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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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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我抖了一下,说道,“很容易想见这样的文化既能唱出这样的歌,也会相信吸血鬼的存在,甚至产生吸血鬼。”
“是的,”海伦摇摇头,“等等,”她忽然停下来,“可能就是这一首了。”
她指着一首短诗,上面装饰着一幅木刻,画的像是满是荆棘的树林包裹着房屋和动物。
海伦默默地读着,我久久坐在那里,焦灼地等待。
终于,她抬起头来,脸上闪过激动的神情,眼睛闪亮,“听听这个,”
他们骑马来到大城,来到大门。
他们从死亡的国度,来到大城。
“我们是上帝的仆人,来自喀尔巴阡。
我们是修士,是圣人,但我们只带来坏消息。
我们给大城带来瘟疫的消息。
我们为主人效忠,为他的死而哀泣。”
他们骑马来到大城。他们进了门
大城和他们一起流泪哭泣。
这首怪诗让我发颤,但我得表示反对,“这太泛了。是提到了喀尔巴阡山,但这在许许多多的老歌里都会有的。还有这个“大城”可以指任何东西,也许是上帝之城、天堂的意思。”
“海伦摇摇头,“我不这样看,”她说,“对巴尔干地区和中欧——基督教和穆斯林都一样——的人民来说,大城总是指君士坦丁堡,除非你清点几百年来到耶路撒冷或麦加去朝圣的人数。这里提到瘟疫和修士,似乎和塞利姆那段话里的故事有些联系。难道它们提到的那个主人不可能是弗拉德·特彼斯吗?”
“我只是猜想,”我疑虑重重地说,“不过我希望我们有更多的资料作进一步的研究。你觉得这首歌有多老了?”
“判断民歌的历史总是很难的。”海伦沉吟道。
“这幅木刻有些怪,”我说道,凑近去看。
“书里到处都是木刻,”海伦喃喃道,“这幅图好像和诗歌本身没有关系。”
“是的,”我缓缓说道,“不过仔细看看吧。”
我们俯身去看那幅小小的插图,“要是有个放大镜就好了,”我说,“你没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这森林里面吗?这里没有大城市,不过你仔细看,这里有座建筑,好像是教堂,圆顶上有个十字架,旁边是——”
“某种小动物,”她眯起眼睛。然后,“天啊,”她说,“是条龙。”
我点点头,我们俯着身子,屏住气。
那模糊的小东西既熟悉又可怕——张开的翅膀,卷成一圈的尾巴。我不用从公文包里拿出那本书来对照就已经一清二楚,“这是什么意思呢?”即使只是看到这条迷你龙,我的心也跳得很不舒坦。
“啊,我的天,”她说,“我差点看不清,不过我想这里是有个字,字母分散在树丛里,一次出来一个,很小,但肯定是字母。”
“德拉库拉?”我尽可能轻声说道。
她摇摇头,“不,不过可能是个名字——伊维——里努(Ivireanu)。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词我从没见过,不过“u”是罗马尼亚名字中常见的结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的直觉是对的。这一页和德拉库拉有些关系,不然这条龙不会出现在这里,至少不会是这条龙。”
“图书管理员对这本书一无所知,”海伦说,“我记得问过他们,因为这本书十分罕见。”
“嗯,我们自己也无法解答,”我最后说道,“我们把它译出来带上吧,这样我们至少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口授,我把她的翻译写到笔记本里,并匆匆描下那幅木刻。
“我得回旅馆了,”她说。
“我也是,要不就和休·詹姆斯错过了。”
我们收拾东西,怀着对圣物的敬意把书放回到书架上。
也许是这首诗和它的插图让我浮想联翩,也许是我还没意识到旅行,和伊娃姨妈在餐馆里待到很晚,还有对着一群陌生人演讲都让我疲惫不堪。
我进到房间,过了很久才明白所看到的一切,而过了更久才想到高我二层楼的海伦可能也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同样的情景。我突然担心起她的安全来,没来得及细看我的东西,就飞奔上楼。
我的房间被人彻底搜查过,抽屉、柜子、床单,每个缝隙都没放过,我的每篇材料都散得七零八落,被人心怀恶意地匆匆撕烂。
第四十二章
“什么?你是说罗西小姐的房间也给洗劫了吗?”休的大眼睛睁得更圆了,“旅馆里还有别人也被打劫了吗?”
“可能没有吧,”我闷闷不乐地说。
“有东西被偷吗?”他给我斟满酒。
“没有,”我阴郁地说,“我当然没把钱,也没把我任何——值钱的东西——放在那里。”
“那他们在找什么呢?”休朝我举了举杯,小啜一口。
“说来话长,”我叹了口气,“不过他们要找的东西和我们要谈到的其他东西很有关系。”
他点点头,“好啊,那么请说说这种关系吧。”
“我说了,你也得说。”
“当然了。”
我喝下半杯酒,做好防御的准备,便从头讲起。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专心致志。不过当我提到罗西决定到伊斯坦布尔展开调查时,他跳了起来,“啊,”他说,“我也想过去那里。我是说回到那里——我去过那里两次,但都不是去寻找德拉库拉。”
“让我来替你省点力吧。”
这次我给他倒满酒,告诉了他罗西在伊斯坦布尔的历险,他的失踪。
休听到这里,虽然仍一言不发,但眼睛睁得溜圆。
最后,我描述了一番与海伦的相遇,她对我说的她和罗西的关系我也没漏掉,还有我们迄今为止的所有旅行和研究,包括邂逅图尔古特,“你瞧,”我总结道,“到了这地步,我的房间被翻个底朝天,我并不感到奇怪。”
“是啊,一点儿没错。”他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我们这样见面,再奇妙不过了。不过罗西教授失踪了,我很难过。这件事十分古怪。”
“我原来担心您不相信我,看来不是这样。”
“这些书,”他沉思着说,“我数起来有四本——我的、你的、罗西教授的和伊斯坦布尔那位教授的。四本如此相像的书,够怪的。”
“你碰到过图尔古特·博拉吗?”我问道。
“您说您去过几次伊斯坦布尔。”他摇摇头,“没有,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他是搞文学的,我不可能在历史系或者在开会时碰到他。你知道,我从未想到过那东西是张地图——我书里的那条龙。这真是个非凡的想法。”
“是啊,而且有可能关系到罗西的生死,”我说,“不过现在该您了。您是怎么碰到这本书的?”
他一脸严肃,“和您的——还有那两位的——情况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感到这对他来说是个艰难的话题,“嗯,我是九年前在牛津拿的学位,我非常喜欢历史,一开始就是这样。”休用餐巾抹抹嘴,摇摇头,似乎想起了青年时代干下的傻事,“我知道,等我上完大学二年级,我的历史会学得相当好,这更加激励了我。后来战争来了,打断了一切,当时我在牛津几乎读完三年了。顺便说一句,我在那里听说了罗西,但从没见过他。”他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揉着下巴,“我非常热爱自己的专业,但我也爱自己的祖国,我马上参了军,是海军。我到了意大利,一年后又回来,胳膊和腿上带着伤。”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袖口上面的白棉衬衫,似乎奇怪那里又出血了,“我很快就康复了,想回到战场上去,但他们不要我——船爆炸时,我的一只眼睛受了伤。于是我回到牛津,努力不受警报的影响。战争结束时,我被耽误的学业就要大功告成,还有家乡的一个姑娘,那是我一生中的最爱,她最终同意嫁给我。”他拿起空空的葡萄酒瓶,叹了口气,又放下,“我几乎就要熬过来了,我们的婚期定在六月底。在我最后一门考试的头天晚上,我在学校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里学习,躲在书架后面,那些小图书馆里总有些非常好的书,我让自己走一会儿神,读一本德莱顿的十四行诗,伸手就够得着。后来我强迫自己把书放回去,心想我得出去吸口烟,再集中精神学习。让我吃惊的是,回来后,我发现德莱顿的书就在我桌上,就像我忘了放回到书架上。我以为自己看书太多,糊涂了。于是我转身把书放回去,却看到没地方了。我肯定它本该紧挨着但丁的作品,但那里却放着另一本书,书脊模样古怪,上面刻着一个小怪物。我把它拿下来,它就在我手里翻开了——呃,您知道的。
他那张友善的脸现在变得苍白了,“您不抽烟吗?”他点着烟,用力吸了一口,“书的样子、年代的久远和那条恶龙把我吸引住了,正如同样的东西也吸引了您一样。凌晨三点没有图书管理员。于是我去到目录台,自己翻找了一下,但只看到弗拉德·特彼斯的名字和其直系后代。书上没有盖章,于是我就把它带回了家。
“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上午的考试也是心思全无,一心只想去另外的图书馆或者去伦敦看看我能找到什么,但我没有时间。回去成婚时我也带着这本小书,一有空就拿出来看。我忍不住要想这本书,忍不住要跟她说,喋喋不休,直到她叫我住口。
“一天早上——婚礼前两天——我突然有了个主意。您知道,离我父母的村子不太远有间大房子,房东是个贵族,书籍收藏家,我想,我可以设法到这幢著名的家庭图书馆里到处看看,也许能找到一点和特兰西瓦尼亚有关的东西。
“我仔细浏览这些珍奇之物,终于,我看到了一本关于匈牙利和特兰西瓦尼亚的书,里面提到了弗拉德·特彼斯,接着又发现了另一本。让我又惊又喜的是,最后我看到一段文字专门讲到弗拉德葬在斯纳戈夫湖,一座他翻新过的教堂的祭坛前。这是一个传说,一个到过该地区的英国冒险家把它记下了——他在扉页上只把自己称为‘一个旅行者’。他和那个雅各宾收藏家是同时代的人。您知道,那是弗拉德死后大约一百三十年。
“一个旅行者”于一六五年参观了斯纳戈夫湖的那所修道院。他和那里的修士们谈了很多。他们告诉他,传说在弗拉德的葬礼上,人们把一本大书——修道院的宝物——放在祭坛上。在场的修士们在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不识字的就画一条龙,对龙之号令表示敬意。可惜里面没有提到这本书的下落。不过我发现这非同寻常。后来那位旅行者说,他请求看看坟墓,修士们让他看了祭坛前地板上的一块平板石,上面绘有弗拉德·德拉库拉的画像,写有拉丁文——可能也是画上去的,因为旅行者没有说那是刻上去的。墓碑上没有常见的十字架,他大吃一惊。我小心地记下了墓志铭——为什么这样做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拉丁文。”
休压低嗓音,扫了一眼身后,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摁灭烟头。
“我写下墓志铭,吃力地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念出声来:‘读者,用一个词把他掘——’您知道写的是什么。外面雨仍下得很大,图书馆有扇窗子没关好,啪啪作响,我感到附近有人吹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我一定是吓了一跳,因为我把茶杯都打翻了,一滴茶水滴在书上。我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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