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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旧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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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了一盏茶时分,前面已无去路,只见一块圆形巨石叠在一块小圆石上,两石之间都是坚冰,牢牢凝住。熊元献转过头来,问宝树道:“怎么办?”宝树搔头不语。群豪之中,以殷吉最有智计,微一沉吟,说道:“这两块圆石相叠,必可推动,只是给冰冻住了。”宝树喜道:“对,把冰融开就是。”熊元献将火把凑近圆石,去烧二石之间的坚冰。刘元鹤、阮士中等回到外面,又拾了些柴枝来加火。那火焰越烧越猛,冰化为水,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一块块的落在地下。
眼见二石之间的坚冰融去大半,宝树性急,双手在大石上运力一推,那石纹丝不动。再烧一阵,坚冰融去更多,宝树第二次再推时,那巨石幌了几幌,竟转了过去,露出一道空隙,宛似个天造地设的石门一般。众人大喜,齐声欢呼起来。
宝树将那空隙再推大一些,从火堆里拾起一根柴枝,当先而入。众人各执火把,纷纷跟进。一踏进石门,一阵金光照射,人人眼花撩乱,凝神屏气,个个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原来里面是个极大的洞穴,四面堆满了金砖银块,珍珠宝石,不计其数。只是这些金银珠宝都隐在透明的坚冰之后,想是当年闯王的下属将这些金珠藏在洞中之后,浇上许多冷水。该地终年酷寒,坚冰不融,金珠就似藏在水晶之中一般。
各人眼望金银珠宝,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洞中寂静无声。突然之间,欢呼之声大作。
宝树、刘元鹤、陶百岁等都扑到冰上,不知说甚么好。忽然田青文惊呼:“有人!”指著内里。火光照耀下果见有两个黑影,站在靠壁之处。
众人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万想不到这洞内竟会有人,难道这洞穴另有入口之处么?当下各人手执兵刃,不由自主的相互靠在一起。隔了半晌,只见那两个黑影竟然一动也不动。宝树喝道:“是谁?”里面两人并不回答。
众人见二人始终不动,心下惊疑更甚。宝树道:“是哪一位前辈高人,请出来相见。”他喝声被洞穴四壁一激,反射回来,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的甚不好受,但那两人既不回答,亦不出来。
宝树举起火把,走近几步,看清楚两个黑影是在一层坚冰之外,这层坚冰就如一堵水晶墙般,将藏宝的洞穴隔为前后两间。
宝树大著胆子,逼近冰墙,见那两人情状怪异,始终不动,显是被人点中了穴道。这时他哪里还有忌惮,叫道:“大家随我来。”大踏步绕过冰墙,将火把往二人脸上一照,不禁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原来那二人早已死去多时,面目狰狞,脸上筋肉抽搐,异常的可怖。
郑三娘与田青文见这两个黑影原来是死人,不禁齐声惊呼。各人走近尸身,见这两人右手各执一把匕首,插在对方身上,一中前胸,一中小腹,自是相互杀死。阮士中看清楚一尸的面貌,拜伏在地,哭道:“恩师,原来你老人家是在这里。”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惊,齐问:
“怎么?”
“这二人是谁?”
“是你师父?”
“怎么会死在这里?”
阮士中抹了抹眼泪,指著那身材较矮的尸身道:“这位是我田恩师安豹。云奇刚才拾到的黄金小笔,就是他的。”众人见田安豹的容貌瞧来年纪不过四十,比阮士中更要年轻,初时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随即恍然。这两个尸体其实死去已数十年,只是洞中严寒,尸身毫不腐烂,竟似死去不过数天一般。
曹云奇指著另一具尸体道:“师叔,此人是谁?他怎敢害死咱们师祖爷?”说著向那尸体踢了一脚。众人见这尸体身形高瘦,四肢长大,都已猜到了八九分。阮士中道:“他就是金面佛的父亲,我从小叫他苗爷。他与咱恩师素来交好,有一年结伴同来关外,当时咱们都不知为了何事,但见他二人兴高采烈,欢喜而去,但从此不见归来。武林中朋友群相传言,说道他们两位被辽东大豪胡一刀所害,所以金面佛与田师兄他们才大举向胡一刀寻仇,哪知这苗——苗,这姓苗的财迷心窍,见到洞中珍宝这么多,竟向我恩师下了毒手。”说著也向那尸身腿上踢了一脚。那苗田二人死后,血液凝冰,冻得僵硬,阮士中一脚踢去,尸身仍是挺立不倒,他自己足尖却碰得隐隐生疼。众人心想:“谁知不是你师父财迷心窍,先下毒手呢?”
阮士中伸手去推那姓苗的尸身,想将他推离师父。但苗田二人这样纠缠著已达数十年,手连刀,刀连身,坚冰冻结,哪里推他们得开?
陶百岁叹了口气,道:“当年胡一刀托人向苗大侠和田归农说道,他知道苗田两家上代的死因,不过这两人死得大是卑鄙可耻,他不便当面述说,只好领他们亲自去看。现下咱们亲眼目睹,他这话果然不错。如此说来,胡一刀必是曾经来过此间,但他见了宝藏,却不掘取,实不知何故。”
田青文忽道:“我今日遇上一事,很奇怪。”阮士中道:“甚么?”田青文道:“咱们今日早晨追赶他——他——”说著嘴唇向陶子安一呶,脸上微现红晕,“师叔你们赶在前头,我落在后面。——”曹云奇忍耐不住,喝道:“你骑的马最好,怎么反而落在后面?你——你——就是不肯跟姓陶的动手。”田青文眼睛向他瞧也不瞧,道:“你害了我一世,要再怎么折磨我,也只好由得你。陶子安是我丈夫,我对不起他。他虽然不能再要我,可是除了他之外,我心里绝不能再有旁人。”
陶子安大声叫道:“我当然要你,青妹,我当然要你。”陶百岁与曹云奇齐声怒喝,一个道:“你要这贱人?我可不要她作儿媳妇。”一个道:“你有本事就先杀了我。”两人同时高声大叫,洞中回音又大,混在一起,竟听不出他二人说些甚么。
田青文眼望地下,待他们叫声停歇,轻轻道:“你虽然要我,可是,我怎么还有脸再来跟你?出洞之后,你永远别再见我了。”陶子安急道:“不,不,青妹,都是他不好。他欺侮你,折磨你,我跟他拼了。”提起单刀,直奔曹云奇。刘元鹤在他身前一站,叫道:“你们争风吃醋,到外面去打。”左掌虚扬,右手一伸,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夺下了他手中单刀,抛在地下。那一边曹云奇暴跳如雷,但也给殷吉拦著。
余人见田青文以退为进,将陶曹二人耍得服服贴贴,心中都是暗暗好笑。宝树道:“田姑娘,你爱嫁谁就嫁谁,总不能嫁我这老和尚。所以老和尚只问你,你今日早晨遇见了甚么怪事。”众人哈哈大笑,田青文也是噗哧一笑,道:“我的马儿走得慢,赶不上师叔他们,正行之间,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从后面驰来。马上的乘客手里拿著一个大葫芦,仰脖子就著葫芦嘴喝酒。我见他满脸络腮胡子,在马上醉得摇摇幌幌,还是咕噜咕噜的大喝,不禁笑了一声。他转过头来,问道:‘你是田归农的女儿,是不是?’我道:‘是啊,尊驾是谁?’他没答话,手指一弹,将这黄金小笔弹了过来,从我脸旁擦过,打落了我的耳环。我吃了一惊,他却纵马走了。我心下一直在嘀咕,不知他为甚么给我这枝小笔。”
宝树问道:“你认得此人是谁么?”田青文点点头,轻声的道:“他就是刚才上山的雪山飞狐胡斐。他给我小笔之时,我自然不认得他,但他后来上山,与苗家妹子说话,我认出了他的声音,再在板壁缝中一张,果然是他。”曹云奇醋心又起,问道:“这小笔既是师祖爷的,那胡斐从何处得来?他给你干么?”
田青文对别人说话言笑晏晏,一听曹云奇说话,立时有不愉之色,毫不理会。刘元鹤道:“那胡一刀既曾来过此间,定是在地下或在田安豹身上得到此笔。只是他死时胡斐生下不过几天,怎能将小笔留传给他?”
熊元献道:“说不定他将小笔留在家中,后来胡斐年长,回到故居,自然在父亲的遗物中寻著了。”阮士中点头道:“那也大有可能。这小笔中空,笔头可以转下,青文,你瞧瞧笔里有何物事。”
田青文先将洞穴中拾到的小笔旋下笔头,笔内空无一物,再将胡斐用来掷她的小笔笔头转下时,只见里面藏著一个小小纸卷。众人一齐围拢,心想若无阮士中在此,实不易想到这暗器打造得如此精巧,只见田青文摊开纸卷,纸上写著十六个字道:
“天龙诸公,驾临辽东,来时乘马,归时御风。”
纸角下画著一只背上生翅膀的狐狸,这十六字显是雪山飞狐的手笔了。
阮士中脸色一沉,道:“嘿,也未必如此!”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胡斐的本领,又想到他对天龙门人的行踪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不禁栗栗自危。曹云奇道:“师叔,甚么叫‘归时御风’?”
阮士中道:“哼,他说咱们都要死在辽东,变成他乡之鬼,魂魄飘飘荡荡的乘风回去。”曹云奇骂道:“操他奶奶的熊!”
天龙门诸人瞧著那小柬,各自沉思。宝树、陶百岁、刘元鹤等诸人,目光却早转到四下里的金银珠宝之上。宝树取过一柄单刀,就往冰上砍去,想把坚冰砍开,取出藏珍。他砍了几刀,将冰斩成数块,捧了一把金珠在手,哈哈大笑。
火光照耀之下,他手中金珠发出奇幻夺目的光采。众人一见,胸中热血上涌,各取兵刃,砍冰取宝。但砍了一阵,刀剑卷口,渐渐不利便了。原来众人自用的兵刃都已在峰顶被左右双僮削断,这时携带的是从杜杀狗庄上顺手取来,并非精选的利器。各人取到珍宝,不住价塞在衣囊之中,愈取得多,愈是心热,但刀剑一钝,却是越砍越慢。
田青文道:“咱们去拾些柴来,融冰取宝!”众人轰然叫好。此事原该早就想到,但一见宝树珍宝在手,人人迫不及待的拿刀剑砍冰。说也奇怪,众人虽然齐声附和田青文的说话,却没一人移步出去取柴。
原来人人都怕自己一出去,别人多取了珍宝。宝树向众人横目而顾,道:“天龙门周世兄、饮马川陶世兄、镖局子的熊镖头,你们三位出去捡柴。咱们这里留下的一齐罢手休息,谁也不许私自取宝。”周陶熊三人虽将信将疑,但怕宝树用强,只得出洞去捡拾枯枝。
且说雪山飞狐胡斐与玉笔峰顶杜杀狗庄主相约,定三月十五日上峰较量,但首次上峰,杜庄主外出未归,却与苗若兰酬答了一番。他下得峰来,心中怔忡不定,苗若兰的倩影不住在眼前幌来幌去,耳中所闻,也尽是她弹琴和歌之声。他与平阿四、左右双僮在山洞中取过干粮饱餐一顿,眼见平阿四伤势虽重,性命却是无碍,心中甚慰。当下躺在地下闭目养神,但不闭目倒还罢了,双目一闭,苗若兰秀丽温雅的面貌立时在脑中出现。
胡斐睁大眼睛,望著山洞中黑黝黝的石壁,哪知苗若兰的歌声又似隐隐从石壁中透了出来。他叹了一口长气,心道:“我尽想著她干么?她父亲是杀害我父的大仇人,虽说当时她父亲并非有意,但我父总是因此而死。我一生孤苦伶仃,没爹没娘,尽是拜她父之赐。我又想她干么?”他想到此处,恨恨不已,但不知不觉又想:“那时她尚未出世,这上代怨仇,与她又有甚么相干?唉,唉!她是千金小姐,我是个流荡江湖的苦命汉子,何苦没来由自寻烦恼?”
话是这么说,谁知烦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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