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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海岩 著-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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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个别的老师见怪不怪,他们议论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处分。学生中过去就有过这种人,一点都不能正确对待逆境,稍有挫折便一蹶不振。肖童只不过表现得更为极端罢了。
而肖童早已顾不上周围的舆论。他又去过几次中关村,不知不觉中,竟认识了好几个毒贩,买粉子的经验和路数越来越熟了,也知道了许多吸毒圈子里的规矩和故事。他渐渐也和大多数吸毒者一样,不上这儿来买粉了,他手里也有了几个毒贩的BP机号码,有钱的时候就呼他们。
他还知道了许多搞钱的办法,无外乎偷、抢、骗,和投机倒把。他不得不总是刻骨铭心地提醒自己,千万别去犯罪,千万别去找欧阳兰兰,他想这是他最后的骨气。他之所以能够这样警戒自己并且咬牙坚持住,就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个他暗恋着的庆春。尽管随着自己的堕落他日益看清这个梦想离他越来越远,但仍然想死死抓住这个心里唯一美丽的留念。
他想着庆春的生日快到了,他答应过要请她吃饭。他想无论如何要把这个钱留出来。最令他惊喜的是,在和一个毒贩闲聊的时候,他突然找到了一个挣钱的机会。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这年头竟还可以找到地方去卖血。
星期五他请假去了在崇文区的一个输血站,恰有几个单位正在这里进行义务献血,门里门外因此都很拥挤。他按照打听来的方法坐在椅子上等待,不一会儿就过来一个烫着头发的中年妇女。问他要不要填表。他说要,便马上拿到了一张献血体检表。那女的神神秘秘把他拉到门口。门口的路边上,还站着几个正在填表的人,有男有女,衣着简陋,面相或臃肿或枯瘦,年龄大都在三四十岁之间。那烫发的女人教他们如何填表,如何搪塞医生的询问,并且——看了他们的身份证。其中有一位连临时户口外来居民常住证都没有的妇女被她收回表格赶离了这一群。她看了肖童的身份证,打量这小伙子眉清目秀,不无疑惑地问:“你上学啊,还是工作了,真是缺钱花呀?”肖童说我待业呢,上有父母有病下岗,下有小妹妹还上小学。他此时已把撒谎练得非常熟练顺嘴。
烫发女人同情地咂嘴,大慈大悲地帮他填好表格。在工作单位一栏里填的是一个什么丽华莲大酒楼。然后就带他们一行人进去,先体检,后抽血,每人抽了六百
鲜血。然后他们出来,都站在街角等那烫发的女人过来发钱。
那女人在里边和什么人交割完了,就出来发钱,和血的数量一样,每人也是六百,当面点清。轮到肖童,她没有给,说你先靠边呆会再说。等钱都发完,卖血者四散而去,那女人才把肖童的钱拿出来。她给了肖童一千,并且留下了一个呼机的号码。
她说:“小伙子,我看你面善,又是头回卖,家里情况真是难为你了。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大姐,大姐能帮的一定责无旁贷。”
他问:“你是丽华莲大酒楼的经理吗?”
烫发女人说:“你真是头回来?我可不是他们丽华莲大酒楼的。他们酒楼分配了献血指标可没人报名献。一个人给一千八都没人献。我是帮他们承包献血任务的,我找的人一人只要他们酒楼出一千五。我够仁义的吧。他们酒楼愿意,你们也愿意,我就是挣点儿来回组织的辛苦钱。”
烫发女人又要去了肖童BP机的号码,说以后有这类任务还可以找他。
那女人向肖童递着媚眼,叫了一辆“面的”走了。肖童站在路边的风里,手里攥着这一千块卖血的钱。他第一件事就是用输血站附近的公用电话呼叫了一个熟悉的毒贩,约了地方跟他要了五百块钱的白粉。另外五百块钱他揣在怀里,他想得留着请庆春吃生日饭和给她买礼品。
在后来的一个星期之内他很走运,又连着得到三次卖血的机会。只是第三次去卖的时候,他胳膊上还带着一时来不及消褪的发青的针眼,让采血站的医生看出来了,把他盘问了一顿赶了出去。但烫发女人还是给了他五百块钱。说小伙子你对自己也别太狠了,你去搞点硫酸亚铁和肝铁片吃吃,等养些天再说吧。
他一个多星期就挣了三千多块钱,使他每天生熬死拼的状况一下子缓解下来。
他每天晚上吃了饭又有了精力去商场里转,经过反复挑选,他还是买了个水晶器皿,作为给庆春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五百多块钱的水晶花瓶。在理念上和感观上,他都觉得只有水晶的东西既有实用价值,又高尚纯洁。
他把水晶花瓶抱回家。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赏看。在这个残破不堪的家里,这只精雕细刻的花瓶更显出了它超凡脱俗的精致与华美。
就在这大晚上,欧阳兰兰来了。自从他和文燕不再来往后,他的家里就没有响起过敲门的声音。欧阳兰兰的敲门声不像文燕那样怯懦,她敲得财大气粗砰砰作响。
他拉开门后一看是她,他几乎不想让她进屋。
但她还是进来了,四面看着这疮痪满目的屋子。肖童说:“这是你的杰作,看看吧,你的狗腿子干得合不合要求。”欧阳兰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不置是否地默不作声。
肖童问:“你来干什么?”他看得出欧阳兰兰看他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那是因为他此时的仪表在灯光下看不出任何染毒的痕迹,他不靠她也活得挺好。这使他有一种得胜的心情。
其实肖童没有发觉,欧阳兰兰的汽车已经连续三天停在他家的楼下,她躲在汽车里看他每天晚上独自回家。三天来这是她第一次决定上来敲门。她对他说:“你好吗?”她和他都知道这句问候的含意是什么。
肖童扬着头,说:“你看呢?”
欧阳兰兰没再问话。她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说:“这里有二十支烟,你要难受,就用一点吧。”
肖童不屑地说:“你拿走!”
欧阳兰兰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这是专门为你配制的,这里的海洛因量很小,很安全。另外,你要实在难受,可以多吸一支,千万不要注射,那样容易染上其他病。而且,也就难戒啦。”
肖童拿起那纸包,嘲讽地笑道:“凭这个,我可以告你贩毒了吧,我可以让你尝尝监狱的滋味了吧?”
欧阳兰兰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这些烟我是送你的,我没有向你收钱,所以我没有贩毒。”
肖童这几天在学校图书馆,特别把毒品犯罪的有关法律看了一遍。所以他又说:“你非法持有毒品,也是犯罪!凭这一包烟我完全可以告你!”
欧阳兰兰依然胸有成竹,不疾不徐地回答:“对,你是学法律的,你应该知道持有海洛因超过五十克才构成犯罪。这包烟里,远远没有五十克。”
肖童哑了,他猜想欧阳天准是把一切都研究透了,才会同意他女儿带着海洛因来找他的。
欧阳兰兰说:“包里还有一点钱,你去买点营养品吧,别弄坏了身体。”
她说完不辞而别。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肖童甚至从敞开的窗外,听到宝马车关门的声音,那么真切。欧阳兰兰是把他的腿打折了,又来给他送拐棍。
但肖童此时却怎么也横不下心,将这包烟和钱扔在她的脸上。尽管他知道,这烟是毒烟,这钱是黑钱。都不是她自己挣来的!
他在屋里楞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那纸包,纸包里包着五千块钱和二十支粗粗大大的毒烟。那纸包的里边,还画着一颗红红的心形图案。
他又把它们包好,放进了一只没有砸坏的抽屉里。无论烟还是钱,他都决定不去碰它。因为一旦他用了这些东西,就意味着他还是摆脱不了对她的依存。
第二天是法律系足球队建队的日子。中午肖童应召在高年级教室开了球队的成立会;教练是从体院外请的。卢林东代表系里司职领队,队长由毕业班的一个学生担任。副队长一职,由卢林东提名,选了肖童,他散会后对肖童说:“你大胆干,现在你需要的是重建自信!”
散了会马上就练了第一场球。教练让大家随便踢一场民间式的比赛,以观察每个人的技术特点,确定场上位置。肖童很快便找到了以前在球场上的那种灵巧和兴奋。他激烈地拼抢,快速地奔跑,漂亮地传切。临门一脚虽无建树,但意识好,出脚果断。他看得出在球场的边上,卢林东溢于言表的得意和教练含蓄的赞赏。
但是很快,他的体力就垮下来。上场时的亢奋使他忽略了自己多日来吃睡无常,而且卖掉了近两千毫升的鲜血。跑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几乎快要虚脱,坐在地上只有大口喘气的余力。
教练发现了他的脸色和水一样的汗流,挥手叫他下场。卢林东也说你跑得太猛了今天你就别练了,你的水平我们都知道。他在场边坐了半天汗水还是不断地出来,眼泪也随之而下,全身肌肉开始疼痛,甚至痛人骨髓。他知道毒瘾上来了。
他和卢林东说他想先去洗一洗。卢林东同意了。他急急忙忙抱了自己的衣服跑到浴室。这个浴室离球场最近也最简陋,只有几个淋浴的喷头。这是专为在球场运动的人准备的,其他人洗澡从不远足至此,此时此地和他期望的一样,听不见球场的呐喊,静得只有喷头漏水的滴哒声。他没有把衣服放进外间的衣箱里,而是抱着进了里边的淋浴问。淋浴间的地上半干半湿,有些潮闷。他坐地上,手忙脚乱从口袋深处掏出一个小纸包,把里边的白粉倒在随身带着的一张口香糖的锡箔上,然后抖抖地打着一只打火机,锡箔上的白粉顷刻青烟袅袅。他如饥似渴地大口吸着,尽量不使一丝浮烟浪费。正吸着,隐约听见身后有什么响动,回头一看,他全身僵住,卢林东和几个准备来冲澡的球员都站在了淋浴间的门口,每个人都诧异不解地冲他瞪着眼。他只看着卢林东。他第一次看到卢老师有这样一张吃惊。失望和气愤的脸!
一切都是如此突然,也如此必然。从这一刻开始,肖童以后就再没有走进过自己的教室。他在学校保卫处被审问了两天之后,还是在校保卫处的办公室里,一个他认都不认识的干部向他宣布了关于开除他学籍的决定。
没有欢送会,没有饯行,没有赠言互勉。一切大学生中流行的送别方式,都不会发生。只有个别同学语重心长的劝侮,和几滴私下里的眼泪。他抱着行李从学校回到家里,简单得有点像一个学期的结束。
他没有给父母写信,没有向不相关的人知会此事,在学校的保卫处,他也只是咬定他是从中关村街头素不相识的人手里,买下毒品,他吸毒只是缘于自己的一时好奇。这样说的目的,实际上非常简单,那就是在庆春二十七岁的生日之前,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真相。如果他说出了欧阳兰兰,说出了他误陷毒海的过程,他相信保卫处很快会报告给公安局,欧庆春便马上会知晓一切。那时候她怎么还会再和他一起共度自己的生日?而那个等候已久的生日晚餐,在肖童心里,仿佛已经抽象为一个不忍失去的希望和温暖的象征。
二十八
尽管肖童一直没再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但欧庆春这些大的工作还是安排得有条不紊。在她的组织下,6。16案围绕大业公司的调查越来越深,范围越来越广。
大业属下那些挂名不挂名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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