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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濺花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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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大海亲自照顾着生意,认识的人一个个打着招呼,不认识的更得攀攀新交。
  客人个个进了坊,大车卸下来,驴子马都拉到了号里,天可过了晌午了。
  管坊里新的忙碌才刚开始,老板娘花四姑亲自临厨,杀鸡宰羊,临时请来的七八个大小伙子,忙得团团乱转,四姑亲自指点着,她对这帮子客人的口味,摸得清清楚楚,一盘子一盘子端出去,都挺像个样,都准能捞上一个“好”字!
  食堂里,左大海双手端着一碗“老二白”,桌桌亲自敬酒。
  反穿着貂皮褂子的盖雪松,无疑是这伙子人里的一个头儿——
  此人三十二三的年纪,还是个光棍,没有娶妻,人长得魁梧,据说一身功夫更是好样的,大家伙管他叫“赛吕布”,小伙子有股子豪迈劲儿,年纪不大,多年来已挣下了上万的家当。
  左大海对于这个人破格地青眼招待。
  拍着他的肩,左大海大笑着道:“行,兄弟,真有你的,人是人,货有货,来,干了这碗酒,老哥哥给你做个大媒,什么样的闺女,兄弟你只管挑吧!”
  说着,一仰脖子,把满满的一碗酒喝了个精光。
  “赛吕布”盖雪松爽朗地一笑,一碗老二白,喝了个点滴不剩。
  “兄弟!”左大海抢回话题,还是那一句话:“年纪不小了——儿子不说,可把孙子给耽误了!”
  “左老哥你笑话了!”——提起这码子事,盖雪松两弯浓眉可就由不住拢在了一块儿!
  苦笑了一下,他挺不自在地道:“月老不牵丝,媒婆不说亲,东一次忙,西一次赶,可就搁下来了!”
  “难道冰河集、青松岭,这么些个大闺女,兄弟你一个都看不上?你到底要挑什么样的?”
  “我——”盖雪松欲言又止地笑了笑——挺漂亮的小伙子,尤其是那一嘴牙,一颗颗就像玉米似的,又整齐又白!
  “不提这档子事啦——”
  “好吧!”左大海转过话题儿,道:“这一趟生意怎么样?不错吧!”
  座上另一个朋友——“黑虎”陶宏哈哈大笑道:“敢情!总算没有白忙活,光是熊皮,咱们就剥了三十来张,别的就更别说了!”
  “好!”左大海哈哈大笑了几声,道:“真该恭喜各位了!”
  “黑虎”陶宏指着盖雪松,说道:“掌柜的,你该恭喜咱们当家的,那只横行雪山的白魔王,这一次可栽在我们的头儿手里了!”
  左大海怔了一下,继而不胜惊喜地道:“真的?皮剥下来没有?”
  “白魔王”是一只出名的大白熊,多年以来横行雪山,附近居民家畜、庄稼受害至深,这么些年地方悬赏,官家征猎,猎人死了十几个,就没有听说有一个猎人能够偎近“白魔王”身旁的,这时乍闻“白魔王”死了,而且死在“赛吕布”盖雪松的手里,怎不令人既惊又喜?
  “赛吕布”盖雪松很高兴地点着头笑道:“不过是凑巧罢了,活该那个畜生该死!”
  “这可是大喜事,兄弟,你知道不知道?”左大海瞪着一双大眼道:“如果真是白魔王的话,凉州府的赏银就有一千两银子,那张皮更不得了,有人愿出价五千两银子呢!”
  “是么?”盖雪松侧着眼睛一笑道:“那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有人出一万两银子呢!”
  左大海顿时愣了一下,道:“你是听谁说的?”
  “是不是都无所谓!”盖雪松喝下了碗里的酒,慢吞吞地道:“反正我也不急着卖!”
  “火眼金刚”左大海哈哈一笑,说道:“是啊——拿着猪头,还怕找不着庙门吗?”
  笑得可是不大自然。他这里刚一收气的当儿,就听到门外小伙计“柱子”喝道:
  “客来——”
  左大海怔了一下,道:“这会儿还有客?不可能呀!”在座各人心里也都怔了一下,因为关外大车就只这么一拨子,绝不会再有第二拨,这么长远的荒凉道上,放单那简直不可能,要不就是本地的客!本地客还用得着投店住宿吗?
  左大海情不自禁地同着二管事徐立,账房王麻子,三个人快步迎了过去。
  暮色里,可不是有个人来了么,没乘车,是骑的马!
  那人孑然一身,披着单薄的一身紫色长衣,头上戴着同样颜色风帽,风吹衣扬,远远看过去,真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只是看起来别有一种单寒萧索的感觉。
  来客骑着一匹长毛的瘦马,马色纯黑,看上去似乎和马上客同样的单薄。
  落日余晖,映照着这一人一骑,好快,不过是眨几下眼皮的工夫,已到了店门前!
  马蹄践踏着雪泥,春风吹飘着长衣,那个人放慢了坐骑,用着轻快步,一径地向迎春坊前行进。
  二管事徐立,早先追随左大海,也是有鼻子有眼的道上好汉,看到这里,却禁不住赞了一声:“好俊的人物!”
  左大海透着希罕地道:“这个人难道是关外来的?”
  徐立眯着眼道:“错不了——”
  说着他就首先迎上去,伸手就去拉那匹黑坐骑的口环,却没想到对方那匹大黑马,看上去瘦瘦的,还是真厉害,看见有人要动它,两双前蹄霍地扬起来,唏聿聿长嘶着,张开嘴就向徐立手上咬。
  徐立当然不会被它咬上,可也吓了一跳。
  “好家伙!”他嘴里叫着,一只右手由黑坐骑的左面脖子绕过去。“叭!”拍了它一巴掌。
  那匹黑马吃他这么一拍,顿时收敛多了,双蹄放下来,嘴里一个劲儿地打着噗噜。
  马上客笑着说道:“不妨事,我看着它!”
  一面说,一面翻身下马——这当儿徐立注意到对方足下是一双青云缎子的薄底快靴,上面竟是不沾一些泥土。
  其实何止是那双鞋,包括对方全身上下,连那领曳地的紫色长衣,看上去都是那么干净,一尘不染!
  小地方,这般讲究干净的客人实在是不多见!
  紫衣客人一只手拉着马,走到了迎春坊门前,左大海双手抱拳道:“兄弟左大海!
  欢迎欢迎!”
  三个人这才看清了来客三十左右的年纪,白净的脸皮,眉长而秀,目深而清,很祥和的一种读书人的气质,虽是长途跋涉,可绝不像江湖人物,身上更没有那种风尘之色。
  马背上还驮着这客人的行李卷儿,是用绿色的油绸子包扎着。
  听了左大海报名之后,紫衣客点头含笑道:“左当家的大名久仰,不敢当,不敢当!”
  “客人您贵姓?”
  “啊!我姓桑——桑树的桑!”
  “桑先生是从关外来的么?干什么发财啊?”
  桑客人点点头道:“不错,是关外来的,做皮货生意,谈不到什么发财!”
  一听是做皮货生意的,左大海和徐立少不得要多看上他两眼了——毫无疑问,这是一张生脸,从来不曾见过的生脸儿。
  左大海心里透着希罕,再看看他随身的行李,不过是那么一个行李卷儿,一个皮革褡裢,这能装多少东西?
  马牵到了槽里。
  客人让到了屋里。
  姓桑的客人大概没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多人,诧异地看了一眼,就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家伙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几眼。
  一个单身的客人,又没有带什么皮货,左大海虽然心里有点奇怪,可也不太注意他,再说,满屋子的贵客,还等着他照顾呢!
  姓桑的客人卸下了披穿的那件紫色长衣,里面是皂色的一件长衫,单单的,这个天穿这种衣服是太早些了。
  他摘下风帽,才看见他头发留得很长,结挽了一条挺粗的短发辫像马尾巴般的,下梢是散着,由左面肩上搭下来,说不出的有一股子俊俏味儿!
  大概是路上受了些风寒,由前上额到后面发根,扎着一条三指宽的青绸带子,衬着他略微消瘦的脸,真有三分的病容。
  行里卷儿和皮褡裢,放在他面前桌子上,店伙计柱子上来问他要什么吃的,他讨了两角酒,要了一个小火锅,叫了两个火烧。
  酒菜很快地来了。
  桑客人慢慢地喝着酒,眼睛却由窗外望去。
  暮色里,天空飞着几只大秃鹰,低空盘旋着,嘴里“吱——吱——”地叫着。
  天边是醉人的红霞,映衬着远处谭家的琉璃瓦,灿生出一片五彩斑斓。
  ——他的那双眸子,像是盘算着什么似的,看着、看着……似有无限的心事,苦涩的老二白,一杯杯地灌到了喉咙里。
  食堂里的客人,已到了酒意阑姗时候,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二管事和两个伙计,招呼着大家伙上楼歇息,客人陆续地散开,倒只有中间桌上那个帮客头子“赛吕布”盖雪松和三五个同伙还没上去。
  “火眼金刚”左大海和“黑马蜂”花四姑,夫妇两个在桌上陪着。
  那娘儿们两只勾魂眼吊梢着,似有意又似无意地不时向着姓桑的身上瞟着。
  “盖爷是惯走关外的,可看见过这主儿没有?”黑马蜂眼角向着姓桑的那么一撩。
  姓盖的早就留意上这个人了。
  摇摇头,他呐呐道:“没见过,他是干什么的?赶考的学子?”
  “噗——”一笑,自己也认为这句话太滑稽,不可能。
  左大海一笑,说道:“兄弟,你这话就生了,这位桑朋友还是你们一个道上的呢!”
  “怎么说?”
  “也是干皮货的。”
  “哦——”盖雪松又打量了桑先生几眼,摇了摇头,说道:“不像!当家的,你弄错了!”
  “是他自己说的!”
  “他是唬你的!”盖雪松自信得很,再次地摇摇头,道:“不像,不像!”
  花四姑撇了一下嘴,道:“我看着也不像,瞧瞧那一身,哪像是干粗活儿的?哼—
  —第一次见面,凭什么拿瞎话搪塞人呀!”
  “你——”左大海叹息着:“一个坤客娘儿们,少品评人家,你准知道人家是干什么?他就不兴是个买家?”
  女人眯缝着那双勾魂眼,缓缓地点着头——
  “这话倒有八成像,就许他是个买家。嗯!我瞧着也像,行李卷里,准都是银子!”
  “哧——”左大海侧视着自己的老婆。“银子,你就认识银子,又看出人家都是银子啦!”
  花四姑把眉毛一挑,就要跟她汉子顶嘴,可是眼睛却看见了一件新鲜事——
  “嘿!看看谁来啦——”
  用不着她招呼,在座的人都看见了。
  左大海比她先看见。
  盖雪松又比左大海更先看见!
  全座儿的人都看直了眼,倒还只有角上那个姓桑的独自个还埋头喝酒。
  ——他岂能没看见?只是他有心事,一心不能二用。
  ——也许他根本就不认识对方——可是这地方不认识对方的人,可就太少了。
  偏坐在白银和花马鞍上的大姑娘,十九、二十来岁,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长而黑的一头秀发,披散在后面肩上,那么白嫩的一张脸盘儿,半遮在一袭火狐的披风里—
  —
  那袭皮披风,由马鞍上长长地曳下来,也像刚才来的那个紫衣客一样长长地垂下来,都快挨着了地面。
  姑娘鬓边还插了一朵鲜红的山茶花,花漂亮,人更漂亮,那匹坐马原是胭脂色,如此一来,远看有如一朵红云,刹那间已来到了眼前。
  看到这里,“火眼金刚”左大海禁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谭大小姐——”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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