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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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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两步绕到魔怔着狂喊着要写字要考试的纪淙书面前,眼里漫着的是水,喷出来的却是火,一抬手,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耳光,大骂道:“你的孝道呢?!你怎么对你母亲地?!”



纪淙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愣怔的瞅着夏小满忘了反应。



不只他懵了,纪家的人都懵了,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统统都定格了。



夏小满在这静默里大喘着气,眼泪已是噼里啪啦落下来,她也不抬手去擦,借着这口气,指着纪淙书道:“你只知道自己苦,自己不容易,你想没想过你母亲苦,你母亲不容易?!你读书,你母亲也陪着你熬苦!你高兴了,她才能高兴,你就一会子不高兴了,她得陪着难受多少天!你口口声声说孝道,你那孝道就停在嘴上吗?你怎么尽孝呢?母亲为你什么都心甘情愿,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一看?她图地是什么,图的是你金榜题名飞黄腾达?!她图的不是你做多大官,赚多少银子,她图的只是她的儿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顺顺心心的!!你要真是孝顺,就应当好好地,让你母亲省心、安心!!”



纪郑氏听了,句句都撞到心里,想想从前的苦,想想这几日的焦心,她再擎不住,嚎啕起来,一把拉过夏小满揽到怀里,哭道:“我的儿!!只你知道我的心啊……!我辛苦一生为的什么,岂不就是图这一家老小平安啊!!……”



周围地丫鬟婆子回过神来,也都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忙不迭地来劝。



夏小满却是吼了出来就清醒多了,心里一黯,晓得又冲动了,嘴上忙赔罪道:“姨夫人恕罪,满娘僭越了,甘愿受罚。”



纪郑氏哭道:“我的儿,你说地半点没错,你才是知道我的。”而后松开她,又指着纪淙书骂道:“你这孽障啊!!枉费为娘这般疼你!娘都说了,这次不中,再熬三年又有何难?!娘能陪你爹等一辈子,还不能陪你这半辈子吗?!”



纪淙书不知道是否仍在混沌之中,呆呆望着纪郑氏和夏小满,愣怔不语。



夏小满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道:“今儿我是说多了,那就索性说个痛快。纪大爷,恕个罪说,您自己考了多少年了?您差这三年不?满娘佩服您的毅力,佩服您这百折不回!现下不过是个小挫折,这腕子您养好了,百十来天就能如常,您三年后一准金榜题名,什么都不耽误。可您现在要是非要练什么左手写字,这腕子养坏了,那您这辈子,真就只能拿左手写字了!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掂量?”



纪淙书左手捂着腮帮子,盯着自己右手腕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纪郑氏在丫鬟搀扶下走到纪淙书跟前,伸手去拉他,泣道:“我的儿,你且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吧。娘只这一句,你要考,娘就陪着你考,你要做官,娘就与你去捐官!满娘说的半点没错,娘图的什么?娘就图你好好的!你就好好的吧……”



纪淙书忽然翻身跪倒,抱住母亲,失声痛哭道:“母亲,儿子错了!儿子不孝!可,儿子不甘啊,儿子不甘啊!”



……………………不算字数分割线…



ps:我小时候常常抱怨父母把他们未实现的理想加诸在自己身上,导致自己的生活沉重无比,总感觉自己是替他们活着。



我没有服从他们的安排,自己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还特别高兴,觉得终于摆脱了。笑。



直到很久之后,有许多的不如意,和父母谈过,才知道,望子成龙之外,他们最想要的,也只是儿女好好的,平平安安而已。



这一章,我本来想写一个偏执狂,写到最后,我却想说,请善待那些爱你的人。



  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8、偏执③



冲动是魔鬼。冲动之后怎么解决这个魔鬼也是大问题。



纪家母子抱头痛哭,纪戚氏也在一旁抽抽搭搭抹眼泪,丫鬟媳妇婆子一面应景陪着哭,一面紧着劝主子们。



年谅被丫鬟搀扶着进来了,狠狠瞪了夏小满一眼,眉梢一挑下巴一别,示意她身后站着去。



夏小满偷偷吐了下舌头,往他身后一站,突然觉得还是有主子有人管的好啊。



这会儿说泰然自若那是瞎掰!这就像你打了别的部门经理一样,虽然不是你的主管,可也是个经理啊,不等着被炒鱿鱼,也得减薪降职7788的吧。在这里,掌嘴?板子?希望能看自家主子面子少罚一些。



年谅这个头疼啊,虽然刚才看到表哥推姨母的时候,他也想着立时冲过去给表哥几下子………嗯,没能冲过去不是他临场控制得好,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腿脚着实不方便呐……。但若他打了,那打了就打了,表兄弟,最多不过躬身道个歉。可满娘打,不拖出去打死都算她便宜的!



好不容易把她护下来,偏又去惹事,真个费煞人心!分明叫她去照看姨母,怎的就去教训表哥了?!到底失心疯的是表哥,还是满娘?年谅磨着牙,想着就生气,又回头去瞪满娘。但见她一反平常那气势,小心翼翼瞧着自己,想也是知道怕了,这心便又软了。



他叹了口气。昨儿还在想,亏得满娘忘了前事,方得变得精明了,现下看来,还不如她是个老实糊涂的!他甩甩头不再想了。这还是先劝了姨母不气再说,便过去劝纪郑氏道:“姨母身子要紧。…………便是表哥,这会儿身子还弱着,也当躺躺歇歇。”



纪郑氏闻言,拭了眼泪,道:“谅儿说的极是,是姨母糊涂了。”说着忙叫人伺候纪淙书回房躺着。



纪淙书先是急火攻心,后又放声痛哭。这会儿脑子浑浑噩噩地,身子也有些打晃,强撑着要与纪郑氏磕头,口中只道:“儿子不孝,惹得母亲伤心,请母亲责罚。”



纪郑氏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忙拉扯他道:“快点起来给为娘躺着去!你再出事便是在罚为娘了!”



纪戚氏并大丫鬟忙过去搀扶,纪淙书勉强起身,却是站也站不太稳当的,走路也是摇晃。走了两步一个不慎往纪戚氏这边一倾,倒险些带得她也摔倒了。又几个仆妇忙过去帮忙扶着,纪郑氏急声喊叫人抬藤椅肩舆过来。



众人忙乱乱送了纪淙书回房躺下,又寻了安神养心丹来与他服下。纪郑氏直看着儿子合眼睡去,这才心里踏实了,引了年谅等人往外面来。纪戚氏也跟出来,过来轻声问纪郑氏道:“夫人,再请大夫来与大爷瞧瞧吧……”



年谅听了,忙道:“这是自然,我方才已打发人去请了,姨母嫂子放心。”



纪郑氏宽慰点点头。眼圈又红,向年谅道:“淙儿要有你一半儿省事,便是我的福气了!”



年谅神情一黯,只想道,谅儿若有个像姨母这般的娘亲,也是谅儿的福气了。却怕提及亡母。自家和姨母都是伤心。只得陪笑道:“表哥只是一时心急,姨母勿要怪他。”



纪郑氏拭着眼角。摇头道:“跟他父亲一样地执拗性子,遇着事儿就一门儿死心,要疯要魔的……”



疯魔原是她无心之语,然在场众人都想起纪淙书今日的举动,不免有些惶惶。



纪郑氏身边常伺候的一个钟姓的婆子因上了些年纪,又有些体面,是个能说上些话的,便忍不住道:“夫人,老奴瞧着这事……莫不是撞客邪祟了吧?”



纪郑氏一愣,略有沉思,心里也有些后怕,微微点了点头。



那钟婆子又道:“夫人也知,总有些促狭鬼是善迷人心窍的,大爷这会子身子弱,怕不提防撞客了。回去可得寻《玉匣通书》来瞅瞅。又或……”说着又问对面站着的小韦嫂子,道:“他韦嫂子,可知道什么祛祟地高人,咱们也好请来。”



因这几日一直是小韦管家夫妇在这边帮忙,所以纪家人也习惯了有什么需要就找他们。因此钟婆子才有这么一问。



小韦嫂子原也替夏小满担忧,听了她此言正中下怀,忙道:“可不就是钟婶子说的么,怕是大爷体弱撞客了,方才因着我家姨奶奶命硬,许是镇喝住了,这会儿还是正经请高人来祛祛祟才好。东边出去不远牯子街有个泽明观,虽不大,也没玉仙观那等的名气,然观主也是善祛祟的,也近便。姨夫人意下如何?咱这就着人去请?”



钟婆子常在纪郑氏身边伺候,也是听过夏小满是冲喜妾之事的,这会儿耳朵尖,听小韦嫂子提“姨奶奶命硬”,想起刚才夏小满一巴掌下去,果然就把爷打清明了,必是能镇邪的,便忙向纪郑氏道:“夫人,咱们还是去请那泽明观主要紧。再,依老奴看,方才亏得六姨奶奶撵跑了那促狭鬼!这会儿少不得要请六姨奶奶操劳,再震慑会子。”



纪郑氏虽是大以为然连连点头,但想着夏小满毕竟是年谅的妾室,拿来镇邪,怕是失礼,略有为难,便望了年谅一眼,却不好言语。



年谅心里大为敞亮,正愁找不到台阶呢,暗赞小韦嫂子,脸上却是正色,口中忙道:“满娘方才鲁莽,还请姨母严惩!然若有用她之处,倒是她的福气了,姨母尽管吩咐便是。”说着回头冲夏小满使了个眼色。



夏小满会意,忙过来俯身施礼,重复了年谅的台词。道:“满娘鲁莽,请姨夫人责罚。姨夫人肯叫满娘将功赎罪,是满娘的福气,姨夫人尽管吩咐,满娘……呃。莫敢不从。”



纪郑氏忙一把拉过夏小满,拍了拍她地手,又向年谅道:“你们这说得哪里话来!方才亏得满娘在,方没叫促狭鬼治了淙儿去!再又,满娘句句箴言,何罪之有?!淙儿当谢她才是。”她顿了顿,又道:“只是那观主未到之时,还得满娘帮衬你表嫂一二。”



夏小满忙点头应了。心里松了口气,就这样从一个罪人摇身一变成恩人了。嗯,感谢小韦嫂子,感谢年领导,感谢所有TV,感谢愚昧无知的旧社会。



命硬!驱鬼!哎,她也快成挂牌神棍了。好在她是临时性震慑,若是让她送佛送上西,直接把啥小鬼赶走,那她可真没戏唱了。纪淙书就是自己钻牛角尖钻的,若醒来之后还一意孤行,又哪里是驱鬼能解救得了的?



心魔矣。她暗自念了句佛。折磨自己,还捎带上旁人。罪过。罪过。



到暖阁坐了。纪戚氏叫人上了茶,也诚意谢了夏小满。夏小满瞧着她嘴角涂着厚厚地粉和胭脂,也掩不住“烂嘴角”,忍不住劝道:“大奶奶也别太上火了,自己保重身子。你身子若不好,大爷又靠谁照应呢?丫鬟们再怎么着都不如自己亲手做放心不是!”



这却是心里话了,她伺候母亲几个月,最知道伺候亲人地心思。护士再怎么照顾,自己也不放心,明知道自己没人家专业,却怕人家不尽心,总要亲力亲为才踏实。



纪戚氏眼圈一红,低声道:“方才夫人说你句句箴言。半分不假。真个说到人心里去了。想来只有你这般也需日夜伺候六爷的。方能明白咱们苦衷的,可不就是你说的那般。总怕丫鬟们毛手毛脚,不自己做,便放心不下。我家大爷这边又……唉……”



夏小满干笑两声,心道那哪里是根据伺候年谅有感而发,她还真就没惦记年谅过,只把伺候他当工作,巴不得丫鬟接手她好翘班。她咔吧咔吧眼睛转移了话题,向纪戚氏道:“大奶奶嘴角这边不舒坦,就别涂胭脂水粉了,怕是沾了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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