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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早晨(周而复)-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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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不晓得。”叶积善有点急了,他鼻尖上沁出几粒汗珠子。他的眼光对着童进,心想童进知道的事最多,为啥朱经理不问童进,偏偏要问他哩。可是他不敢讲出来。因为童进一直板着面孔不吭气,好像准备随时要对人发脾气似的。
童进听了朱延年那番话,心里确实很不舒服。他想:原来今天招待是为了摸职工的底啊!福佑做的事,不管大小,哪一样能瞒过朱延年?哪一件不经过朱延年的眼?刚才朱延年点名要叶积善提供材料,他特别担心,生怕叶积善漏出来。叶积善虽然一再表示不知道,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便立即向朱延年说:
“店里的事你不是不晓得,何必问我们哩。你去坦白好了,我们没有材料。”
朱延年的眼光马上转到童进的身上:他想童进把门关得紧紧的,真个是水泄不通。小小童进忘记当年跨进福佑的狼狈情形了,现在翅膀硬了,想飞哪。他也毫不含糊,冷冷地说:
“我当然要去坦白的。有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怕啥!我应该负多少责任,我一定负。别人要负多少责任,也逃不了。我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别的,也是为了福佑,为了大家好。大家凑足材料,我好去彻底坦白。大家不说,也没啥。我晓得多少,就坦白多少……”
沉默,没有一丝儿声音,只是春风吹着小天井里的夹竹桃发出吱吱的音响。在肃静中,忽然一阵电话铃声,接着是马丽琳的娇滴滴的声音:
“延年,延年,你的电话……”
朱延年站了起来,看了大家一眼,说:
“你们再冷静考虑考虑……”
他匆匆到后面听电话去了。半晌。马丽琳端着一壶热腾腾的喷香的咖啡进来,给童进他们倒上,一边说:
“你们哪能这样客气?点心只吃了一点,咖啡也没有喝完,嫌我这个主人招待不周吗?我刚才去烧咖啡去了,少陪你们,别怪我。谈了半天,该饿了,吃吧。”
刚才空气太紧张,大家坐在那里发愣,给马丽琳一招呼,慢慢缓和过来。
夏世富顿时叉了一块奶油蛋糕送到嘴里,吃了一口,说:
“多谢主人这么殷勤招待,哪能会怪你哩。给你一讲,肚子倒真的饿了。今天蛋糕做的好,肚子又饿,吃的特别香。”
“我不会做。延年说你们今天来谈谈,我就学做了一次。
做的不好,请大家包涵包涵。”
“真了不起,”夏亚宾仔细注视着蛋糕,好像发现秘密似的,惊奇地说,“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从沙利文买来的呢。”
“我们的夏技师又挖苦人了。”马丽琳听了夏亚宾的恭维的话,心里很舒服,瞟了他一眼。
童进望着客堂当中挂的那幅《东海日出图》出神:他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但大家坐在那里不动,朱延年还没有回来,不便一个人径自走掉,但也不愿搭讪马丽琳那些客套话,他只好注视着红艳艳的太阳了。
朱延年接完了电话,回到客堂里,脸上紧张的神色并没有消逝。他坐下来,关心地问:
“你们考虑的哪能?”
夏世富本想应付两句,见童进的眼光从《东海日出图》移转过来,好像在注视他。他就没有吭声。别人也没有吭声。马丽琳莫名其妙地望着大家,为啥延年一句话使得全客堂的空气又紧张起来呢?
朱延年看当时的情形知道童进从中作梗,今天要他们提供材料已经是没有指望了。不向朱延年提供材料其实也没啥,顶多是摸不清伙计们的底,但如果伙计们向增产节约委员会提供材料,那对朱延年是不利的。他呷一口咖啡,想起刚才柳惠光打电话来催他早点偿还欠款的尾数,认为是一个机会,给这些伙计一点颜色看。他摆出很有把握的样子说:
“今天临时找大家来,事先也没给你们商量,当然想不起材料,慢慢再说吧。……”
夏亚宾听到这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这次谈话总算快结束,他好跳出这个是非窝了。
“刚才工商联的马慕韩打电话给我,”朱延年一提到马慕韩,眼睛里顿时露出骄傲和羡慕的光芒,夏世富脸上也显出肃然起敬的神色。朱延年知道冒称工商联别的人打电话来头寸不够,只有提出马慕韩来才能压倒这些家伙。他从大家的脸色上看到这一着开始成功了。他有意把眼光注视着面前的咖啡杯子,不去望他们,低低地说,“他说福佑这几年在新药业有很大的成绩,对人民的医药卫生事业有很大的贡献,是同行的光荣,也是工商界的光荣。在五反运动当中,如果有人故意捣乱,或者是乱说乱讲,工商联要追究这人的责任,要查问这件事,工商联要以破坏五反运动的罪名来处理。”
马丽琳昂起头来,红腻腻的嘴唇里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童进怀疑地望着朱延年,在自己心中打了一个问号:工商联马慕韩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吗?
朱延年眼看这一计成功,他脸上的紧张神情消逝,嘴角那里漾开了笑纹,微微点了点头,说:
“当然,我是不会为难大家的。我是很爱护大家的。这一点请你们放心。你们以后想到啥材料,可以随时告诉我。这是新时代的劳资团结互相帮助啊。”
童进愤愤地站起来说:
“事体你都晓得,我们没有材料,你自己去坦白好了。”
朱延年看没有压住童进,并且童进公然站起来这么说,他也很生气,板着面孔说:
“我当然会去坦白的,用不着你操心。”
夏亚宾看见形势越来越紧张,怕自己给卷进去,一再看手表,皱着眉头,显出有紧急事体的样子,说,“经理,我还有个约会,现在辰光到了,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好吧。”朱延年淡然应了一声。
夏亚宾一溜烟似的走了,跨出朱延年家的后门,他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浑身感到非常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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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点钟,朱延年还在家里睡得很酣适,福佑药房的职工大会在童进主持下开始了。工会小组长童进传达了区里店员代表大会的报告,叶积善把朱延年请他们吃茶点的情形向大家报告。他绘影绘声地描述,讲得有声有色。区里店员代表大会号召全区店员踊跃检举不法资本家,而资本家朱延年却向店员伸出利诱的手。
当叶积善气咻咻地讲完坐下,有的就用牙齿咬着下嘴唇,有的眼光狠命地望着经理室……
童进见大家的神情,知道他们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他站了起来,对大家说:
“我们要根据区里店员代表大会的决议,踊跃检举不法资本家的罪行!我们要站稳立场,和资本家划清界限,勇敢检举……”
他的话越讲越快,声音也越激昂,手不断地在空中挥动,好像压抑不住的感情,语言已经来不及表达了,要用手来帮忙。
叶积善举起手来说:
“我保证写一封检举信!”
“我也保证写一封。”
接着有四五个人都举起手来,保证的誓言不断地为热烈的掌声打断。童进看到这样饱满的激动的情绪,心里按捺不住地高兴,年青的店员们大多数响应了区里店员代表大会的号召。但是靠近经理室门口那边一些人的反应很淡漠,夏亚宾坐在门口那里,露出半个身子,会场上的人几乎看不到他。他坐在椅子上,手托着腮巴子,像是一个大哲学家似的在沉思。他发觉童进在注视他,就连忙用手摸摸左边腮巴子,又摸摸右边的腮巴子,手没有放处,又托着腮巴子。他把头低了下来,望着自己的黑皮鞋出神。紧靠着他坐的夏世富却蛮不在乎,他直面着童进,显出有点瞧他不起,仿佛说:别那么认真,神气活现做啥。
童进不注意这些,他所关心的是检举信,越多越好,揭发朱延年的五毒罪行越彻底越好。他对这一角落的人问道:
“怎么样?”
夏亚宾听到童进的声音,以为是在问他。他慌忙把眼光从黑皮鞋的尖头上收回来,怯生生地抬起头,很不自然地对着童进。怕童进注视他。他就望着窗外蓝色的天空和参差不齐的高大的楼房。他的心怦怦地跳,对自己说:别人写不写检举信,没有意见;自己不能写,一写,今后哪能有脸见朱延年?见了朱延年,怎么好意思讲话?无论如何不能写啊。不写?童进这里怎么交代呢?大家要写检举信,夏业宾为啥不写呢?夏亚宾不是工会会员,自然可以不写。不写,对。不是工会会员,难道连店员也不是吗?是,是店员,而且是高级职员。高级职员就可以不写吗?看样子,说不过去。那么,写。真写?写了,朱延年会怎么样?福佑会怎么样?朱延年一定倒霉,福佑一定关门。夏亚宾呢?夏亚宾失业。这,这当然不能写;不写,可是童进的眼光正对着自己哩,真糟糕。
幸好夏世富开口了,把夏亚宾从左右为难的窘境里救了出来。他说:
“怎么样?你写检举信好了。”
夏世富不含糊,干脆一句话把童进顶了回去。没待童进言语,叶积善抢着质问道:
“我们当然会写,用不着你管。你自己呢?”
夏世富轻松地笑了一声,随便答道:
“也用不着你管。”
童进凭着他和夏世富比较熟悉的关系,听他这样吊儿郎当地答话,怕引起别人的误会,很严肃地说:
“世富,谈正经的事情,不要开玩笑。”
夏世富不假思考,立即回答:
“没开玩笑,是谈正经的。”
叶积善有点火了,大声地说:
“你这是啥意思?别人都表示了态度,要写检举信,参加伟大的‘五反’斗争。你不表示态度,不用别人管,还拒绝别人的帮助,你这是啥态度?”
“啥态度?”夏世富双手在胸前交叉地抱起,往木椅背上一靠,下了决心似的说,“不写。”
叶积善指着夏世富的鼻尖说:
“是你讲的不写!”
“是我讲的。”
叶积善气呼呼地逼紧一句:
“夏世富,你不拥护区里店员代表大会的决议?”
夏世富瞧叶积善那股急躁的劲,他显出特别平静,冷冷地说:
“我不是代表,也不是工会会员……”下面的话夏世富没有讲出来,但大家也听懂他的意思。他的态度之所以这样坚决,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凭他的经验,认为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办事,总是一阵风,开头雷厉风行,好像不得了的样子,其实顶过去,就风平浪静。这会发动店员和资本家斗争,展开五反运动,轰轰烈烈;将来,一阵风过后,夏世富还是福佑药房的外勤部部长,仍然要吃福佑的饭,按朱延年的心思办事。现在抓住朱延年的弱点,狠狠地惩他一家伙,事后,朱延年那号子人,会轻轻放过你?吃亏的不是别人,是夏世富自己啊。何况童进加入工会以后。朱延年就给夏世富密谈过一次,认为童进这种青年跟共产党的屁股后头跑是没有前途的。好好的福佑药房的会计部主任,为啥要参加工会?福佑药房根本没有劳资关系,有事通过学习会解决,参加工会完全没有必要。童进参加青年团,朱延年认为更是近乎荒唐的行径。参加这些组织的人没有别的目的,一定是想依靠组织来对付朱延年的。五反运动展开以后。朱延年更坚持这一点意见。从此,有些事,他就不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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