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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世修行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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漻清强笑道:“正如师父所说,断奶也是必须的。”
维泱失笑,爱怜地揉揉他头发,复将他搂入怀中。漻清乖乖趴在他胸口,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卷一】辰极之羁 第六章 青鸟不传
次日维泱与如星理好行装,偕同漻清与会弁,一起登上洛水宫观星露台。会弁自来与漻清交好,见他对师父状极依依,便自告奋勇留下来,凭着自己和孪生兄弟如星特有的“通心”之术,为漻清与维泱传递消息。
预定出发时间已到,漻清仍扯着维泱袖口,眸中水光盈盈。维泱看得不忍,便欲留下,然而口唇方歙,漻清早已放手退开,强笑道:“师父保重,早日回来。”
维泱心中暗叹,点了点头。
如星在一旁笑道:“师兄真乃性情中人。此次赴宴,要不了几日便归。况且若师兄有甚话说,只需请会弁哥哥传心于我,我自会说与师父知。便与曾分离,也无甚区别,哪用这样挂心。”
漻清脸上一红,也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实是师父太久未曾离开,我一时有些不习惯。”
维泱温言道:“你自己也一切小心。为师等这便去了。”说着一手携起如星,一手捏个法诀招来祥云,两人就此平地升入云端,瞬间远去。
漻清仰头观望,目光极为不舍,至两人完全消失不见,这才怅然与会弁下楼而去。
这日漻清一直魂不守舍,好不容易挨至下朝,奏章都不及批,直奔洛水宫而去。寻得会弁,急切问道:“师弟,师父他们可是到了?”
会弁正自席地坐于天井之中,望天出神,见他问起,凝神静思了一会儿答道:“早呢,他们尚在半途,晚膳时分或可到达。”
漻清“哦”了一声,道:“那我迟些再来。请替我跟师父说,就说……”想了想,挥下手,“算了,不必说甚么。我晚间再来。”
回到御书房,仍自坐立不安。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莫要真如稚子一般,教人家小瞧了。想起维泱待他虽然极好,神情间却完全不当他是个成年男人。不由心中一阵无奈。
强迫自己坐在桌前,瞪着眼前摊开的奏章。
江西淮阴煤矿,掘出一块千年煤精,体型硕大,宝光盈人。当地县令认为是天降祥瑞,佑我大郕,不敢私藏,特此进贡天子。
师父曾言道,煤精形成,虽然稀有,却成乎自然。甚么“天降祥瑞,佑我大郕”,不过是小小县令妄图以献宝为途加官进爵罢了。
这么想着,师父微笑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神情的面容浮现眼前。白衣如雪,墨发如瀑;眼若点漆,鼻若悬胆;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仙姿绰约乘风去,疑似画中梦里来。
恍惚间,奏折上一个个方块字,竟都成了师父的脸容。温柔的,严肃的;喜悦的,不愉的;专注阅读经文时的,宠溺地望着自己时的……各种表情,一齐迎面而来。
忽然间这些影子合而为一,师父的身形渐渐清晰,最后化为实在形体,唇角含笑,背负双手,绰然立于眼前。
漻清大喜,迎上前去,激动至声音发颤道:“师父!你回来啦!”
维泱但笑不语。漻清见到他绝世容颜,脑子一阵发热,竟就这么直直扑上前去,拥在双臂之中,往他嘴上吻去。
未及碰触,怀中突然一空。漻清慌张地四下张望,失声道:“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师父莫走!”
维泱在远处出现,面上冰寒如霜。漻清见他这样,一颗心更是沉到谷底。忙抢前颤声道:“师父……”
维泱不答,身子一晃便即滑开,无论漻清怎样追近,他总是在一丈开外森然而立。
漻清颓然停下,扑地跪倒,哭道:“弟子该死,但凭师父责罚!求师父……莫要不说话……莫要不理弟子……”
维泱冷然道:“你身为帝君,竟然有此大逆不道,有悖伦常的心思!枉费为师平日里谆谆教导!”
漻清哭道:“弟子知错了!求师父责罚!弟子,弟子决不会再犯了!”
“迟了!”维泱断喝一声,决然道:“你既有如此用心,为师今后决计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袍袖一挥,消失在一阵浓雾之中。
漻清大惊,口中高呼“师父”,奔上前去,在浓雾中乱抓,却甚么都抓不到。
一时只觉天崩地裂,天旋地转,胸中如遭雷噬,痛彻心肺,大叫一声,便即醒来。只见眼前烛影摇红,自己正伏在御书房案上。伸掌往脸上一抹,入手皆湿。
小太监扁竹闻声奔入,见他如此,大惊失声道:“皇上!出了何事?!”
漻清定一定神,道:“无事,做了个梦而已。”取出汗巾,抹把脸问道:“现下是甚么时辰了?”
扁竹道:“回皇上,酉时过了。”
漻清一惊道:“这么迟了!”
扁竹道:“是。皇上要传晚膳么?”
漻清一摆手道:“迟些罢。传旨下去,摆驾洛水宫!”
洛水宫内。
漻清前脚踏入,见会弁已在正殿相候,急切问道:“师父可是到了?可有……甚么话说?”说到后一句时,声音微微发颤。
会弁道:“早到了,已在昆仑山歇下。说是明日便上瑶池赴会。”
漻清心中稍安,问道:“师父可还说了甚么?”隐隐害怕梦中之事并非虚有。
会弁摇头道:“没甚么了。师兄可是要我向师父传些话么?”
漻清张了张口,犹豫片刻道:“就说……就说……天上有甚么好玩的物事,回来时定要讲给我听。”话一出口,便欲打自己一掌。这个语气,不正像小孩子跟出远门的长辈说话么!
果然会弁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神色,点点头,闭目凝思。须臾,睁眼道:“师父说知道了,并着你好生注意饮食休息。”
漻清此时方松了口气,脸上浮现笑容,对会弁一揖道:“多谢你啦!”
会弁起身还礼,续道:“师父还说,自明起太上老君要大讲九日《黄庭经》,会场周围有层层法术保护,我或便不可再与如星联系了,着你到时莫要心焦。”
漻清怔了一怔道:“那也是莫可奈何。师父可曾说起何时回来?”
会弁道:“未曾。师父早年已经游尽四方,现下估计无处可去,大概听完经书之后便即回来,除非有友人相邀聚会他所。师兄可要我再问师父么?”
漻清想了一想,见会弁额现汗珠,知这通心之术甚耗法力,便摇头道:“不用了。若到时仍不见师父回来,再问不迟。”
这九日来漻清度日如年,好容易盼到第十日来临,漻清天未拂晓便已起身,心不在焉地上过早朝,急急退往自己寝宫,仔细沐浴,换上新衣,坐等维泱归来。他心知昆仑山与京城有一日路程,自己这么早准备着也是无用,但心中又喜悦又烦乱,摊开奏章,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好颓然放弃,呆呆坐在椅上,干等时间过去。他怕会弁笑他心急,是以虽然极想问他师父可是已在途中,却生生忍住,心想,反正不久便可见面,现在问与不问都无甚要紧。他想着,等着,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见到师父,第一句话说甚么好呢?
“师父,你回来啦?”
“师父,我好想你!”
“师父,天上好玩吗?”
“师父,你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师父……”
……
然而那日,维泱却未曾出现。
甚至在之后无数个日日月月里,维泱也始终未曾出现。
漻清初时尚不死心,闯进会弁房内问他可知师父去向。会弁凝神良久,却说找他们不到。
“找不到?甚么叫找不到?!你和如星,不是心意相通的吗?!”漻清失态大吼道。
会弁平静地看着他:“通心术是一种法术。只要是法术,就有被破解失效的可能。”
漻清一愕:“有人破坏你的法术?有人欲对师父不利?!”他暴跳起来:“谁这么大胆,朕这就去点兵灭了他!”
会弁摇头道:“不一定是被破解。如星若自己不欲和我联系,我便也如现在一样,无法找到他。”
“如星为何……”漻清话声到此处便嘎然而止。他突然想起那个梦。难道说,师父终究知道了自己的觊觎之心?难道说,师父发怒不愿回来,便命如星不要理睬会弁的心音?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浑身冰冷,心内悲苦。
会弁见他脸上神情数变,淡淡道:“师兄想到甚么了?怕是想多了。”
漻清苦涩地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是我想多了。恐怕是我,是我冲撞了师父,他,他不回来了。”说道这里声音哽咽,便欲哭出声来。
会弁容色不变,道:“不会的。依我所见,无论师兄你做了甚么,师父都不会真个生气。况且就算是你惹恼了师父,他总不会连我亦不见。”
漻清听他如是说,心中稍安,便又担心起来:“你确定他们不是途中遇上甚么危险?”
会弁道:“当然。若有巨变,我和如星一脉连心,我会感应得到。”
漻清怀疑道:“你不是说,你的通心术找不到他?”
会弁道:“通心术是法术,用法术寻而不获很正常。然而我和如星之间血脉相联的感觉却并非法术。感觉虽然不能用来互传心意,但若一方有大喜大悲,或面临生死关头,另一方必有所感。”
“若非如此,又非那般,然则师父却又何以不回来?”漻清心下一阵焦躁,喃喃道。
“师父做事,一向随性。”会弁道,一面盘膝闭目,“况且,师父也不是一定得回来。”
漻清呆在当场,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会弁的意思。师父爱做甚么,便做甚么;爱到哪里,便到哪里;爱回来就回来,爱不回来就不回来。他在这里时宠我爱我,那是出于他的喜欢;现下他不回宫而愿意四方游玩,那也是他的喜欢。就算两世缘份又如何,就算曾朝夕相处又如何?我漻清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弟子,没有资格约束他的行踪。
顿时山河失色,日月无光。
大郕征和二年三月,宣宗忽染风寒,卧榻数月不起,其间一切政务国事由丞相徐知常率同文武百官议政而行。
漻清痊愈之后,一如往常那样上朝、下朝,处理政务。一切看来均无不妥。但几位亲近的朝臣却发觉,他已不再是原来那位虽然威严,但眼中总带着几分温柔神色的皇帝了。
维泱一向不理朝政,只在洛水宫中清修,是以除了平素和他时有来往的徐知常、赤箭外,无人注意到宫内少了人。只有在历年祭天大典时,才有人私下嘀咕:怎么不见那个仙姿绰约的国师了?但对余人来说,这实在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年复一年,众人渐渐将他忘却。
征和八年九月,皇帝大婚,册立忠烈侯白英长女白芷为正宫皇后。
大婚前夜,漻清喝得酩酊大醉,直冲进会弁房中,扯着嗓子吼:“没有消息么?还是没有消息么?”
会弁正在看书,对着满屋酒气皱了皱眉头,道:“一直没有。”
漻清怒道:“你不是修道之人吗?那个人难道未曾教过你卜算之法?你难道不会乩上一卦,看看他,他现在正在何方?”
会弁抬头看他,声音平静无波:“师父说我情太重,无法做到心无旁鹜,不适合学习占卜,因此未曾传我衍算之法。”
漻清不敢置信道:“甚么!占卜难道不是道士的基本功?!”
会弁道:“我便是不会。”
漻清复又怒道:“那你会甚么!”
会弁答:“我会画符驱邪,超度亡灵,降妖除魔。”
漻清酒意上冲,口不择言道:“那你和那些江湖术士有甚么区别?!就你这样还想修仙!”话甫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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