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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后的归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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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觉得有些不耐,隔了一回,又禁不住发问。“你见了安娜打算要证实那几个问题?”

    霍桑仍简单道:“问题很多。”

    我仍企图逗开他的话盒。“那四个男子的切实的关系,当然是你要调查的主题。

    对不对?“

    “对,可是还有其他。”

    “什么,请举一个例。”

    霍桑好像受了我的诱引,果真举出了一点。他道:“这女子怎么会有这许多钱,我也得
向安娜问一问。”

    我道:“这也算要点?伊的钱不是有那个冤桶陆健笙抱腰吗?”

    霍桑等了一等,微微摇一摇头。“我不相信这个冤桶会冤到如此程度。”

    “何以见得?”

    “他最近不是已知道了赵伯雄跟王丽兰有勾搭吗?我猜想伊和余甘棠的关系,他也未必
会全然不知。”

    我不禁笑道:“霍桑,你的心理研究固然是很精深的,可是据我看来,却还像‘万宝全
书缺只角’”这时霍桑突然把汽车煞祝我抬头一瞧,才知车路中心的红灯亮了。等到汽车继
续进行的当儿,他的谈话也居然有继续的余兴。

    他问我道:“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头不住向马路的两旁了望。

    我答道:“你对于‘冤桶心理’的研究,似乎还欠透澈。上海仅多这样的大人物。

    他们一方面伸出了魔爪,压榨平民的汗血,一方面却把榨来的钱去尽力挥霍在女人身上。

    他们明知他们的外室或不合法的同居者在外面勾勾搭搭,他们却仍能保持着那种眼开眼
闭的‘绅土风度’而鞠躬尽瘁地报效。这才是彻底的冤桶心理,这也就是‘悖入悖出’的定
律!“

    霍桑好像没有听得我这番议论,忽自言自语地说:“唉,这就是嵩山路——那高房子大
概就是康宁公寓罢?”

    两秒钟后,我们汽车已在那宅八层高的巨厦面前停祝霍桑先跳下车去,一直进那公寓的
门房里去。等我将车门关好,走上石阶,他已从门房里出来,领我走进电梯间去。

    他说道:“我已问过,姜安娜住在三层楼。”

    我道:“此刻伊总在楼上罢。”

    “那是当然的。伊不是说过昨夜伊一夜没睡吗?”

    电梯升到三层楼上,我们跨出电梯间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举起手来瞧瞧我的手表。

    “霍桑,这时还只九点半钟。姜安娜回来不过睡了两个钟头,我们去叫醒伊,未兔不近
情理。”

    霍桑皱了皱眉。“那也顾不得,事情很紧急,不能耽搁太久。我只希望跟伊谈十五分钟,
伊尽可以再睡。”

    我们已找到三零六号室的门前。霍桑略一疑迟,就曲了他右手的食指,在门上叩了三下。
里面没有回音。我瞧门旁也没有电铃,我也就举起拳头帮助他敲了两下。回音果然来了。

    “谁?——谁敲门?”

    那声音宏亮而急促,明明含着些惊恐意味。

    我诧异地低声说:“这是男子声音啊!不会弄错吗?”

    霍桑摇摇头。“这也值得诧异?你听不出这是从睡梦中惊醒的声音吗——倒霉!”

    他说完了旋转身子,预备向后转了。

    里面又有第二种声音:“是谁?什么事?”这是女子声音了。

    我又说:“是安娜埃你为什么走?”

    霍桑突然沉下了脸。“我们进去做什么?……唉,糜烂的上海,可诅咒的第六伦!”

    他迅速地向电梯间走去,脸上浮出一种恼恨和凄悲,嘴里吐出一阵深长的叹息。

    霍桑再没有下文,但我也已领会到。我真觉得扫兴,也不禁暗暗地叹息着:“可诅咒的
第六伦!

    当我们走下了康宁公寓的石阶,霍桑用钥匙开车门的时候,我又问他。“我们回去吗?”

    “不。去找赵伯雄。”

    “你也知道他的住所吗!”因为刚才金梅和老毛吴妈三个人谈话的时候,都不曾提起赵
伯雄的住址,霍桑也不曾问过。

    霍桑把钥匙放进了他的衣裳,另从胸口袋里摸出那张二英寸的小照片来给我瞧。

    那是方颌棱目的赵伯雄。我倒呆了一呆。

    他道:“翻过来瞧埃”语声中似乎有些不耐。

    我忙把照片翻转来,果然有“亚东七七四”五个铅笔字,那字迹小而且淡,“写得也不
大高明。

    霍桑道:“我猜想这五个字是王丽兰的手笔。”

    “那末是亚东旅馆吗?”我说着仍将照片还给霍桑。

    霍桑略点点头,又爬到了驾驶盘的座上,把汽车掉过头来,一直向北进行。

    他忽问我道:“你带着手枪吗?”

    我暗暗一惊,想不到会这样严重。我答道:“没有埃你呢?”

    霍桑点点头:,“我是随身带的。”

    我又道:“我们不是去找赵伯雄吗?怎么用得着手枪?我倒有些奇怪。”

    “看赵伯雄一定用不着手枪,这话才奇怪。”他顿了一顿,让汽车转弯向东,又继续说
:“你须明白,我们现在既然还不知道哪一个是凶手——哪一个是开枪打王丽兰的人,那末,
我们对于任何一个嫌疑人,都得戒备着他有随时开枪的可能。”他又顿了一顿,补充说:
“连陆健笙也不能例外。”

    这句话我又认为有些突兀。“什么?陆健笙也不能例外?他也有凶手嫌疑?”

    霍桑的眼睛瞧着马路的中央。这时汽车已入了闹市,驾驶上不能不加意些。我虽发了这
个耐不住的问句,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时候委实不应向驾驶人讨论这样疑难的问题。

    霍桑却仍从容地答道:“谁知道呢?我常对你说,一个科学家在从事研究工作的时候,
决不能先抱着某种成见,他必须凭着了毫无翳障的头脑,敏锐地观察,精密地求证,和忠实
地搜集一切足资研讨的材料,然后才能归纳出一个结论。”

    奇怪,他竟唱起高调来了。我老实说,这陆健笙既然是个出首向警厅告发的人,实在不
像有行凶的嫌疑。

    霍桑忽又自动地补充。“你所以把陆健笙除外,就因你对于‘冤桶心理’的研究太透澈
了!你须知大都会里的冤桶虽多,也并不是出于一个典型;并且心理的状态千变万化,决不
能执一而论,就是同一个冤桶。在不同的环境和情势之下,也会反映出截然不同的心理状态。
须知他们固然是‘悻入’了有时也未必肯随意‘悖出’埃”汽车又因红灯而停止了。我一时
不知道怎样答复霍桑的空泛的理论。霍桑忽回过头来向我微笑着。

    “你怎么静默起来了?”

    我答道:“我在静听你的高论埃那末,你以为陆健笙真有凶手嫌疑吗?”

    他一面将汽车继续驶行,一面又笑道:“包朗,我相信文学头脑跟科学头脑,这中间的
确有着一条鸿沟。我告诉你,眼前我的脑子里,谁也有嫌疑,谁也没有嫌疑。唉,亚东到了。”

    我们进了旅馆,先在旅客表上找寻七七四号。这号数下面标着“金君”二字。我有些失
望,霍桑却并无表示。

    我低声道:“莫非这赵伯雄已经搬走?”

    霍桑答道:“我们上去问一问再说,他尽可能化名。——且慢,让我先打一个电话给倪
金寿。”

    霍桑走到电话间去。我等在外面,见他拨的号码是警察总署。一回儿电线接通了。

    他断续地说:“我是霍桑,请倪探长接话。……还没有回来?……他有电话吗?

    怎么说?……今天没有上课……唔唔。……他此刻到哪儿去了?……好。“他随手将听
筒搁好。

    我等他回出来时低声问他。“可是那余甘棠今天没有上课?

    霍桑点头说:“是的,连宿舍里都不在。倪金寿已问过几个余甘棠的同学,据说他这几
天缺课很多,行踪也很飘忽。”

    “这样看来,这个人的嫌疑似乎又加重了一层。是不是?”

    霍桑点点头,便向电梯间走去。我一边跟随着他,一边继续发问。

    “倪金寿还在找寻这姓余的吗?”

    “不,这姓余的既然暂时失踪,他自然也无从着手。他曾打电话到总署里去,通知我他
先要跟我谈一谈,然后再想进行的方法。”

    “那么,怎么我刚才好像听得他要到扬子旅社去?”

    “那是他依了我的话去调查陆健笙昨夜的行踪的。

    这时我们早已站住电梯间面前。电梯下来了。钢门拉开以后,吐出了一大群人,内中也
有不少妖冶的女性。我们进了电梯,彼此不再说话。电梯一层层地上升,到了第七层时,我
们便走出来。这旅馆是上海高价旅馆之一。在这里出进的人,外表上好像都是生活富丽的资
产阶级,其实我相信如果剥下了他们的面具,里面也尽多“凄惨”人物,而且所干的事,也
尽多“不可告人”。我们在那铺着狭长地毯的雨道中转了几个弯,才找到七七四号室。室门
前那块小小的玻璃牌上,果然写着“金君”二字。霍桑在那关着的室门口站了一站,并不立
即敲门。他向左右两端一望,有一个穿白号衣的侍役,正从东端走过来。霍桑把手插到衣袋
里去,立即又拔出来,迎着那个茶房走去。我瞧见他有一种极敏捷的动作,仿佛把什么东西
向那茶房的手里一塞。

    他开口说:“七十一号,我要问你一句话。

    我瞧见那茶房的号衣上果真有红线绣着七十一的号码。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一双乌
黑的眼睛,已充分表示出他不单灵敏,而且是“训练有素”。不过大旅馆里侍役们的训练的
主要科目,并不是怎样侍应旅客,却在如何辨别旅客们钱袋口的宽紧,和如何捞“外快”。
这七十一号把眼角向他的手掌里膘了一碟,又抬头向霍桑和我估量一下,便点点头,立即表
演出他的训练有素的成绩来。

    “先生,什么事?”那先生的称呼,分明是他的手掌里的东西所产生的自然反应。

    霍桑道:“这七十四号里住的什么样人?”

    那茶房疑迟了一下,答道:“一男一女,姓金。”

    “那男的是不是一个穿西装的少年?”

    “不,是个老头儿,穿中装的。那女的年纪倒还不过二十多岁。”

    我一听这话,不能不再度失望。老头儿当然不是我们所要找寻的人。但霍桑仍没有消极
的表示。

    他继续问道:“他们几时来的?”

    七十一号答道:“才到——不到一个钟头。”

    霍桑的眼睛里闪了一闪。“那么,昨天住的什么人?”

    那灵敏的茶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应道:“是个少年——是的,穿西装的,个子很
高,姓钱。

    霍桑迅速地从胸口袋里摸出那张小照片来。“是这个人吗?”

    那侍役把照片仔细瞧了一瞧,连连点头说:“正是这个人。他昨天才搬走——不,其实
是今天搬走的。”

    我的希望突然恢复过来,心里当然非常高兴。

    霍桑又问道:“到底什么时候搬走的?”

    “昨天半夜以后,大概是一点钟光景,所以就算今天也可以。先生,他是什么样人?

    我们也觉他很奇怪。他干了什么事?“

    霍桑并不答复他的问句,只自顾自问:“你觉得他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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