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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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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磨练心性”这话自然也对府中上下人等说过,下人们揣摩上意,又见二公子迟迟不被放出,心中渐渐也有了想法,爬高踩低作践冷遇之类的事便也多了,不过当成王去看望纳兰迁的时候,自然一切又有不同。

当然这些,成王是不知道的。

成王起身,在空荡荡的殿中百无聊赖地坐了半晌,几个儿子和小女儿都来请安,自从纳兰迁被软禁后,成王采纳王妃意见,不允许庶子们再在府中居住,远远打发到各处军营里去,所以儿子们请安过后,都还要各自出城回营,刚才还热闹的银安殿,转眼又清寂了下来。

只留下一个嫡女纳兰逦,唧唧哝哝地和他说想娘想哥哥,成王听得越发怅然,携了女儿的手道:“走,看你哥哥去。”

纳兰逦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撅嘴道:“什么呀,我才不要去看他。”

“女儿家不要这么小家子气。”成王慈爱地拍拍她的脸,“你忘记了?小时候,你迁哥哥对你很好的。述儿小时候身体不好,倒不怎么和你亲近,每次都是迁儿带你玩。”

纳兰逦扁扁嘴不说话,乖巧地挽起父亲的胳臂。

成王笑了笑,心情愉悦,纳兰迁从来都是他除了纳兰述之外,最爱的一个儿子,他是他的宠妾所生,如果不是后来他一心要娶王妃,并为她不再有任何妻妾,这个宠妾,原本有机会最起码扶个侧妃的。

因此一直有份歉意,只觉得亏欠了这个孩子,后来这孩子性子暴戾凶恶,他也自觉自己有责任。

父女两人没带什么随从,一路散步到了纳兰迁软禁的静园,他们并没有通知那边准备,但早有消息灵通人士,一溜烟地奔去了静园。

“快快!”负责管理静园的一个管事着急地吩咐小厮,“快将蛛网扫扫,院子里的杂草拔一拔!”

“快去库房拿被褥,那种狼皮褥子!”

“点火盆,廊上一个,屋里一个!”

“开窗!赶紧通通风!”

外头忙成一团糟,几个小厮跪在屋里,捧着棉袍苦苦哀求。

“二爷,您穿上啊,您穿上啊!再不穿,王爷就来了!”

纳兰迁端坐在床侧,大冬天的只穿一件单衣,仰首向天,冷笑。

一年多的软禁,他瘦了许多,下巴满是青青的胡茬,颧骨高高耸起,然而便是这般憔悴狼狈,昔日拼命二郎阴火暴戾的眼神还在,甚至因为这一年多的侮辱欺压,更多了一份凛冽和杀气,在昏暗而散发着酸腐气息的室内,烈火纵横。

“二爷……您现在不穿,以后咱们的日子……更难受……”一个小厮跪着爬近,抱着他的腿热泪纵横。

纳兰迁的脸色动了动,眼前跪的,都是陪他一起被软禁的亲近小厮,跟着他吃了很多苦。

他沉默一刻,接过了棉袍。

在小厮们含泪的喜色里,他低而冷地道:“以后吗?没有以后了。”

一个始终没说话的小厮,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遇,各自一闪,随即那小厮上前帮他穿衣,在套袖子的时候,一样东西,从小厮的手中,不动声色地落在了纳兰迁的袖管里。

成王过来的时候,静园已经打扫干净,物件整齐,小厮们齐齐整整廊下伫立,一派清静而周全的景象。

开了散风的窗子已经关上,又点了熏香,遮住了屋子原本的气味。

纳兰迁在门口接着父亲和妹妹,神色平静,一派修心养性的自如,甚至还微笑摸了摸妹妹的头。

成王看在眼底,眼神欣慰,摸了摸儿子的被褥,又摸了摸他的棉袍,招招手,一桌席面跟着送进来。

“今天立冬。”成王让纳兰迁打横坐了,“咱们父子兄妹聚聚。”

“是。”纳兰迁微笑,眼神温润,戾气全无。

成王本来是不打算喝酒的,此刻心情一好,便命开了一壶翠山冽,看了看儿子,他有些犹豫,怕纳兰迁沾酒坏了心情。纳兰迁不等他开口,已经微笑道:“父王,儿子戒酒了。”

成王连连点头,神情欣慰,纳兰迁给成王斟了酒,一旁的侍卫立即上来用银针验酒,成王有点尴尬,纳兰迁却若无其事,直视着成王,诚恳地道:“父王,这一年多在静园,儿子静思己过,时常汗出如浆,夜不能寐,儿子自己都想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干出那样枉顾人伦天打雷劈的事情来,儿子时常羞耻得夜半痛哭,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也胜于在这世上无颜再见父王。想起当年,我娘离开时和儿子说的话,要儿子孝顺父王友爱兄弟,一定做好父王和述儿的膀臂辅佐,结果……”他眼底渐渐含了泪水,忽然推开桌子,砰地跪下,大哭道,“儿子实在无颜苟活于天地间,还请父王成全儿子,给儿子一个痛快吧!”

“起来,起来。”成王听他提起他母亲,想起当年秋水为骨玉为神的宠妾,心中也不免一酸,赶紧推开酒杯,亲自去扶他,纳兰迁伏地痛哭,热泪沾湿了他的衣襟,四面侍卫面面相觑神情尴尬,这种王族父子交心场面,他们怎么适合还站在这里?

成王听儿子恸哭发自胸臆,满腔苦痛尽在哽咽里,声声摧心,自己也微红了眼眶,又怕纳兰迁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用衣袖掩住眼睛,头也不回呵斥道:“你们都退下!”

“父王……”纳兰逦有点不安,拉扯着成王的袖子,“好歹你留下高师傅啊……”

高师傅是去年府中招徕的武师,武功高,人厚道,渐渐便得了成王的信重,这次成王妃出府,成王让铁钧带自己身边的可靠护卫悄悄跟去保护,不足的人需要补充,便让这人补进了亲卫队。

成王点点头,其余人退出,只留下高近成一人,小心地守在门口。

“父王……”纳兰迁伏在冰冷的地上哽咽,浑身颤抖,成王一眼看过去,昏暗的光线里,纳兰迁的鬓角,竟然出现一丝微白。

那丝白发犹如利剑刺进了成王的心里,一瞬间他几乎也要落下泪来——迁儿今年不过二十三啊!

想起当年将府中侍妾都送往关外时,迁儿的母亲跪在他膝下,一声都没为她自己的命运求恳,却哀哀哭泣,只求“迁儿从此孤苦,求王爷但记着妾身相随身侧十年情分,予他一丝垂怜……”

自此也算记得这话,总予他一份宽容,便养成他桀骜冲动的性子。后来出事,也以为自己待他已算恩厚,如此大逆之罪,也不过终生软禁。可此刻看见那丝白发,才想起软禁的苦寂生涯,又怎是迁儿这种性子能够忍受?

“孩子……”成王终于落下泪来,一时间心潮涌动,忘怀一切,颤巍巍蹲下身,亲自扶起儿子,将他哭得出汗软垂的身子,扶在自己膝上,“你且放宽心……”

他一伸手,纳兰迁的手一抬,也迎向了成王的肩膀,似乎想要好好搂住老父,倾诉衷肠。

“……等过一阵子……啊!”

冷芒一闪,从纳兰迁袖中飞出,刹那没入成王心口。

成王身体蓦然一阵抽搐,纳兰迁手一抬,飞快捂住了他的嘴,手指缝顿时一片殷红。

“不用等了!”唇角绽出一抹冷冽的笑,纳兰迁附在成王耳边,一字字森然道,“现在我就要出去!”

“你……你……”成王挣扎着要推开纳兰迁的钳制,纳兰迁的手指,钢铁般掐住了他的肩,手掌按在他心口飞匕上,冷冷道:“你的印鉴兵符在哪里?传位给我!”

他手自成王嘴边移开,成王立即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承尘上下垂的深青帷幕上,泼辣辣开了一串鲜红的梅。

纳兰逦刚才已经惊慌站起,但因为角度问题,还没看清楚发生的一切,此时惊呼一声便要扑过来。

纳兰迁抬头看她,唇角一抹狞笑。

纳兰逦奔出一步便停住,对面,纳兰迁染血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忽然想起兄长往日的教导:“逦儿,你武功不行,遇事便尤其不可冲动,一切以自保为上,留得性命在,才有反击的机会。”

脚跟一转,纳兰逦毫不犹豫奔向门口,门口帷幕外,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就是高近成,纳兰逦相信他一定可以解救父王和自己。

“来人啊……”她哗啦一声掀开帐幕往外便冲,“高……”

砰地一声她撞在一个人怀里,对方坚硬的胸膛撞得她眼前金星四射,她勉力抬起头,看见的正是高近成。

纳兰逦心中一喜,伸手去抓他衣袖,“高师傅,快救……”

高近成手一抬。

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纳兰逦的咽喉。

纳兰逦脸色涨红,咽喉格格直响,再发不出一个字来,高近成捏着她的咽喉,推着她步步向前,穿过帷幕。

帷幕里烛影摇红,血气弥漫,纳兰迁从桌边抬起头来,冷冷地冲高近成一笑,看也没看愤恨而绝望,盯着他们两人的纳兰逦一眼。

“印鉴在哪里!”手指按在刀柄上,他烦躁地逼问成王,眼光躲闪着不肯去看成王的脸——那是他的父亲,胆大桀骜如他,对弑父这样的罪,也有种凛然的不安。

成王却没有看他。

他的眼光落在了虚空处,在那片空茫里,似乎看见了自己想看见的人,似乎听见那个人,温柔而又不容质疑地对他说,“王爷尽可对迁儿多加关照,但迁儿心性未琢,气燥神邪,万不可予以信任。请王爷珍重自身,万万不能私下暗室与迁儿独处。”

彼时她郑重而言,他却一笑了之,还觉得她处处都好,唯独气量稍显偏狭,说到底,多年来她一直不喜欢迁儿,还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曾经是自己最爱的宠妾?

事到临头,才知真真是自己,误会了她。

“夷安……”他喃喃地道,“……我一生……就没听你这一句……大错……特错……你……

得笑我……了……”

纳兰迁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以为他在指示印鉴的所在,兴奋地低头去听,越听脸色越黑,越听神情越暴戾,眼神里阴火滚动,暴怒迭涌,终于忍不住“嘿!”地一声,一掌拍在了刀柄上。

“和那个异族贱人步夷安,一起死吧!”

一口鲜血狂飙而出,哗啦啦半空下了血雨,将桌上铜灯里光芒游动的红烛浇灭。

四面暗了下来,帷幕里一跪一躺两条人影,都凝定不动。

“二爷您怎么就……”高近成怔怔看着死去的成王,忍不住开口埋怨,“印鉴兵符,我们还没拿到呢。”

纳兰迁缓缓收回手,干下弑父恶行的他,此刻也有点茫然,并无即将掌握大权的兴奋喜悦,只觉得心中隐隐跃动,似乎有什么事,并不是想象那样,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无声逼近,像看见黑暗中层云低垂,谁的利爪在云层边缘金光一闪。

“不用问老家伙。”他不再看父亲尸首,一指纳兰逦,“问她!”

高近成神情惊疑不定。

纳兰迁腮帮上拧起肌肉,面露凶光,“老头子最在乎的是步贱人,步贱人最亲近的是这丫头,她一定知道印鉴兵符,放在哪里!”

高近成狞笑了起来,“二爷,在下是江湖人,江湖人的手段,嘿嘿……您看……”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纳兰迁漠然道,“成王府现在是我的了,所有姓纳兰的,只能活下来一个,那就是我,纳兰迁。”

“是!”

高近成传出一个暗号,立即进来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

纳兰逦被封了哑穴,一直绝望地看着两人,此刻见这些人进来,脸色死灰,二话不说便张开嘴。

一根手指突然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随即指尖一转,“格”的一声。

纳兰逦的下巴被卸了。

“自尽是件省心的事情,但很可惜,郡主您现在还没这个福气。”高近成拿过纸笔,递到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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