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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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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在柔暖的相偎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街市喧闹更甚。
  终于,刘珩启眸,轻轻抬首:幽幽春水正失神地凝望着他,那眸底未及掩饰的深深忧虑丝毫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怎么了?”刘珩轻声问。
  纤长的羽睫迅速一垂,再抬起时,已没有丝毫的痕迹,杨柳风柔婉一笑道:“睡醒没?是不是楼下太吵了?”
  刘珩凝视着她的双眸,片刻,沉沉地道:“风儿,让我做你的丈夫,好不好?”
  杨柳风怔了怔,随即抬手为他轻轻拨开颈畔的一绺黑发,柔声道:“珩一直是风儿的夫。”
  “那么,”刘珩握住她正准备缩回去的柔荑放到唇畔轻轻一吻,一夜的温暖,小手已不复平素的幽凉,他满意地笑了笑道:“妻子是不是该跟丈夫分享所有的心事?”
  玉颊轻轻贴上他的肩头,杨柳风低声轻语道:“风儿只是怕珩会厌倦这样委屈的生活,太美好的东西总是太容易失去,风儿从来没这么怕过,因为风儿从来没拥有过,可是现在”
  “傻丫头。”刘珩笑着拥紧她,心却疼痛得厉害:从一无所有到骤然拥有,原来她也同样在经历这般的患得患失么?
  “珩永远也不会离开风儿,只要风儿不想离开珩,没人能够把我们分开。”刘珩语声轻柔,但却带着坚定的信念。
  “嗯,风儿永远和珩一起。”
  缱绻相拥了一刻,不知道是楼下哪个摊子在炸东西,一股诱人的油香悄悄从窗缝中钻进来,勾得某人的肚子叽里咕噜地聒噪起来。
  无奈地轻叹一声,刘珩垂眸看向怀中极力隐忍笑意的人儿道:“若是可以一辈子都这么搂着风儿永远不放开该多好?”
  杨柳风笑容婉娩暖若春风,柔声道:“一辈子那么长,珩又何必在意一时一刻呢?”
  怜惜一吻,刘珩笑着坐起身来。
  穿衣、梳发,杨柳风依旧如往昔般体贴相侍。
  大约是听见楼上的响动,老板娘端着洗漱用具上楼来敲门。
  虽较平日所用粗拙甚多,但总也聊胜于无。
  结算了房资,刘珩已是按捺不住地直奔那个香气四溢的油饼摊。
  一文钱一个的油饼,吃起来自然比闻起来的要失色不少,而刘珩一方面是饿了,另一方面确实未曾尝试过这等平民美食,倒也嚼得津津有味。
  吃罢早饭,二人沿着村中的主街一路向外踱去,春光暖暖,街市融融,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第10章 第三章 但愿此生常相偎(下)
  将近官道,却见一辆满载砖石的骡车羁停在路口,头发花白的老汉正扬鞭呵斥着拉车的骡儿,奈何一个轮子嵌在小土坑里,坑前又正好有块突起的石头,再加之车子是在路口转弯之势,赶了几次都不成功。
  老汉急得自己跑到车后边赶边推,可是砖石沉重,每每只差那么一点,车轮依旧是回到了坑里。
  刘珩见那老汉额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不觉也是心生怜恤,驱前几步道:“老丈只管在前赶车,我在后面推上一把也就过了。”
  那老汉抬眼见是一个壮实俊朗的小伙,遂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便径自去前面大声驱赶骡儿,刘珩见车轮滚动,运力于双臂伸手一托一推,那骡车就轻松越过坑前的小石向前驶去。
  笑看着骡车转弯上了官道,刘珩拍了拍手上的砖灰,杨柳风也已跟上前来抬帕为他拂拭袖上的浮尘,二人相视一笑,挽臂前行。
  转上官道,却见那骡车竟然就停在路口并未走开,那赶车的老汉已是笑呵呵地上前来道:“刚才多谢小哥援手。”
  刘珩笑着欠身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老汉姓王,此番运送土石去这南边的绿杨村,看两位也是向南而行,所以来问问要不要搭个车?”王老汉神色甚是诚恳。
  刘珩踌躇未语,杨柳风上前半步欠身道:“敢问老丈,绿杨村离此路途几何?”
  “骡车走得慢,太阳下山之前应该能到了。”
  杨柳风欠身不语,只侧首看向刘珩。
  往北是京城,是他们想要远离的地方,至于究竟要去哪里却果然是任性凭心,不曾细想,但眼下沿着官道往南肯定是没错的,想到步行辛苦,刘珩于是微微欠身揖了揖道:“如此,就烦劳老丈了。”
  一左一右坐在车缘上,王老汉高叱一声长鞭轻扬,骡车辘辘前行。
  他看起来是个爽朗健谈的人,一边赶着车一边笑呵呵地问道:“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里啊?”
  被称为“小两口”刘珩不觉心头一甜,抬眸越过老汉的脊背向对面的人儿望去,正迎上春水闪闪,四目交织,杨柳风微赧地别过首去。
  刘珩随口笑应着道:“刚成亲不久,出来游山玩水,倒没有一定想去的地方。”
  “哦,好啊。”王老汉笑着说:“趁年轻是该多出来见识见识,等到了我这把老骨头,想走也走不动喽。”
  杨柳风笑着接口道:“哪里的话,王老爹还硬朗着呢。”
  王老汉心里想是高兴,就毫不掩饰地大笑出声。
  三人一路絮絮而谈倒也不觉得乏味,问及二人的身世,也有含糊其词的,也有半真半假信口瞎编的,一对人儿倒也配合得默契。
  从王老汉嘴里也道出不少民间的风物人情,每每也令刘珩暗自感叹。
  王老汉经常运送土石到绿杨村,因此道路极是熟稔,日头偏西的时候,一车三人已经来到了绿杨村。
  绿杨村名为村,其实已与一县无异:周围一圈的城墙虽称不上巍峨,却也颇有些城关的气势。
  骡车驶进城门,找了处宽敞的地方停下,二人跳下车来,连声称谢,王老汉则笑着将几家客栈的所在指与刘珩,他一一用心记下,自随身的荷包摸出一块碎银递上前去道:“些许车资,老丈请勿嫌弃。”
  杨柳风见状微微一怔,王老汉目触碎银却立时变了脸色,眉毛一立怒声道:“我见你这个后生也算是知书达理,却原来竟也如此市侩,我不过顺道搭载你们,何曾问过银两?既这么说,那你帮我推车又该付给你多少钱?”冷哼一声竟然扬鞭驱车头也不回地忿忿而去。
  刘珩被他抢白一通,愣怔了半晌,方才尴尬地收回伸出的手,将碎银放回荷包,无措地转眸看向杨柳风,却见她满面歉意地道:“风儿疏忽,未及提醒珩,民间百姓顺路捎带乃是常事,若东主不提价码便是不收银钱,若要收取车资则须上车之前谈妥,这位老人家性情耿直言辞未免无状,珩不要放在心上。”
  刘珩怅然一笑道:“皇族宗亲之间为了一言一辞尚且要求非名即利的回报,想不到平民布衣自己尚且艰难,却能襄助他人而无求所偿。”
  “若非世间有这么多良善之人,风儿七岁丧母,又如何能够活到今日?”杨柳风垂首轻喟。
  刘珩失落地望着她道:“他骂得没错,我在这皇室之中、官场之上确实是沾染了太多的市侩俗气。”
  莲步轻移,温淡的身影已然依在他身侧,杨柳风柔声道:“饿不饿?是先吃饭还是先找客栈?”
  知她有意岔开话题,刘珩无奈地一笑。
  这一晚没费多少周折,虽然挑了一家简素的小客栈,但却比小泽村的那家要整洁了不少,至于到香水行洗沐之事,刘珩也适应了许多。
  次日一早,添置了些干粮之后,二人仍旧是沿着官道南行。
  如是走了三四日,也有顺路搭车的时候,也有两个人安步缓行的时候,优游山水好不自在。
  堪堪已是四月底,这一日,刘珩与杨柳风正在官道上相携而行,忽听前方阵阵鞭笞夹杂着马儿的哀嘶。
  刘珩原是爱马之人,听那马鸣甚是凄惨,不由加快了脚步。
  到得前面的岔口,只见一辆满载大箱的马车滞留在岔路中央,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坐在车缘挥鞭如雨大声驱叱着两匹驾马,两匹马儿已是声声哀鸣口吐白沫腿脚打颤,站立尚且艰难,哪里还拖得动如此重的一车货物?
  一个穿着深蓝丝缎袍的男子立马一旁正皱紧双眉,神色间已颇有不耐,身后跟着的两个骑马的家丁也是满脸焦急。
  那赶车的家丁久叱未果心下想必烦乱,嘴里骂道:“平日里好草好料的不见得少吃,到关键的时候就爱撒泼偷懒。”说着不觉又加狠了抽打。
  刘珩见那两匹驾马明明都是良驹,此刻却已被折磨得鞭痕累累哀苦不堪,心下已是万分惋惜,又听见那家丁话,忍不住哂然冷笑出声道:“瞎了眼的奴才,自己无知也就罢了,还要把过错推在牲畜身上,真是可笑!”
  岔路上的人本就不多,有几个,看见马车箱子上那个大大的“杜”字,都远远地绕开去了,因此,刘珩的语声虽然不响,众人却听得真切。
  那赶车的家丁正没好气,听见他如此肆无忌惮地挖苦不由停下手来,转眼一看,不过是个一身布衣的平民小子,不禁跳起身来大怒道:“臭小子你骂谁呢?信不信爷爷将你扒皮抽筋,让你连这两头牲口都不如!”
  刘珩眸色一戾,袖中的双手骤握成拳。
  那家丁被这突如其来的犀利目光吓得一凛,立时弱了气焰。
  感受到他的怒意,杨柳风忙趋近半步,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若无声地轻语道:“走吧。”
  垂眸迎上宁和的春水,刘珩的怒火顿然一偃,略带歉意地向她一笑,再不理会那奴才的叫嚣,挽过柔荑转身欲走回官道。
  却闻身后有人沉声道:“慢着!”
  第11章 第四章 为卿俯首为卿摧(上)
  刘珩本欲不理,但此人语气倨傲已是令他不快,加之又听闻竟让这两匹马拉着如此重的货物连赶了二十里路,终于耐不住霍然转身讥诮:“让一匹病马、一匹孕马拉如此重的货物赶路,不是无知是什么?”他冷笑地接着道:“二十里?也真够难为这两匹好马的,若非良驹,只怕连五里都走不出去。”
  “哦?”蓝袍男子微微诧异地扬眉道:“你并未近前,如何就能看出一匹有病、一匹有孕?”
  刘珩不屑地抬袖遥指车驾道:“那匹黑马,耷耳拱腰浑身发抖,鼻涕都挂到外面来了,不是染了伤寒又是什么?那匹棕马,两耳尖毛拧如笔毫,怀孕起码也有两三个月了,配了种的马不好生照料,竟然还拖出来拉车,难道不是无知可笑么?”
  刘珩当年为谋不臣私训厢军、囤豢军马,于调养马匹的学问上颇下过一些功夫,此刻不过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已令听者讶然乍舌。
  那驾车的家丁顾不得置气,丢鞭下车凑近那棕马的肚子不住打量,口中犹自不信地道:“这匹母马确实配过种,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动静,因此才牵出来拉车。”
  刘珩冷哼一声道:“这么肥硕的马匹,只怕就是有孕五个月也难从身形上看出来。”
  “依你之见,这母马受孕于何时?”蓝袍男子虽然依旧就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语气已然缓和不少。
  那三个家丁听问不约而同用质疑的眼神看向刘珩,显然是知道这匹马配种的时间,却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欲待不理,奈何心头傲气作梗,刘珩踌躇片刻,终于提步上前,来到那棕色母马之畔,先安抚地轻拍几下马颈,而后探掌到马腹下摸了摸,须臾,他收手哂笑道:“这马的身孕已近四个月,你们竟然在元月配马,那种时候草木未兴时气尚寒,马匹本身也正是弱而不旺,即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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