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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旧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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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忌。车尔库却是年轻力壮,比苏鲁克要小着十岁年纪,有一次两人比试刀法,车尔库输了,眉头上割破了长长一条伤痕。他说:“今天我输了,但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咱们再走着瞧。”苏鲁克道:“再过二十年,咱哥儿俩又比一次,那时我下手可不会像这样轻了!” 今天,车尔库的笑容之中却丝毫没有敌意。苏鲁克心头的气恼还没有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车尔库笑道:“老苏,你的儿子很有眼光啊!”苏鲁克道:“你说苏普么?”他伸手按住刀柄,眼中发出凶狠的神色来,心想:“你嘲笑我儿子将狼皮送给了汉人姑娘。” 车尔库一句话冲到了口边:“倘若不是苏普,难道你另外还有儿子?”但这句话却没说出口,他只微笑着道:“自然是苏普!这孩子相貌不差,人也挺能干,我很喜欢他。”做父亲的听到旁人称赞他儿子,自然忍不住高兴,但他和车尔库一向口角惯了,说道:“你眼热吧?就可惜你生不出一个儿子。”车尔库却不生气,笑道:“我女儿阿曼也不错,否则你儿子怎么会看上了她?” 苏鲁克“呸”的一声,道:“你别嗅美啦,谁说我儿子看上了阿曼?”车尔库伸手挽住了他膀子,笑道:“你跟我来,我给你瞧一件东西。”苏鲁克心中奇怪,便跟他并肩走着。车尔库道:“你儿子前几天杀死了一头大灰狼,小小孩子,真是了不起,将来大起来,可不跟老子一样,父是英雄儿好汉。”苏鲁克不答腔,认定他是摆下了什么圈套,要自己上当,心想:“一切须得小心在意。” 在草原上走了一里多路,到了车尔库的帐篷前面。苏鲁克远远便瞧见一张大狼皮挂在他帐篷外边,他奔近几步,嘿,可不是苏普打死的那头灰狼的皮是什么?这是儿子生平打死的第一头大野兽,他是认得清清楚楚的。他心下一阵迷惘,又是高兴,又是迷惘:“我又错怪了阿普,昨晚这么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顿,原来他把狼皮送了给阿曼,却不是给那汉人姑娘。该死的,怎么 他不说呢?孩子脸嫩,没得说的。要是他妈妈在世,她就会劝我了。唉,孩子有什么心事,对妈妈一定肯讲……” 车尔库粗大的手掌在他肩上一拍,说道:“喝一碗酒去,我家里你没来过。” 车尔库的帐篷收拾得很整洁。一张张织着红花的羊毛毯挂在四周。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捧了酒浆出来。车尔库微笑道:“阿曼,这是苏普的爹,你怕不怕他。这大胡子可凶得很。”阿曼羞红了的脸显得更美了,眼光中闪烁着笑意,好像是说:“我不怕。”苏鲁克呵呵笑了起来,笑道:“老车,我听人家说过的,说你有个女儿,是草原上一朵会走路的花。不错,一朵会走路的花,这话说得真好。” 两个争闹了十馀年的汉子,突然间亲密起来了,你敬我一杯酒,我敬你一杯酒。苏鲁克终於喝得酩酊大醉,眯着眼骑在马背,回到家中。过了几天,车尔库送来了两张精致的羊毛毯子,他说:“这是阿曼织的,一张给老的,一张给小的。” 


第三回 哈布迷宫
  苏普拿过一看,只见一张毛毯上织着一个大汉,手持长刀,砍翻了一头猛虎,又有一头老虎挟着尾巴逃走。另一张毛毯上织着一个孩子,刺死一只灰狼。那二人一大一小,都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苏鲁克一见大喜,连赞:“好手艺,好手艺!”原来回疆之地本来极少猛虎,那一年却不知从那里来了两头,为害人畜,苏鲁克其时正当年少,腰悬长刀,追入雪山之中,砍死了一头虎,另一头负伤远遁。这时见阿曼在毛毯上织了他生平最得意的英勇事迹,自是大为高兴。 这一次,喝得大醉而伏在马背上回家去的,却是轮到车尔库了。苏鲁克叫儿子送他回去。在车尔库的帐篷之中,苏普见到了自己的狼皮。他正在大惑不解,阿曼已红着脸在向他道谢。苏普喃喃的说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话,他不敢追问,为什么这张狼皮竟会到了阿曼手中。第二天,他一早便到那个杀狼的小山丘上,希望见到李文秀,问她一问。可是李文秀并没有来。 他等了两天,都是一场空,到第三天上,终於鼓起了勇气走到计老人家中,李文秀出来开门见是他,说道:“我从此不要再见你。”拍的一声,便把板门关上了。苏普呆了半晌,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家里。 他自然不会知道,李文秀是躲在板门之后,掩面哭泣,她很喜欢再和苏普在一起玩。说故事给他听,可是她知道只要给他父亲发觉了,他又得狠狠挨一顿鞭子。 时日一天一天的过去,三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会走路的花更加袅娜美丽,杀狼的小孩变成了英俊的青年,那草原上的夜莺呢,也是唱得更加娇柔动听了。只是她唱得很少,只有在夜半无人的时候,独自在苏普杀过灰狼的小丘上唱一支歌儿。她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这个儿时的游伴,常常望到他和阿曼并骑出游,有时,也听到他俩互相对答,唱着情致缠绵的歌儿,却是真挚恳切的。 这些歌中的含意,李文秀小时候并不懂得,这时候却嫌懂得太多了。如果她仍旧不懂,岂不是少了许多伤心?少了许多不眠的长夜?可是不明白的事物要学懂是很容易的,一旦明白之后,却永远不能再回到从前幼小时那样迷惘的心境了。 是一个春深的晚上,李文秀骑了白马,独自到那个杀狼的小山上去。 她立在那个小山丘上,望见哈萨克人的帐篷之间烧着一堆大火,音乐和欢闹的声音远远传来。原来这天是哈萨克人的一个节日,青年男女们聚在火堆之旁,跳舞唱歌、极尽欢乐。 李文秀心想:“他和她今天一定特别快乐,这么热闹,这么欢喜。她心中的“他”,没有第二个人,自然,那个“她”自然是那朵会走路的花阿曼。 但这一次李文秀却没有猜对,苏普、阿曼这时候并不特别快乐,却是特别的紧张。在火堆之旁,苏普正在和一个瘦长的青年角力摔跤。这是这一天节日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目,摔跤第一的,可以得到三件奖品:一匹骏马、一头肥牛,还有一张美丽的毛毯。 苏普已接连胜了四个好汉,那个瘦长的青年叫做桑斯儿,他是苏普的好朋友,也要分一个胜败。何况,他心中一直在爱着那朵会走路的花。这样美丽的脸,这样袅娜的身材,这样巧妙的手艺,谁不爱呢?桑斯儿明知苏普和阿曼从小便很要好,但他是倔强的、高傲的青年。草原上谁的马快,谁的力大,谁便处处占了上风。他心中早在这样想:“只要我在公开的角力中打败了苏普,阿曼便会喜欢我的。”他已用心的练了三年摔跤和刀法,他的师父,便是阿曼的父亲车尔库。 至於苏普的武功,却是父亲亲传的。 两个青年扭结在一起,突然间桑斯儿肩头上中了重重的一拳,他脚下一个踉跄,向后便倒,但他在倒下时左右足一勾,苏普也倒下了。两人一跃起身来,两对眼睛互相凝视,身子左右盘旋,找寻对方的破绽,谁也不敢先出手。 苏鲁克坐在一旁瞧着,手心中全是汗水,只是叫道:“可惜,可惜!”车尔库的心情却很难说得明白。他知道女儿的心意,便是斯桑儿打胜了,阿曼喜欢的还是苏普,说不定只有更加喜欢得厉害些。可是斯桑儿是他的徒弟,这一场角力,他如是和“哈萨克第一勇士”苏鲁克的比赛。他,车尔库的徒弟如果打败了苏鲁克的儿子,那可有多光彩,这件事将传遍数千里的草原。当然,阿曼将会很久很久的郁郁不乐,可是这些事不去管它。他还是盼望桑斯儿打胜,虽然苏普是个好孩子,他一直很喜欢他。 围着火堆的人们为两个青年呐喊助威。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角斗。苏普身壮力大,斯桑儿却更加灵活些,到底谁会最后获胜,谁也说不上来。 只见桑斯儿东一闪,西一避,苏普数次伸手扭他,都被躲开了。青年男女们呐喊助威的声音越来越响。“苏普,快些,快些!”“桑斯儿,反攻啊,别尽逃来逃去的。”“哎哟,苏普摔了一跤!”“不要紧,用力踢他。” 这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李文秀在那小山丘上隐隐约约听到了大家叫着“苏普,苏普”的声音。她心中很有些迷惘:“为什么大家叫苏普?”他骑了白马,向着呼叫的声音奔去。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她看到苏普正在和桑斯儿搏斗。旁观的人兴高采烈地叫嚷着。突然间,她在火光旁看到了阿曼的脸。脸上闪动者关切和兴奋,泪光莹莹,一会儿耽忧,一会儿欢喜。李文秀从来没有这样贴近的看过阿曼,心想:“原在她是这样的喜欢苏普。”蓦地里众人一声大叫,苏普和桑斯儿一齐倒了下去。隔着人墙,李文秀看不到地下两个人搏斗的情形。听着众人的叫声,可以想到一时是苏普翻到了上面,一时又是被桑斯儿压了下去。李文秀手中也全是汗水,因为瞧不见地下的两人,她心中是更加焦急些。众人的呼声全部静了下来,李文秀可以清楚地听到相斗的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忽然间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众人欢声呼叫:“苏普,苏普! ”
  阿曼冲进人圈之中,拉住了苏普的手。
  李文秀觉得又是高兴,又是凄凉。她圈转马头,慢慢的走了开去。大家围着苏普,谁也没注意到她。 她不再拉缰绳,任那白马在沙漠中漫步而行,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李文秀蓦地发觉,那白马已是走到了草原的边缘,再过去便是戈壁沙漠了。她低声斥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么?”便在此时,沙漠上出现了两乘马,接着又是两乘。月光下隐约可见,马上乘客都是汉人打扮,手中握着长刀。 李文秀吃了一惊:“莫非是汉人强盗?”还没有打定主意,只听一人叫道:“白马,白马!”纵马冲了过来,口中叫道:“站住!站住!”李文秀喝道:“快奔!”纵马往来路驰回,但听得蹄声急响,迎面又有几骑马截了过来。这时东南北三面都有敌人,她不暇细想,只得催马在西疾驰。向西永远没有尽头的大戈壁,关於这片沙漠,当地的哈萨克人有许许多多传说,说大戈壁中有鬼,说走进了大戈壁,没有一个人会活着出来。不,便变成了鬼也不能出来。 李文秀小时候曾听苏普说过,倘若是谁进了大戈壁,他会不住的大兜圈子。他在沙漠上不住的走着,突然间,在沙漠中发现了一行足迹。他大喜若狂,以为找到了道路,跟着足迹而行,但走到后来,他终於会发觉,这足迹原来就是他自己留下的。他走来走去,只是在原路上兜圈子。这样死在大戈壁中的人,变成了鬼也是不得安息。他还是要不停步的大兜圈子,千万年的兜下去,永远不停息。苏普说:“人还好些,人死了可以变鬼。但鬼最糟糕的了,鬼死了再变什么啊?鬼是不会死的。” 李文秀曾问过计老人,大戈壁中是不是真的这样可怕,是不是一个人走进去之后,永远不能够再出来?计老人听到他这么问,突然间脸上的肌肉痉挛起来,露出了非常恐怖的神色,眼睛向着窗外偷望,似乎看到了鬼怪一样。李文秀从来没见过他会吓得这般模样,不敢再问了,心想这件事一定不假,说不定计老人自己还见过那些鬼呢。 她骑着白马狂奔,心中却是越来越怕,但后面七八个汉人强盗飞驰着追来。李文秀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了苏普的妈妈和哥哥,知道如果被那些强盗追上了,那是有死无生,甚至要比死还惨些。可是走进大戈壁呢,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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