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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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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将刚碰到唇边的酒壶放下,道:“我相信阿飞。”
晚饭过后,叶开先自行退了去。孙小红见李寻欢体温仍高,执意要看护一夜。李寻欢却笑笑,道:“你在一边看着,我那里睡得着。况且你就在隔壁,有事我敲敲墙你就能听见。”
孙小红无奈,只得让李寻欢吃了药,又扶他在床上躺好,自己回了房。
见孙小红出去关了门,李寻欢又挣扎着坐起来,附耳在床边墙板上听了一阵,确认孙小红已进屋,这才半靠着略歇了口气。
李寻欢合上眼,只觉得全身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自知这次发病来势汹汹,三年间孙小红煞费心思帮自己稳固下的那点身体根基只怕是已被毁得不剩多少。
想到孙小红,李寻欢心头不由又是一紧,止不住地咳喘起来,心脏与肺叶像是被人一把拎起又重重地摔下来,只砸得他几乎透不过气。好容易平息下来,所有的意识似也在一片黑暗中随着疲惫越漂越远,于是又强撑着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屋顶,用一次次深呼吸的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屋顶终于也模糊起来,李寻欢明白,自己已经无力抵抗那团火焰。
四周一片灼热,李寻欢苦笑着幻想,现在能有人给他一杯水
“您的热水。”
李寻欢被一个遥远的声音唤醒,仔细听去,原来传自隔壁房间。
“但屋里已经有热水了。”这是孙小红的声音。
李寻欢猛然觉察出什么,急忙下床,眼前忽地一黑,险些跌倒在地板上。他强忍着晕眩摸到门口,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隔壁。
孙小红望着面前这个一脸憨相的伙计,只觉得一阵好笑,道:“你家客栈倒真也讲究,一壶水明明未冷却又要添一壶。也罢,壶就在那边,自己拿去吧。”说罢又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伙计唯诺一声,将手里的水壶放在桌上,又去拿墙角的水壶。
当他的手碰到水壶的提柄时,他眼中的憨厚突然消失了。
他的手腕一转,一道寒光应手而出。
直指孙小红后背。
十六
孙小红察觉背后一丝凉意,但已经晚了。
“当。”
金属撞击的声音。
地上落下两把飞刀。
一把式样很普通。
另一把略短小些,更像是孩子的玩具。
屋里一时间凝固了三个人。
刚转过身的孙小红。
略显惊异的伙计。
还有一个刚从床下滚出的人。
叶开。
他的手还保持着发刀的姿势。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那伙计。
他回手一扬。
又是两把飞刀。
分别直指孙小红与叶开。
而叶开手中已无刀。
“当。”
然后是一声闷哼。
刚才的一瞬间仿佛又有飞刀飞过。
三把。
两把击落了指向孙小红和叶开的飞刀。
第三把插入那伙计的手掌。
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李寻欢。
于是那伙计夺窗而去。
孙小红想追赶过去。
只听一个无力的声音道:“不必了。”
孙小红和叶开同望向门口。
见李寻欢已扶着门框缓缓倒下。
春水楼。
那女子已拉好衣领在床上坐正。她一只手撩起缕散乱的头发,看着阿飞,笑道:“果然是你。”
阿飞望着眼前容颜未变的这张脸,一时无语。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找错人了?”
阿飞摇摇头。
那女子又是一笑,伸出脚挑起倒在地上的绣鞋,用脚尖玩弄着那鞋子,道:“记得你原来没有这雅游的习惯,难不成又是李寻欢叫你来的?”
阿飞沉默。
那女子忽叹了口气,道:“不提那痨病鬼了。你总归应该先和我打个招呼吧?可以叫我‘云仙’,也可以……叫你随便喜欢的名字。”
阿飞仍是沉默。
那女子猛地一甩鞋子,道:“都到这里了,也不必充什么刚出家的小和尚。就算是当嫖客也多少得说两句奉承话吧!”
阿飞脱口而出道:“林仙儿!”
林仙儿疲惫地往床上一倒,微微一笑,道:“总算还会说话。”转而笑容又凝住,道:“是李寻欢叫你来的,对吗?”
阿飞转过身,道:“你父亲死了。”
过了许久,阿飞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他倒解脱了。”
甜腻腻的脂粉气伴着一阵衣裙声飘到阿飞身后,只听林仙儿道:“坐。那边有酒。”
林仙儿自己先坐了,倒杯酒一饮而尽,道:“他怎么死的?”
“飞刀。”
林仙儿笑了:“人不是李寻欢杀的,但有人怀疑是他杀的,是不是又是这种事?”
阿飞道:“不错。”
林仙儿看看阿飞,道:“行,我知道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多谢你跑来告诉我。至于凶手,我可没心思去追查,哪怕他是李寻欢。”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
林仙儿笑得更欢了:“何以见得。”
阿飞将这两天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
林仙儿用酒杯的边缘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道:“想不到还真有人费心帮我和那痨病鬼拉近乎。”说完忽想到了什么,盯住阿飞,道:“为什么李寻欢自己不来?”
“他病了。”
“病了?”林仙儿不屑一笑,“他岂非总是在生病。我一直奇怪,他居然还没病死。”
林仙儿见阿飞脸色铁青,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不该说他的不是。尤其不该当着你的面说。他是大侠,是你的朋友,所以他永远不该死。我才是个早就该死的人。”
阿飞沉声道:“没有人应该死。”
林仙儿凄然一笑:“你是个好人,可你拦不住别人自己找死。李寻欢喜欢酒,我喜欢男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找死。”
阿飞道:“我不会让你死。”
林仙儿摇摇头,道:“你要保护我?这句戏词太老了。”
“至少这次我要保护你。”
林仙儿又倒了杯酒,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侠,我的名字还不配和那么雅致的诗句应在一起。有劳你们白费心了。”
阿飞沉默片刻,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可知道林诗音的消息?”
林仙儿一愣,接着一阵大笑,道:“又是李寻欢的事。你来找我,难道就没有一点你自己的事想说?”
阿飞望着窗外,道:“你先告诉我林诗音的消息。”
林仙儿拧过阿飞的身子,逼视道:“这么说你还是有事了?”既而放了手,又换上副笑容,道:“先说你自己的事,我再告诉你林诗音的消息。”
阿飞忽然想去拿桌上的酒壶,但又中途停了手,转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林仙儿,道:“给你的。”
林仙儿若有所思地看了阿飞一阵,忽一把抓过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一颗鸽蛋大小滚圆的珍珠。
阿飞道:“这是我在海底摸到的。”
“为什么要送给我?”
阿飞终于还是倒了杯酒,一口灌下,道:“我生活中只有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我母亲,但她早已死了,所以……”
林仙儿轻轻一笑,道:“为什么不留给以后的新娘子。”
阿飞望眼林仙儿,道:“我身边不适合带这种女人的东西。”
林仙儿掩着脸笑了一阵,道:“不要告诉我这又是李寻欢教你的。”
“他不知道这件事。”
“难怪。否则他更要疑心那句‘沧海月明珠有泪’了。”
阿飞一惊。林仙儿却笑笑,道:“你又担心了?放心,我可没有鲛人那么痴情,白白地用自己的眼泪做成珍珠,让别人去赏心悦目。”
阿飞定一定神,道:“我的事已经说完。该告诉我林诗音的消息了。”
“哦,那件事……”林仙儿抚弄着珍珠,目光似有些迷茫。
阿飞追问道:“你知道她的消息吗?”
林仙儿仔细打量着阿飞,道:“当然。”
阿飞道:“你仍是不愿说出来?”
林仙儿站起身,款款走回内室,背对阿飞道:“这是李寻欢最想知道的事,还是让他自己来问吧。”
“但是……”
林仙儿猛地转过身,一字一句道:“我说得还不够多吗?”
阿飞也站起身,道:“什么时候?”
林仙儿微微一笑:“就让他在明日戌时过来喝酒吧。”
阿飞凝视林仙儿,道:“我知道了。”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
阿飞回过头。
林仙儿道:“你说的不错:没有人应该死。”
“走吧。”林仙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消失在帘帐后面。
十七
阿飞回到广贤客栈,上楼见李寻欢的房间房门大敞,且门框上有被强力撞开的痕迹,不由心下一紧。进屋巡视一圈,却不见有何异样。又转至孙小红房间,见李寻欢正睡在床上,孙小红与叶开也俱在房中,方安了心。再仔细看时,却见孙小红的手正被李寻欢紧紧握住,遂下意识想退出门去。倒是孙小红一见阿飞便急站起来,喊道:“你可是回来了!”
李寻欢的眼睛似乎微睁了一下,孙小红忙俯身轻声道:“阿飞回来了。”李寻欢这才又合上眼,手也松开了。
阿飞道:“发生了什么?”
孙小红从桌上拿起张纸,塞进阿飞手中,道:“其余事稍后再说,先帮我把这些药买来。他不让我自己出去,我也不放心他自己在这里。”
阿飞不便多问,到街上连跑几家药铺将药抓齐,复又返回客栈。孙小红点清了药,和叶开交代两句,便与阿飞一道下楼,借了客栈厨房煎药。
“现在可以说了。”阿飞道。
孙小红理了理头发,将刚才发生的事件讲述了一遍。
阿飞道:“叶开也会飞刀?”
“不错,李大哥早已将飞刀传授给他。今天叫他躲在我房中以防万一也是李大哥的主意。”
“他们两人有什么渊源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好象又是故人所托。”
“那逃走的刺客可是这客栈里的人?”
孙小红摇摇头:“后来我们问过老板和其他伙计,都说店里以前从没有这样一个人。”
阿飞看眼正在火上的药,道:“这些药又是怎么回事?”
孙小红叹口气,道:“我见李大哥情形不好,就托店里的伙计找了大夫。”看到阿飞神情有异,又故作轻松地一笑,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夫说他是连日劳累感染了风寒,加上旧病复发,故一时撑不住了。想根治他的沉疾已是不可能,现今只望用些药帮他退了烧,保住不再咯血,应该能再维持一阵子。”
阿飞不语,只拿起扇子煽火。
孙小红略一振作,道:“先不提这些。你可见到林仙儿?”
阿飞点点头,道:“她不相信会有人对她下手。至于林诗音的下落,她要李寻欢明日戌时自己过去问她。”
孙小红黯然道:“李大哥肯定会去的。”
阿飞仿佛没有听见,只沉思道:“为什么刺客会选中你?难道下一个目标真的不是林仙儿?”
孙小红道:“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听那个古里古怪的关止的主意。”
“你认为关止可疑?”
“林麻子的尸体是在冷香小筑被发现的。此前所有人都在门房,只有他独自留在房内,这还不够可疑吗?”
“那侍药说过,关止睡前用过鸦片町,一时是醒不过来的。”
“他可以雇佣其他人替他下手,就像这次的刺客一样。”
“送走荆非后我已仔细检查过冷香小筑周围地面,当天并无外人足迹。”
“或许他根本没有服下鸦片町。”
“有这种可能。但他如何知道我们何时会离开小楼?”
孙小红思度片刻,道:“若非确信他无法点自己的穴道,我真觉得那荆非也很可疑。”
“其实那天行动最古怪的是另一个人。”
“谁?”
“李寻欢。”
孙小红神色一紧,道:“为什么?”
“他为何知道林麻子要出事、又会将枯枝误看作林麻子的尸体?”
孙小红释然一笑,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得这种病的病人通常都有些过分敏感。平日李大哥不过是有意克制,病势转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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