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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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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真是又急又累,现在这一松弛,使她马上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高挂在明净的夜空。植物爷爷正在思索,他没有专门思念她,只是在想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联想到了她。他好像若有所思地缅怀着她,感到她不会听到他的心声。
“……这个世界是被大气所包围的,我可从来没有延伸到大气以外的地方去过,”他心中在想,“不过现在,我的小跑腿将要跑到世界的尽头去。尽头过去是星星,星星过去还有更多的星星,过去,过去……直到宇宙深处,越过去越深。在那宇宙深处,一个个巨大的星系像朵朵云彩在飘浮,或像一大群撒开腿的孩子一样在四散奔跑,你追我赶。它们从一个共同点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一直散到时间和距离的最终边缘,在这广袤无垠的空间有着许多许多生命。我的小跑腿会慢慢地了解它们,了解它们的起始和结局,以及中间发生的一切过程。她将会了解它们的诞生和生长过程,她将会了解时间和空间中一切生命所经历的过程究竟是偶然的呢,还是有意安排的。所以,有破坏就会有创造;有沉睡就会有觉醒;有失败就会有胜利。就像这个世界的两极,有严寒的冬天就会有温暖的夏天一样。他们干尽一切来摧毁我,到头来只会使我的小跑腿获得新生,成为一个来往于星际间的伟大的使者……”
“爷爷!”特威格叫了起来。植物爷爷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
“小宝贝,你醒了吗?”爷爷问道,“如果你睡醒了,那你就该走了。”
“走?”特威格问道,她仍然有点迷迷糊糊。“走……为什么?到哪儿去?去干什么?”
“你的老朋友哈克快要死了,你以后的朋友约翰·斯通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到他那儿去,”植物爷爷的心灵在对她说,“那些想摧毁我和哈克的人设下圈套把他害死了,他们很快就要到这儿来也想把我弄死,现在你该走了吧。”
特威格这才完全惊醒过来,她一骨碌爬起身来。
“怎么回事?”她急忙问道,“哈克在哪儿?”
“在法尔维尔北面的一条山沟沟里,看起来他好像是喝醉了酒,迷路走到那儿失足跌死的,其实他是被人家从悬崖上推下来的。我们的敌人设圈套让他喝酒,然后把他带到那里往下一推,他就摔下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告诉我呢?”特威格哭起来了。
“告诉你也没有用,”植物爷爷说,“哈克的死是免不了的,正像他们要到这儿来弄死我,也避免不了一样。”
“到这儿来?”特威格火冒三丈,“谁能到这儿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在哪儿。”
“他们知道,”爷爷说,“当你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个叫露西·阿罗迪特的女人在你肩膀的树皮衣服上钉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个小玩意儿能够发出呼叫信号,她那里有个听得见这种信号的东西。因此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她都知道。你到这里不再往前走了,他们就知道你找到了我,因此也就知道我所在的地方了。”
特威格伸手向肩膀后面摸去,她的手指摸到了一个又圆又硬的小东西。她把它从树皮衣服上拨出来,拿到前面一看,只见那玩意儿在月光底下像一颗没有光泽的珍珠,底下有一根尖尖的小针。这家伙就是靠这根小针插在她的树皮衣服上的。
“我把它拿开!”她说,“把它拿到别的地方去……”
“那也没用了,”爷爷说,“别折磨你自己了。在他们来以前,我就要去长眠不醒了,他们只能摧毁我的根部,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特威格说,“你等一等……我跑去找约翰·斯通。在他们使你的根部受到重大伤害之前,他能赶到这儿来。这样你就不用去睡了……”
“小跑腿呀,小跑腿,”爷爷说,“即使约翰·斯通今天救了我,他也只不过是把我不可避免的命运往后推一阵子而已。自从你的同类人踏上这个星球的那一天起,我迟早总是要去长眠的,这是必然的。要是你了解我现在高高兴兴去安睡,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悲哀了。你要把我有用的东西传下去,传到我不能传的地方去,传得远远的、深深的,要超越距离和想像。”
“不!”特威格哭着说,“我不会让你被人弄死。我要跑到哈克那儿去找约翰·斯通。他会来救你的。你等着我,爷爷!等着……”
她心灵中对爷爷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转身向法尔维尔跑去了。草兄草弟们在她前面开路,大大小小的树枝为她让路。可是她几乎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动作。她一心只想着爷爷不能死……不能死……
她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可是当她跑到法尔维尔附近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草见草弟们把她引到那个又深又黑的山沟沟里。在山沟沟远远的那一边的树林里,微微发白的天空下衬托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和一匹高头大马的黑色轮廓。但山沟里仍然是一片黑暗,沟底下有一堆什么东西躺在那儿,那就是哈克。特威格一看到哈克,暂时把植物爷爷忘了。她不顾一切地从山沟边沿上直冲下去,要是换个人,准保跌跌撞撞摔上几十个跟斗了。可是她头脑中对哪些地方崎岖不平,哪些地方有树丛或荆棘非常清楚,所以她连趔趄也不打一个就跑到了哈克身边,跪了下来。
“哈克!”她又哭又喊,泪流满面。
山沟沟那边传来了一阵巨物坠地的响声,那是一个体重显然不轻的人跳下地来的声音。接着约翰·斯通就步行来到哈克身边,他在她对面蹲了下来,伸手用手指在哈克瘦削的下巴下面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喉咙。
“他已经去世了,特威格。”约翰说,他的眼光从哈克身上转到了她身上。
她悲痛得五内俱焚,把哈克的头捧在膝上一面摇,一面哭泣。
“哈克!我叫你不要喝酒,不要喝酒,”她哽咽着说,“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你不喝酒……”她悲哀得说不下去了。
她意识到约翰·斯通已从她对面走到她旁边蹲了下来。他在她旁边像一座巨大的峭壁笼罩着她。约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和肩膀上,他的手是那么大,好像一扇拱门绕着她一样。
“特威格,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他那深沉的嗓音在她耳朵里隆隆回响,“有些事情总是会发生的……”
这口气多像是爷爷说话的口气,她突然想起了植物爷爷,立即机警地抬起头来听着,可是什么也没听见。
“爷爷!”她大声呼喊,这喊声不仅出自她的心灵,而且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用嗓子喊出来的,喊得如此清楚,如此响亮。
可是,没人答应她,而且连回声都没有,这也是第一次。过去,只要她一喊,尽管植物爷爷不在听她,但她总可以听到回音说爷爷在。可是这一次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由植物爷爷儿孙们组成的那个难以想像的联系网还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它们在听,在等,并把她的呼唤一直传到世界上最远的地方去。可就是没有反应。这个行星世界没声音了。
“他走了!”她失声痛哭起来。这句话在树叶和树枝之间传开了,从草叶传到草叶,并沿着丘陵、峡谷、平原和高山之下的植物根部一直传出去,“走了……”
她颓然倒在她坐着的地方,连哈克的头还放在她膝盖上也忘了。
“你是说植物爷爷吗?”斯通问她。她本然地点点头。
“全完了,”她高声说道,她刚刚会出声的嗓子变得麻木不仁和死气沉沉,“他走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永远完了。”
“不!”约翰·斯通低沉地说,“决不会完的。”
他看着她,在她旁边站了起来。
“特威格,”他的口气温和,但很坚定,“绝对不会完的。”
“会的,会完的,你听……”她忘记了约翰跟别人一样,他是听不见植物爷爷的声音的,“这个世界现在没声音了,像死的一样,没有别的人了。”
“有,有人,”约翰说,“你不就是,有你就有一切。这个世界有许多人不了解植物爷爷,更不用说别的世界上了。他们都在等着你,等着你去向他们说明。”
“我不会跟别人谈话,”她仍然半跪半瘫地倒在哈克的尸体旁边,“现在一切都完了,我告诉你,什么都完了。”
约翰·斯通弯下身去,把她抱了起来。他抱着她向山沟沟那头走去,走到他的马旁边,并抱着她上了马。她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约翰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把她压服了。
“时间在过去,”约翰说。特威格把她的脸贴在他宽宽的胸膛上,只听见他的嗓音在一层肌肤后面低沉地说:“事物在变化,这是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即使植物爷爷和哈克仍然活在这儿,即使吉森行星仍然处于过去那种状态,你还是要成长和变化的。凡是没死的东西总是要成长的,凡是在成长的东西总是要变的。反正,不管我们想不想,我们要作出的决定会越来越大;不管我们计划不计划,摆在我们前面的任务会越来越重。归根到底,总要作出这样的选择:要么热爱一切,要么什么也不爱。在其他的世界上可能会有像哈克这样的人,也可能在其他什么地方会有另外一个像吉森行星这样的世界。但我们不可能像找到这个植物爷爷那样去找到另外一个植物爷爷,也不会找到另外一个特威格。这就是说,你应当像植物爷爷那样去爱一切星球世界和一切在成长中的事物。他不可能到别的星球上去,而你是可以去的。特威格,这就是你的任务。”
她不吭声,也不动弹。
“去试试看吧,”他说,“爷爷把这个任务全交给你了,你就把他留下的担子挑起来吧。你要向吉森行星上一切生长的东西讲话,告诉他们,失去爷爷并不是什么都完了。”
她偎依在他胸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她说,“这没用,我也不会。”
“去对他们讲吧,”他说,“不要放任不管,去告诉他们,他们现在还有你呢,难道这不是爷爷要你干的事吗?”
她又摇摇头。
“我不会……”她呜咽着说,“要是我对他们讲了,那爷爷就不会醒来了,真的永远长眠了。我不能这样干。我不能永远撇开他,我不干!”
“那爷爷指望的一切都完了,”约翰说,“哈克所干的一切也白费了。哈克怎么样?”
她立即想起了哈克。哈克什么话都没留下。现在,那马每往前走一步,哈克就离他们远一步,最后也将被湮没在忘却之中。
“哈克!我不能……”她在心中默默地对他说。
“不能……?”哈克的形象朝后向她看看,他向她眨眨眼睛,接着就开始唱起来了:
人们常说要像内德·凯利那样雄赳赳,气昂昂,
今天他们又在说要像内德·凯利那样雄赳赳,气昂昂,
哈克那沙哑的破嗓子唱出来的这些熟悉的歌词像阳光照遍了她的全身,像利箭穿透了她内心那一堵阴暗、沉重的悲痛之墙。这堵墙是她失去爷爷时堆砌起来的,堵塞了她的心灵。她马上想起了地下的鲜花现在也要失去她这个伙伴了,而它们还无声无息地处在蒙昧之中。她心里充满了内疚。从现在起,她也要走了!
“没有关系!”她用心灵和声音同时对这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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