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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桓(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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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笑着走了出来,他是刘裕的二弟刘道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刘裕叹了一口气,把正准备哭鼻子的兴弟放了下来,问:      
  “母亲身体还好吗?”      
  “好着哩。”道怜一边让士兵们把行李摆放好,一边指着内院说:“母亲和嫂子都在里面拉家常呢。”      
  “我先去看看她们。”      
  刘裕说着,大踏步走了进去。      
  还没到门前,就听见一阵叽叽呱呱的妇人说笑声。刘裕喊着:“妈!”推门进去,面前出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和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      
  老妇是他的继母萧氏,虽已年届六旬,但仍丝毫不见老态。话说的又多又快,寻常人恐怕都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与之相反,妻子臧氏却寡言少语,一边缝着衣服,一边不时对婆婆的话报以一笑,偶尔才插两句嘴。虽然两人性格迥异,但却十分默契,让人看了产生温馨而又和谐的喜悦感。      
  “哎呀,寄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啧啧,你好像又瘦了不少,等会儿让媳妇给你煮肉汤补一补才好。”      
  萧氏连珠炮式的话语顿时向刘裕洒了下来,也不等他回答完这些问题,又是一串新的问题送了过来。刘裕无奈的耸了耸肩,放弃了努力,干脆像妻子一样只是笑,而不说话了。      
  他随手拿起臧氏手中的缝补衣服,脸上不由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这不是十几年前的纳布衣吗?卿还留着它?”      
  这是刘裕刚结婚不久时臧氏为他做的衣服。那时候,家境贫寒到了极点,刘裕不得不到新洲去伐荻卖钱谋生。臧氏为给他做几件衣服,左拼右凑弄来了十几块零零碎碎的布片,缝成了这样几件纳布衣。不过,自从几年前刘裕从军立功之后,就已经不再穿它们了。现在看见,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怀旧的感伤情绪。      
  “是啊。”      
  臧氏笑了笑,“虽然现在已经不会穿了,但这可是以前苦日子的纪念呢。”      
  “嗯。”      
  刘裕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就算以后富贵了,也要把这些东西留给后人才好,让他们知道父母昔日的艰难!”      
  提到“后人”,两夫妻不禁都沉默了下来。结婚十几年,只剩下了一个女儿,虽然取名“兴弟”,却一直没能再产下男孩。如今两人都已经在四十上下,难道刘裕的香火真会就此断绝吗?      
  见到儿子和儿媳的发愁样子,萧氏笑着说:      
  “老身倒有个主意。现在寄奴已经是大将军了,也应该多娶几房妻妾,儿女自然也就会多起来的。只是不知道媳妇同不同意?”      
  “我……没有意见,嗯,这样很好。”      
  臧氏犹豫了一下,回答。      
  “这件事以后再提吧。”      
  刘裕做了个手势,马上岔开话题。      
  ——不久就要干大事了,这条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抱得住。传宗接代什么的,还是先缓一缓吧。      
  他暗忖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么,这几天应该没什么公事了吧。”      
  “没有了,桓兖州给我放了七天的假,没有要紧事不会找我的。”      
  “那好,今晚老身就亲自下厨动手,给寄奴接风洗尘。”      
  “妈,还是让我来吧。”      
  臧氏说。      
  “这是老身的心意,你可不要跟我争了。”      
  萧氏笑着摇摇手,臧氏也只好点头同意。      
  “有好几年没吃妈煮的菰菜羹了,晚上一定细细品尝。”      
  刘裕也笑了起来,心里充满了天伦之乐的温馨感觉。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能在家里吃上晚饭。从府里飞骑赶来的一名侍者,让刘裕出席今晚的宴会。      
  “能不能帮我辞掉呢?你看,今晚家母特意为我下厨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使者不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抚军大将军(桓玄堂兄桓谦)今天到了京口,指名要请将军前去一聚。”      
  “是吗?”      
  刘裕叹了一声,不得不向母亲道歉,跟着使者来到了府中。      
  “下邳还没来吗?”      
  刘裕的顶头上司、徐兖二州刺史桓修忙碌的招呼着客人,一有空闲,便不时对身边的下人焦急地发问。      
  他有一张油光发亮的圆脸,胡子稀稀拉拉,性格开朗,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少年时代,他和堂弟桓玄一起长大,因为时常被霸道的桓玄欺负,所以一直怀恨在心。去年桓玄进京时,他还一度想设伏劫杀对方,被母亲庾太夫人劝阻才放弃了图谋。这一年来,随着桓玄势力的高涨,他也步步高升,已经把旧日的仇隙抛到脑后,死心塌地为堂弟卖命了。      
  “啊,终于来了!”      
  见到门前出现刘裕的高大身影,他连忙笑着迎了上去。热情地拉起刘裕的手,走到一位脸庞方方正正的中年人面前。      
  “两位都是第一次见面吧,由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威名赫赫的刘下邳刘裕;这位则是家兄桓抚军桓谦。”      
  这两人,都是桓玄叔父桓冲之子。所不同的,桓修圆脸,性情开朗随和;而桓谦则是方脸,看上去有点过于谨慎。      
  “久仰下邳的高名,今日一见,真是一位威风凛凛的虎将。”      
  桓谦连忙行礼问候,十分殷勤。      
  “哪里哪里,抚军也是相貌堂堂。”      
  “请下邳到书房相谈。”      
  桓修做个“请”的手势,三人便离开喧嚣的前庭,往内院书房走去。      
  道路两边种着各种花草,随风飘来缕缕幽香。走进书房后,桓谦先坐了下来,打量了刘裕几眼,说:      
  “这次本府前来,乃是奉了楚王的旨意,有事前来请教刘下邳。”      
  “原来是楚王之命……请抚军但言无妨。”      
  “是这样的。”      
  桓谦顿了一顿,还没说话,先无意识的摸了摸胡须。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终于,他以一种低沉而又庄重的声音开口了:      
  “楚王勋德隆重,当今朝廷上下,无不认为应当有揖让之举,不知道卿的看法如何呢?”      
  “唔……”      
  刘裕沉默不语。      
  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来意了。楚王桓玄现在等不及要篡位称帝,但又害怕朝野实力人物的阻挠,作为军方数一数二名将的刘裕,自然也是桓玄必须争取的重要棋子。      
  “不管下邳有何看法,都请明言一二。”      
  这时,桓谦的脸颊上已经开始冒汗了,露出了既希望又害怕失望的神色,催促对方。      
  “楚王,乃是宣武公(桓玄之父桓温为南郡宣武公)之子,勋德无人能比。而如今晋室衰微,民望早已移转。”      
  刘裕微笑了起来。      
  “承运禅代,有何不可!”      
  “啊,对,对。”      
  桓修和桓谦都喜出望外。      
  “卿说可以,那就准行了!”      
  桓谦跳了起来,紧紧握着刘裕的手,呵呵笑个不停。      
  宴会结束,已经是半夜九点左右了(为方便表述和理解,请允许笔者在行文中使用现代的分钟和小时来表示时间),刘裕离开了刺史府,独自漫步向回走去。      
  此时,不少人家已经熄灯睡觉了,街巷十分宁静。      
  刘裕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星光满天,群星不断眨着眼睛。      
  在和煦的晚风里,他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刘寄奴啊。”      
  他淡淡地对自己说着。      
  “时代的车轮已经开始滚动了。到底谁将乘着这辆车昂首远去,谁又将在巨轮下碾作尘土呢?”      
  浩荡的雄心壮志,不知不觉中已填满了刘裕的胸怀。      
第四回 桓玄      
  春日的建康,像一座花城般华丽耀眼,美不胜收。      
  东晋定都于此,已经过了八十七年的时间。如果再加上东吴的建业时代,则可以称的上是拥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繁华古都了。      
  这一天,桓玄用过早膳,和三两亲密从人一同来到宫城的华林苑中,登上小楼,满心喜悦地在楼上眺望四下里的优美春光。      
  此刻,已经是元兴三年的二月。不,应该改称永始元年二月了。      
  在去年十二月三日,他正式登基称帝,流放晋帝司马德宗于寻阳(今九江),历时八十七年的东晋王朝宣告灭亡,新的国号,已经是“楚”了。“永始”,则是桓玄拟定的新年号。      
  “看起来,牡丹的花令也快到了呢。”      
  看着在绿叶海中一点点如繁星般含苞待放的花苞,他不由笑着大声说了起来。      
  ——想起从出生以来三十六年的人生,真好似梦境一般。      
  一边笑着,桓玄的心中也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他微眯着眼睛,昂首凝望着晴朗的天穹。      
  虽然近几年来身体渐渐开始发胖,但仍保留着几分年轻时的俊逸和霸气。      
  他是东晋权臣桓温最小的儿子。提起宣武公桓温,是东晋中期傲视天下的一代枭雄,曾经三度发动北伐,令胡人闻风丧胆;西征攻灭成国,收复沦陷四十六年之久的蜀地;发布“庚戌土断”,大为强化东晋国力。功业隆重,自从东晋立国江左以来,也只有王导、谢安二公可堪与之相提并论。      
  在父亲晚年,权势已无人敢抬头仰视,多次向朝廷要求“九锡”,准备完成改朝换代的大业。然而,由于谢安、王坦之等人阳奉阴违,竭力拖延九锡文的写作时间。父亲终于在达成心愿之前被病魔打倒,抱着遗憾离开了世间。那时候,桓玄只有六岁而已。      
  随后,性格软弱谦和的叔父桓冲放弃了桓氏的帝王之梦,将朝政拱手让给谢安,自己则出领荆州藩镇。桓玄也跟着叔父一同离开了姑孰的故居,寄居在荆州治所江陵。桓氏由盛转衰的这一过程,他从头到尾都经历了下来。      
  叔父病死,是在桓玄十六岁时的太元九年。从此,他就开始了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时代。由于朝廷的猜忌,他直到二十二岁时才得以出任太子洗马;不久,又调出京师改任为义兴郡的太守。      
  义兴郡内,有著名的太湖。在任期间,桓玄经常到湖畔游玩。      
  有一天,他登高望远,突然面无表情地吟出了这样一句:      
  “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就此弃官归国,在世袭的南郡公封邑里过起了无拘无束但也无从施展抱负的日子。直到七年前的隆安元年,他才借着藩镇动乱的机会逐渐崛起,先后荡平了殷仲堪、杨佺期、司马元显、刘牢之等强大敌手,成为开拓新王朝的一代天骄。      
  现在,终于站在这壮丽的华林苑中,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几分踌躇满志、目空余子的自豪和成就感。      
  他手边,放着几本奏折。在休憩时仍不忘公事,这是桓玄颇为自诩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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