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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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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她拐着弯儿提醒自己要注意仪容后,想是回家受到长辈教导,后来变得安静许多,上课时把嘴闭得紧紧的。

但小女娃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若是心有疑惑,即便坐那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也会泄露内心的想法,或皱眉,或目光闪烁,或干脆垂下眼睑,种种神情,无一不是表明她心中对夫子所说甚为抵触。

田夫子觉得这情形很有趣,又觉得这么磨砺她的性子也不错,于是只做不知。

谁知最近这小女娃忽然温顺乖觉起来,一如翻腾的湖面变得风平浪静,有时明明见她先是很疑惑,跟着就抿嘴一笑,又恢复如初。

这神情落在一个六七岁小女娃身上,越发显得奇怪诡异。

田夫子无法淡然了,他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若说小女娃转了性子,好像也不大可能,性情的变化非一蹴而就,哪有短时间内就转变的。

于是,他有时故意解说偏颇,尤以对女子严苛为最,然后试探她的反应。

譬如才艺课上,教她吹笛时,故意威严地说道:“女儿家要行止端庄,做到清闲贞静,便是吹笛时亦是如此。切不可再有爬到树上、或骑牛吹笛的念头。”

红椒乖巧地点头,忽闪着长睫毛道:“夫子说的是。女儿家要时时留心举止端庄。”

等她反驳的田夫子被这回答噎住了,面色古怪地看着女娃儿,不知如何说才好。

却不知红椒在心里想:等没人的时候,我在自己家,骑马也好,骑牛也好,哪怕我骑大黄(狗)哩,谁管得着?

因有个女娃儿弹琴也不成,吹笛也不成,又不喜作画,下棋更不成了,看着旁人忙,她就急得掉泪。

田夫子便对众人道:“女儿家学这些东西,不过是怡情悦性罢了,究竟也不是非学不可的。倒是那针黹女红厨艺之类的,不可不学,更要勤勉认真,万不可懈怠。”

转头问红椒道:“张火儿(大名),你说可是?”

红椒急忙站起身,点头道:“夫子说的是,女儿家学一手好针线才是最要紧的。我天天都认真跟李姑姑学。”

李姑姑是女学请来的绣女,专门教女娃儿们针线绣活的。

田夫子再次呆愣,他愈觉古怪。

哪知红椒在心里想:《女诫》上说,‘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只要会做就成了。娘针线活也不好,也不会绣花,爹也没嫌弃她哩。

女学堂共有三间屋子,中间打通,隔断处以月洞门相连。

因来上学的女娃儿参差不齐,年纪有大有小,又有些在家学过文字,有些却大字不识一个,田夫子便将她们分作两拨。

将那些识得文字、有些基础的女娃聚集在第二间屋子,而不识字,或年纪小的就集中在第一间屋子;最后一间屋子则用来教授琴笛和女红。

今儿下午,田夫子先教完红椒她们,留下课业让她们自行温习,便去另一间屋子教授。

这一拨女娃儿刚学完《百家姓》,正讲《三字经》。

因《三字经》中有父子兄弟、孝悌纲常等内容,他顺便就将《女诫》掺杂着一块讲解。又因为她们识字不多,便先教她们将两篇文都背熟了,再逐句讲述。

正讲到夫为妻纲,就见前排两个小女娃挨着头嘀嘀咕咕,他便上前问缘故。

原来泥鳅的妹妹墨鲫听夫子说,媳妇要以夫君为天,要听夫君的话,就想问是不是不管夫君说啥都要听,却被香荽给拉住了,不让她问。

田夫子认出香荽是张家的小女儿,便温声问道:“张水儿(大名),你为何不让她问?”

香荽歪着小脑袋,忽闪着大眼睛,一头柔顺的直发垂在肩颈处,甜甜地答道:“夫子讲课的时候,不能打岔。”

香荽入学日子不长,田夫子却对她印象深刻。

因为他当初不想收的,嫌年纪太小。可是张家说,送小闺女来女学,是想让她多些玩伴,并不拘学多学少。

他见这孩子还算听话,就答应了,跟着刘家也把墨鲫也送了来。

结果,这个小女娃却比好些六七岁的女娃儿都聪明,《百家姓》、《三字经》更是在家都学完了,而且,她虽然看着很听话,却十分机灵鬼精,有好几次田夫子都被她哄了。

想起这个,他就多了个心眼,知道若就这么直接问,十有八九问不出真话来。

再鬼精,还能比得过活了几十年的老夫子?

田夫子放下脸,冷声道:“你对夫子也撒谎?”

香荽从未见夫子这样放脸,对她更是头一回,不禁愣住了,怯怯地眨眨长睫毛,心里十分害怕。

她禁不住就想:学堂的夫子果然有本事,要是爷爷奶奶跟爹娘听了这样的话,只会夸她懂事,可是夫子却晓得她没说实话。怪不得爹娘要送她们来上学堂。

心里一害怕,啥心思也转不动了,便老老实实地起身回道:“二姐姐跟我说,在学堂听讲的时候,不管心里有啥话,都不要乱问,等回家去问娘。”

田夫子郁闷极了:“既然来到学堂,有话就该问夫子,为何要回家问娘?”

香荽低下头,不停地扭着小手指,却把眼睛悄悄往上瞟,小声道:“二姐姐说,要是问错了,让人笑话。先回家问娘好一些。一家人关起门来好说话。”

田夫子想起反常的张家二姑娘,很是无语,半响才道:“你们来学堂本就是求学的,心中有疑问就该问。不然,留在家让你母亲教导岂不是更好?”

随即问墨鲫想问什么,墨鲫就说了刚才的话。

这话也是大多女娃儿都想问的。

因为,在这乡野村庄,大部分人家都不会有那些严苛的规矩,甚至有些人家的男人疼媳妇疼到骨子里,对媳妇事事依顺。比如李长明对他媳妇梅子就是这样,张槐对郑氏菊花也差不多。故而这些人家的女娃儿就无法理解夫子说的“夫为妻纲”。

田夫子见满屋子大大小小的女孩子都望着自己,一副求知的神情,轻笑一声,尽量用浅显的话语告诉她们,男人乃一家之主,自然该敬顺他们。

马上就有人问道,若是夫君说的话不对,那也要听从?

田夫子已经教过前面一拨女孩子了,也知道她们会问这个,遂胸有成竹地答道:“贤良温顺的媳妇,不会当面顶撞夫君。就算夫君说错了,也会在事后找个适当的时机,慢慢劝慰他。”

小墨鲫马上脆声道:“我们家不是这样的。我爹要是说错了,我娘总是马上就跟爹说。”

香荽刚被夫子呵斥了,生怕今后被他厌弃,想要表现一番,以挽回老夫子的心,于是笑得眉眼弯弯,甜甜地告诉夫子道:“我家也不是这样的。我爹最听我娘的话了,我娘说的都对。”

郑氏在家忽然打了个激灵。

李敬文的***李慕棋见她俩都说话了,也站起身道:“我家也不是这样的,我娘说啥我爹都听。我爹要是说了一件事,我娘说不好,我爹马上就说‘那咱们不弄了’。”

见夫子神情有些不大好,以为他不赞成自己说的,又道:“我爹跟我娘最好了。咱们村的奶奶婶子们常说我爹好福气,才娶了我娘;又说我娘好运气,才嫁了我爹。”

小女娃定定地瞅着田夫子,清楚地表达了她内心的想法:我家过得跟你说的不一样,可我家过得也没错儿,好的很哩!

随后,又有几个女娃儿怯生生地说了不同的看法:她们娘都听爹的话,爹说咋样就咋样。

很明显,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女娃儿就没那么大胆。

田夫子忽然发现无法说下去了。

教这些农家的女孩子,比教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要更不容易,至少黄初雨就从不会提出这类稀奇古怪的问题。

男尊女卑,以夫为天,那是天经地义!

他又想,先前那一拨女娃儿没问这些,那是因为她们比这些小的更懂眼色,把那疑惑跟不解带回家去了,正如张家小闺女说的,“回家关起门来好说话”。

老夫子纠结万分,直接去第二间屋子把红椒拎过来,命令她跟这些女娃儿解说“夫为妻纲”。

红椒苦着脸,觉得自己好倒霉,咋摊上这事哩?

心里念叨着“曲则全”,脸上堆起笑容,照样把以夫为天、敬顺等又说了一遍。

香荽睁大眼睛道:“二姐姐,你在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夫子刚才说了,小娃儿可不能撒谎,她必须向夫子表明自己是个听话的好女娃才成,于是就把二姐姐给卖了。

第084章有男没女成不成?

红椒看着反叛的妹妹,一阵气闷,又看看田夫子,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含笑瞅着她姊妹俩对掐。

可是,她最近都干啥了?

在娘的教导下,她把《女诫》掰开了又合拢了,反复嚼巴了好些遍,又跟哥哥姐姐们讨论了好久,这工夫难道白用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就要拉出来用了。

红椒把小脸一板,昂然道:“你太小了,跟你说许多你也不懂。听个一句半句的,就觉得不一样,其实还是一个样儿。你想想,咱娘啥时候没听爹的话了?她跟爹吵架了么?没有,是吧!咱家的大事都是爹在外边张罗,咱娘出去插手了没?也没有,是吧!咱爹回家来,咱娘把吃的、喝的、穿的,样样都弄得妥妥的,这不是伺候咱爹?慕棋,你母亲在家不也是这样?”

李慕棋点点头道:“嗳!我娘也听我爹的话。年年要亲手帮爹做好几双鞋子,衣裳也缝好几套,从来不让旁人做。我跟哥哥们的衣裳就让丫头们做。外边的事也都是我爹在弄。”

其他女娃儿也都纷纷点头,男主外,女主内,清南村也不例外。

香荽见二姐姐得意地笑,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欣喜叫道:“二姐姐,墨鲫刚才问,夫君要是说错了话咋办。夫子说,媳妇就该听夫君的话,过后再劝。我们就说,我们家都不是这样的。”

墨鲫跟李慕棋再次点头,又把自家爹如何听娘的话说了一遍。

好了,又绕回去了!

红椒气得拿眼瞪妹妹。

田夫子听了半天,心里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此时到了关键处,他也想看看这红椒如何回答。

窗外静听的黄豆见红椒愣了,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冲进去代她答了才好,又暗自把香荽骂了几句:咋自家人窝里反起来了?他一准要跟姑姑说这事,这娃儿得好好管教才成,不打要上房揭瓦哩!

红椒想了一会,忽然把嘴一瞥,道:“说你们笨吧,还不信!杀鸡各有各的杀法,割了气管放血能杀死,一刀剁了鸡头也能杀死,不喂鸡,让它慢慢饿也能饿死。谁规定劝夫君就是一个样子了?”

田夫子捻须的手一顿,扯下两根胡须;窗外也有人闷笑。

红椒理顺了思路,脆声道:“咱庄户人家,成天忙得脚打后跟,有啥话不就当面说了,谁还等过后?往哪后?真等两天,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都是一家人,也没外人在,这时候不劝,要等啥时候劝?难不成等亲戚来了一屋子才劝?那不是让夫君没面子么!”

屋里屋外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黄豆眉开眼笑,觉得红椒这话说的好;葫芦板栗也觉得妹妹应对得体。

只是,田夫子却有些纳闷:旁的都容易理解,这“黄花菜都凉了”一说,他可从未听过,想是此地的谚语。

正想着这事也算完结了,该下学了,谁知香荽又生出变故。

香荽脑子本就灵光,加上小娃儿不懂事,认死理,这会儿想起那天晚上吃螃蟹的事来,因说道:“慕棋姐姐说,她爹听她娘的话,我们家也是,我们爹也好听我们娘的话,跟夫子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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