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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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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她真的开口,然而当他在那一刻绝望,于一怀冰凉里正心思微苦,便听见她细语轻轻,灼热在这冬日将雪的夜里。
纳兰述紧紧搂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无人得见男子从来嬉笑自如的眸子里,微光晶莹。
怀里的人纤细柔软,可这世间,唯有她的坚韧刚强,能撑住他倾漏的苍穹。
君珂并无抗拒,伸手反抱住他,少年男女,此刻心事无关风月,长夜漫漫,温情取暖。
……
天光像沙子一样洒上破碎的油纸窗,两人才在偎依的姿势中惊醒,屋子里还黑洞洞的,四面的人迷糊着眼屎起床,拎着裤子抢着去茅坑,没人对他们多看一眼。
而在不远的地方,隐约听见马蹄长驰,敲开这夜的蒙昧。
就在过去的这一日一夜里。
和太子派系沈氏集团斗了很多年的姚家,联合左相姜家,趁这多事之秋,突然发难,集合朝中所有力量,集中弹劾沈梦沉和纳兰君让,称沈梦沉为皇太孙私下招揽江湖异士,图谋不轨;称主管京中戍卫力量的纳兰君让指挥不力,导致御林军骁骑营不服管束,使骁骑火弹仓库被盗,盟民区毁于爆炸,尸横遍野,云雷军由此炸营,围困燕京;称纳兰君让城门处置失当,使正仪公主暴死城门,为祸深远,并放纵罪魁祸首尧羽卫出城,公然放虎归山;称沈梦沉丧失人性,竟掘万人坑,将未死盟民与尸体同葬,此举有伤天和,必失人心,陛下为燕京乃至天下计,无论如何不可姑息云云。
与此同时,姚家展开了对燕京的经济控制,势力庞大的姚家,一夜之间,出动所有人力,将自己名下各处商铺的物质进行秘密囤积,尤其对米、粮、油、棉等民生必需物品进行控制,这一点在一开始还不为人察觉,但马上,随着云雷军愤怒之下死守城门,城内物价必然飞速上涨,即将形成抢购物资的狂潮,姚家这一举措,正打在整个燕京的经济软肋上,雪上加霜,狠辣无情。
姚家控制经济,姜氏就合纵朝堂。向正仪城门夺人头被姜云泽所害,姜家居然神奇地拿出了纳兰君让手书,说姜云泽之所以冒险赶回,在城门刺杀向正仪,完全是受皇太孙胁迫。因为皇太孙已经和边军将领勾结,意图和边军里应外合夺取皇位,姜家说,太孙许诺姜云泽,只要出面杀了向正仪,引起边军哗变,便允许姜云泽重回燕京,恢复郡主爵封。老相姜巍然在朝上痛哭流涕,称孙女丧心病狂行为卑劣,早已被姜家开宗祠逐出家门,她如今为荣华富贵,被他人胁迫的一切行为,姜家毫不知情,如今知道了,也只有切齿痛恨,绝不敢沆瀣一气。
一连串的弹劾奔向当前燕京最受信重地位最高的两人,条条都是重罪,尤其最后一点,便是纳兰弘庆,都不免被重重敲开了信任的堡垒——纳兰弘庆原本是不信的,这天下,迟早是纳兰君让的,他何必费那么大事,非要武力夺取政权?但姚家买通皇帝近伺,在他耳边有意无意吹风——陛下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圣寿无疆,何况还有正当盛年的太子殿下,皇太孙看似离皇位近在咫尺,其实变数太多,等候太久,年轻人性急气躁,难免……嗯嗯。
任何皇帝,都不能忍受自己的龙椅被人觊觎,哪怕我明天给你,你今天也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何况那一夜的燕京发生的事,确实每件事都让皇帝不满,姚家和姜家也并没有露出要对皇太孙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一再暗示,在这种情形下,再将整个京中的兵权和戍卫调动大权交给这两人,已经不合适了,应当选择老成持重的将领予以接替。
皇帝犹在举棋不定,姚家递交上来的那份古怪的名单让他下了决心,名单虽然指向不明,但其中涉及的利害关系却令他心惊,不由反思自己给太孙的权柄是不是过重?一旦出现任何问题,纳兰氏皇族面对的就是倾覆之祸。
皇帝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将皇太孙从城门前召回,一番长谈,对这位自己爱重的孙子,纳兰弘庆并没有过多苛责,只是暗示了当下的忧虑,纳兰君让据理力争,最终却不得不主动请辞京城全军总管之职。
年轻的皇太孙,从宫中出来时,面对冬日欲雪的天际,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
而沈梦沉,也被迫中断了盟民区的事务处理,召回沈相府待勘。
可以说除了主持冀北计划的沈梦沉和纳兰君让外,朝中其余人,并不在意纳兰述和君珂逃生与否的重要性。在姚家和姜家的心里,朝廷的水越浑越好,事端越多越好,这样他们才有机会获得军权,多年来,除九蒙旗营由皇帝亲自掌握外,其余京中军权,都由纳兰君让和沈梦沉牢牢把持,姚家的姜家的子弟,无法获得哪怕一个参将的职位,如今,煊赫无边的这两人终于被泼了冷水,他们的机会来了。
纳兰述逃了又怎样?冀北那边已经陷入算计,纳兰述逃回去也无力重振江山;君珂逃了又怎样?不过区区两万云雷军的统领,别说云雷军不一定听她这个丫头片子的,就算闹反——你听过两万人撼动江山的例子么?
他们逃了更好,逃了,朝廷才有警惕,才不得不分心处置,才会调动更多的边军力量去围剿,才会有两家子弟更多出头获职的机会。
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姚家明知那名单来得蹊跷,依旧抓紧了机会推波助澜,姜家反应极快紧随其后,由纳兰君让沈梦沉构筑的铁板一块的燕京,给一份轻飘飘的名单,割开了缺口。
名单虽轻,里面暗藏的心思却厚重,如果没有纳兰述对这些掌权者的足够了解,没有他对燕京贵族私心和势力集团博弈的精准把握,这一份名单,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消息,断断续续传了来,搜捕虽未停止,却因为上头争权夺利而有所懈怠,隐藏在陋巷里的纳兰述和君珂,渐渐摸着了当前燕京局势的轮廓,他们在等待着机会。
柳杏林和柳咬咬,也在等待一个机会。
两人这一天东躲西藏,好几次险些被巡查的兵丁发现,都是柳咬咬眼疾手快,扯着柳杏林躲了过去。
“怎么办?”柳咬咬愁眉苦脸抚着肚子,“寸步难行啊燕京,走了快一天,还没走出两里路,这样子怎么出城?啊我饿死了,又不敢出去买东西,到处是兵,杏林杏林,你为什么要叫这名字?”
“啊?”柳杏林正在紧张东张西望,听她前面说得好好的,后面莫名其妙来这一句,傻了傻。
“叫你一声我就想起杏子林,金灿灿黄澄澄的大杏子,沉甸甸地垂在枝头,望一眼就要流口水,闻一闻香到了骨头里,啃一口甜到了心里……啊我受不了啦!给我咬一口!”
柳咬咬扑过来便要咬,柳杏林哭笑不得推她,“别闹!别闹!”
“你身上一身汗,都发馊了。”柳咬咬嫌弃地推开他,“这又不是夏天,也能出这么多汗,哎,听说城北死了好多人,幸亏不是夏天,不然得出多大事啊。”
“是啊。”柳杏林想起那晚看见的惨状,浑身颤了颤,“幸亏不是夏天,不然死这么多人,又不运出城,瘟疫一定会起来,那全城都要遭殃。”
“嗯,不过我们还是……”柳咬咬突然转过头,一把抓住柳杏林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幸亏不是夏天。”柳杏林吓了一跳,傻傻看她。
“不对不对,后面那句。”
“全城都要遭殃。”
“不对不对,前面一句。”
“瘟疫一定会起来……”
“对!”柳咬咬一拍巴掌,雪白的牙齿又咬上了红唇,“瘟疫!”
“你在说什么?”柳杏林一脸茫然。
“大夫大夫,你名动京城,可有一些奇异的药?”柳咬咬兴奋地攀住柳杏林肩膀,“比如,中了之后,看起来人像是得了瘟病?”
“你要我散播瘟疫!”柳杏林霍然跳起,一脸骇然。
柳咬咬一把把他拽了回来,“是看起来!”
“瘟病病状很多种。”柳杏林道,“天花伤寒都算,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涩,都是疫病的症状,但这种病状如何能够冒充?难道你要我给人下药得伤寒?那万万不能,死也不能!”
“笨。”柳咬咬敲他脑袋,“我就不信你就没有那种发燥的,但是又不伤人体的药物,我们不要伤人,让人看起来像是瘟病就行了嘛。”
柳杏林犹豫了一下,咕哝道:“有是有,便是让人看起来像得了天花也是有的,你要这个做什么?”
“你想啊。”柳咬咬兴致勃勃,“我听说那边掘万人坑了,但是似乎又停了,正在讨论是就地埋葬还是运出城埋葬,城北周围百姓现在都在要求送出城去,不然以后不敢居住。那么多尸体,堆积在一个地方,虽说天冷,也不是没有瘟疫的可能,这个时候,只要冒出一小部分人,疑似得了瘟病,朝廷立刻就会将人送出城外,绝不可能把人还留在城中,到时候咱们扮成瘟疫病人,立刻就能出城。”
“你说的倒是好主意。”柳杏林也眼睛一亮,“但如果朝廷心狠,还是决定把坑挖得更深,然后把所有得病的人扔下去呢?那咱们岂不是活埋自己了?”
“那么多人,再深挖坑,你计算过得有多大多深的坑?那得挖到地下水源,朝廷敢让这些尸体弄脏了水源?”柳咬咬嗤之以鼻。
“可是……”柳杏林没话了,半晌吃吃地道,“药都在医馆里,我们怎么过去呢?”
柳咬咬沉默了,这确实是个问题,街上的巡查虽然有所松懈,但其实还是很紧,她和柳杏林两个没武功,又几乎燕京人人都认识的名人,怎么顺利回医馆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无意识地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一颗圆溜溜的石子顺脚而飞,滚出了他们藏身的巷子,啪地一声,正卡在一辆匆匆而过的车子的车轮间。
那车子车轮被这石子一卡,原本就因为速度快有点倾斜,这下直接要倒,赶车的车夫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里面的人一声惊呼。
柳杏林突然一把操起巷子边,不知道谁搁在那里的一柄坏了齿牙的钉耙,冲上去,对准车边一顶。
吱嘎一声,沉重的车身被顶住,车夫和四周护卫反应过来,急忙冲上来将车身扳正。
车身倾倒扳正,车帘晃动,露出一张盈盈俏脸,随即隐没,柳杏林一眼瞥见,只觉得有点眼熟,却也没在意。
几个护卫安置好车子,才松了口气,他们并不知道罪魁祸首是柳咬咬踢出的石子,都来向柳杏林道歉,还没开口,一个男子便“啊。”了一声,道:“原来是柳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柳杏林偏头对他看看,觉得眼生,急忙也一个礼施下去,道:“正是在下,敢问您是……”
柳咬咬在后面急得直踩他的脚——傻子,这什么时候,你不认识人家,还敢对人家直承身份!
“柳先生,我们是韦……”那护卫说了一半,突然醒悟,四面看看,附到柳杏林耳边悄悄道,“先生忘记了?您救过我家小姐,韦国公府许少夫人便是。”
柳杏林“啊啊”两声,这才想起当初大街救下的那个宫外孕女子,难怪刚才眼熟,不过他做事手术从来只关注病灶,没空看病人的脸,如果刚才露出的不是许家小姐的脸而是肠子,也许他还觉得熟悉点。
许家少夫人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她不用韦家护卫,只用自己家的,所以这批护卫都参加过上次长街救人,知道当初真正救了自家小姐的,其实就是这位柳大夫。
“柳大夫,当日多承您救我家小姐一命,因为不方便,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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