以泪光形成于眸,“你讨厌,我会讨厌你!”

“你以为如今我还会在乎么?好自为之罢。”他淡声说着,转身迈阶,直至修长身形转过圆月拱门,未再给她一眼。

讨厌,讨厌!她小脸苦皱起,又是拍桌又是跺脚,最后,是俯桌放声大哭。

阳恺急迈几步,原想去劝慰佳人。但转念,这场哭是她所必须要经过的,让她哭一场,以心哀悼那段岁月,方能真正放下元慕阳,真正重新属于他罢?

“你签了休书?真的是休书?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是休书没错?是休书?确定是休书?你怎么能签呢?你怎么可以?”

相形季东杰的失措失态,气急败坏,身为“下堂夫”的元慕阳却冷静得不同寻常,“签都签了,你多说无益。”

“什么叫多说无益?你是初识眠儿么?你不是自诩这世间最了解最懂眠儿的人么?你怎能恁这一时意气,就当真置她于不顾?”

“你太冲动了。”

“我冲动?”季东杰目眦欲裂,“是你过分冷血!眠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不放,他昌阳侯还要杀你全家不成?当这世间真的没有公理了么?”

“与昌阳侯无关,是眠儿。”

“眠儿是为了保护你,才要改嫁昌阳侯,你便当真成全?你当真猜不透眠儿的用心?依我看,是你在心底畏惧昌阳侯势力,方顺水推舟的罢?说好听了是成全,实质也不过把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元慕阳,你懦弱至此,无用至此,还像不像个男人?”

元慕阳冷傲扬眉,“这又关你何事?我是推是让,关你何事?你不觉你对一个朋友之妻关心得太过了么?”

“你——”季东杰手指气颤,指着好友鼻子,“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是你对眠儿从来没有死心罢?”

“元慕阳,你把从昌阳侯那边受的气撒到我身上,实在可怜!”

“可怜得是你不是我,至少,眠儿曾是我的妻子。”

“。。。。。你。。。。。。。你这个冷血冷心冷肺冷肠子的人,我当初怎会和你结交?”

“现在断交也不晚。”

“。。。。。。断交就断交,你以为我稀罕么?当初若不是为了给眠儿调理病体,你以为五十两黄金就能留得住我?元慕阳,我看错了你!”

季东杰浑身绷着烈烈如焰的怒气,甩门而出,随着京城最大客栈的天字号房一记惊天动地的门声重响,两个相交十几年的好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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