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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商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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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脚利索地把地板、地毯和家具分别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数了一遍,发觉现钞共计六千美元,接着又匆匆翻了翻那本黑色的小账本。原来这是本赌账,看到赌博牵涉到的数目那么大,次数那么多,他不禁轻轻吹了声口哨。
他把账本放在沙发前的活动茶几上——仔细检查尽可留待以后进行——那笔现金就搁在账本旁边。
居然真能找到这笔钱,这使他感到意外。这笔钱一定就是星期三那天银行丢的六千元,对此,他不存任何怀疑。但是按他原来的猜想,伊斯汀一定已经把这笔钱兑开了,或者已另立账户存进银行。他当过警察,深知罪犯常干出一些愚蠢的、出人意外的事情来,眼下就是一个例子。
尚待查清的问题是伊斯汀怎么把钱偷到手,又是怎么带回家来的。
温赖特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就去关了灯。他把窗帘拉开,舒舒服服地在沙发里坐下,开始守候。
街上有光射进来,小房间里半明半暗。温赖特的思想活动开了。他又一次想起胡安尼塔·努涅兹,希望能找个什么法子弥补一下自己那天的粗暴。这时,他记起联邦调查局的报告说在亚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城找到了她那出走的丈夫卡洛斯。温赖特想,这个消息对那女人也许有用。
迈尔斯·伊斯汀曾诡称丢钱的当天在银行里见到过卡洛斯·努涅兹,这自然是无中生有,目的是想把人们的怀疑更多地往胡安尼塔身上引。
这个卑劣的杂种!先是引诱别人怀疑女出纳,接着又设法制造更多的疑点陷害她,这还算人吗?安全部头子发觉自己在无意中捏紧了拳头,就连忙告诫自己不要感情冲动。
这一番自我告诫很有必要,其中的道理他本人是一清二楚的。必须克制的原因在于好久以前就深埋在他心底的一件往事,一件他难得去发掘出来重温的往事。这时,往事竟在无意之中又浮上心头。
诺兰·温赖特现已年近五旬,他出生在本城的贫民窟,自幼命运多舛。在他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每日每时都得考虑糊口活命问题,而在他身边,大大小小的犯罪活动则是司空见惯的生活常规。十几岁时,他曾跟黑人区的一帮无赖厮混,在这帮人当中,谁违法犯法,谁就算大丈夫。
就在这个贫民窟里,不论是在温赖特出生前或出生后,人们总是受着一种动力的驱使,温赖特自然也不例外。这是一种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不管是好是坏,总要令别人刮目相看的动力,是想把因出身微贱而积郁胸中的怒火发泄出来的欲望。当时,他既无阅历,又没有生活宗旨,不知善恶好歹,因此,在街上惹事生非似乎就成了唯一的生活必由之路。
就象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一样,当时的温赖特看来颇有希望“学成毕业”,弄到大名登上警察局和监牢档案完事。
他并没有走完这条路,一方面是出于机缘,另一方面还得归功于巴福尔黑德·凯利。
巴福尔黑德是当地一名上了年纪的警察,为人并不特别聪敏,也有点懒惰,成天乐呵呵的。他深知黑人区里的警察倘若想活命就得学会一套秘快,案发时远远躲开,而只有当事情直接发生在你鼻子底下的时候才可采取措施。上司很不满意,说巴福尔黑德捕人的纪录在整个警分区总是倒数第一。但是巴福尔黑德心里有底,上司骂归骂,自己的退休日期总在年复一年地接近,捞一笔退休金过过日子有何不美。
可是诺兰·温赖特这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偏偏撞到巴福尔黑德鼻子底下作案来了。那天晚上温赖特一伙企图抢仓库,巡警在无意之中惊散了他们。盗贼四散奔逃,只有温敕特因为绊了一下,竟摔倒在巴福尔黑德的脚边。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傻瓜!”巴福尔黑德叫苦不迭:“这一来,填写报告送法院够老子忙一夜了!”
凯利讨厌写报告和出庭作证之类的事,这些事要求警察在值勤之余花费时间,因此叫人头痛。
最后,他想了个折衷办法。他没有把温赚特抓起来,也没有对他提出控告,而是当夜就把小伙子带到警察体育馆,用巴福尔黑德自己的话来说,在拳击台上“把这小子揍得屁滚尿流”。
诺兰·温赖特遍体伤痕,疼痛难禁,一只眼睛被揍得又青又肿——
不过总算还是个没受过逮捕的清白人。温赖特恨得直咬牙,下决心只要有机会非把巴福尔黑德·凯利狠揍一顿不可。为此,他后来又重访警察体育馆,找到巴福尔黑德,要求学拳击。温赖特在很久之后才认识到,学拳击可以发泄胸中的怨愤,而自己正需要这种发泄。他学得很快。但是等到时机成熟,他可以把那个头脑有点迟钝的懒鬼警察轻而易举收拾一顿的时候,温赖特发觉报仇的欲望已经烟消云散。不但如此,他甚至开始喜欢那老头儿了,这种感情使年轻的温赖特本人也大感意外。
一年之中,温赖特坚持练拳击,规规矩矩地上学,尽量不去惹事闯祸。一天夜里,巴福尔黑德在值勤时无意中碰上了一起抢劫杂货店事件。
毫无疑问,同参与作案的两个坏蛋相比,吓得六神无主的倒是这位警察,他看见对方手里都有家伙,当然本来就不会去拦阻他们。事后调查证明,巴福尔黑德甚至没有想拔枪。
可是,盗贼之一却沉不住气了,在逃跑之前拔出一支将手柄锯去的猎枪,把子弹射进了巴福尔黑德的腹部。
枪击事件的消息立刻传开,引来了一群闲人围观,年轻的诺兰·温赖特也在其中。
与世无争的懒汉巴福尔黑德还有知觉,倒在地上打滚挣扎,因剧痛而尖声嚎叫,鲜血和肠子从那裂了一个大口子的致命伤处喷涌而出。那种惨状和嚎叫声温赖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会儿不是又回忆起了吗?
救护车姗姗来迟。没等车到,巴福尔黑德一边嚎叫着一边断气了。
这件事给诺兰·温赖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过给他震动最大的还不是巴福尔黑德之死本身,也不是开枪的盗贼及其同伙被捕以及后来凶犯被处决这件事,这些都只不过是不重要的收场尾声罢了。
给他震惊最大、影响最深的一点是令人寒心的人与人之间的无谓残杀。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作案人愚不可及,注定不能得逞。但是,就在计谋失败之时,区区小事竟产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破坏力。
就是这个想法,这种推理,占据着温赖特年轻的头脑,怎么也排遣不去。
这一事件使他获得了精神上的重生,从此他认识到一切犯罪活动都是消极的,都具有同样的破坏性;再往后,他进一步认识到犯罪活动是必须与之斗奋的邪恶的化身。也许,从一出世起,就有一种清教徒式的性格深深潜伏在他身上。果真如此,那么这种性格此时抬头外露了。
温赖特一天天长大成人,他的道德标准十分严格,不容变通。正因为这一点,他在朋友们中间多少显得有些孤高,后来当了警察也还是喜欢独来独往。不过论效率,他还是个很出色的警察,加上勤学善学,晋升很快。另外,他这人从不贪赃枉法,对此,班·罗塞利和他的助手们是领教过的。
来到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之后,温赖特仍不改遇事一丝不苟的态度。
安全部头子也许打了个盹儿,是有人用钥匙开锁的声音使他一下子警觉起来。他小心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看看夜光表,时间刚过午夜。
一个身影闪进屋来,外边有一束光射进,来人果然是伊斯汀。一阵关门和摸索开关的声音过后,电灯大放光明。
伊斯汀立刻看到了温赖特,大惊失色。他张大着嘴,脸上煞地没了一点血色。他想找几句话说,可是嗓子梗住了,啥也没说出来。
怒目金刚的温赖特站起身来,用刺人的口吻问道:“今天又偷了多少?”
没等伊斯汀回答或恢复镇静,温赖特一把抓住他的西服翻领,扭着他一下猛推。伊斯汀四脚朝天倒在沙发上。
年轻人初时一惊,这时发起火来,气急败坏地叫嚷:“谁放你进屋的?你究竟要……?”接着,他瞟见那一叠现钞和那个黑色小账本,顿时住了嘴。
“这就对啦!”温赖特严厉地说。“我是来找银行丢的那笔钱的,或者说是那笔钱当中还未花完的部分。”他说着指指堆在茶几上的那一叠钱。“这就是星期三那天你偷的钱,我们全知道啦。要是你还不相信,可以告诉你,盗用别人存款以及其他事情,我们统统都掌握了。”
迈尔斯·伊斯汀傻了眼,呆呆地僵坐在那儿。一阵痉挛过后,他越想越怕,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双手掩着脸。
“别来这一套!”温赖特伸手过去把伊斯汀掩面的双手拉开,把他的头托了起来。不过动作并不粗暴,因为他记起自己曾向联邦调查局的人下过保证:决不把人揍扁。
温赖特紧接着说:“你得从实招来,快说吧!”
“不,等一等,好吗?”伊斯汀央求着。“让我考虑一分钟。”
“你甭想!”温赖特最怕让伊斯汀有思考的时间。这年轻人很有心计,他很可能会得出结论——得出正确的结论——自己的杀手锏就是保持沉默。安全部头子深知眼下有两个有利因素,一是把迈尔斯·伊斯汀搞了个措手不及;二是不受法律规定的约束。
要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场,他们就非把伊斯汀可以行使的法律权利对他说明不可,这就是拒不回答问题以及聘请律师到场的权利。温赖特已不在警界服务,因而这一义务对他不再有约束力。
安全部头子想要获得确凿的罪证,以便把偷窃六千元现款的罪名牢牢加在迈尔斯·伊斯汀头上。只要对方立一张签字的招供状,事情就妥了。
他在伊斯汀对面坐下,严厉地逼视着年轻人。“我们可以慢慢地折磨你让你招供,你也可以爽快些把一切说出来完事。”
对方没有反应。温赖特拿起账簿,把它打开。“从这儿开始吧。”
他指指载有款项及日期的那一张表格。每一笔账目旁边还注有数字暗码。“是赌账吧?”
伊斯汀的脑子不管用了,只是木然地一点头。
“把这笔账解释一下。”
这是一笔二百五十元的赌金,迈尔斯·伊斯汀含糊不清地说,赌的是得克萨斯队和圣母院队的一场橄榄球赛。接着他又解释了输赢情况,他的赌注押在圣母院队,不料得胜的却是另一方。
“这一笔呢?”
对方又是喃喃地作了回答:是另一场橄榄球赛,结果又输。
“说下去,”温赖特用手指着这一页紧紧追逼,不肯放松。
对方反应缓慢。有几笔是篮球赛的赌账。偶尔,伊斯汀也赢过几次,但是输的次数更多。一次的赌金起码一百元,最高数是三百。
“你是独赌还是跟别人一起赌的?”
“跟别人一起赌。”
“都有哪些人?”
“一共四个,都有职业,跟我一样。”
“也是银行职工?”
伊斯汀一摇头。“其他地方的职工。”
“他们也输了?”
“输过一些。不过他们的平均成绩比我强。”
“这四人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温赖特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你们都不参加赛马赌。为什么?”
“我们几人碰在一起。大家都知道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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