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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那般热闹。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排场呢。）老村民们不禁感叹。



以前都是在相邻的田里种地，一起到同一个地方挑水洗衣，每天都热情的互相打招呼。可是不知何时，乡里乡亲逐渐形同陌路，不少人都显得形单影只。



这次餐会，便是全村的餐会，大家都将聚在空地上吃饭聊天。



虽然有些仓促，九十多张将近一百张的大桌还是摆了出来，从村口摆到了卢家。村里还是请来了舞龙队，龙表面贴着五彩缤纷的布条，在爆竹产生的烟雾中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婆娑起舞。与之相随的还有爆竹声、铜锣声、鼓声和喇叭声。



好不容易从冬天苏醒的青蛙又被吓回了洞里，两条龙在田垄间游荡，小鼓和铜锣响亮的声音愈来愈近。



终於，在它慢吞吞的迂回婉转中来到了杂货铺门口。



咚咚锵，咚嘟隆咚锵，咚锵，咚锵，咚嘟隆咚锵——



领头的人带着肥头娃娃的头套，举着跟竹竿，竹竿上高高顶起一个大绣球，随着鼓声节奏或上或下或左或右的摆动“龙珠”。



两只彩龙都是体型较小的小南龙，龙身在二十米左右，头大且细长。所谓南龙，正是江南省出产的布龙，水乡的龙自然比其它龙更为传统。龙头用竹纸扎成，花纹用布条缝纫，龙身体比其它地区的龙相对较重。



双龙前方的肥头娃娃挥舞着手中的龙珠，就像是不怕死的哪吒般在戏耍东海海龙。难得两条龙也傻乎乎的跟着龙珠追，脑残似的不管怎么追也追不到眼前的龙珠。小龙身下大约有十二个舞龙者，他们满头大汗地挥动手中的木杆。



南龙的龙身远比龙珠重得多，普通竹竿一挥就断，只有实木的杆子才能担当重任。



两条彩龙来到杂货铺前的空地后仍旧继续缠绕，它们龙头转向了杂货铺，一左一右庆贺似的朝梨家门面不断点头。平南一组、二组、三组三百多户村民也聚集旁边的在田垄和村道上。



“停——！”随着一声令下，齐舞的彩龙停下翻滚。发话的是站在阶梯上的主持人，他手里拿着个大电子喇叭，带着梨木走到门店前喊道：



“大家辛苦了！今天请大家来，是因为我们村子出了个世界冠军，是在美国拿到的，最顶级赛事的冠军！他，就是我们村的神童——梨木！”



唔哗——



众人的欢呼立即声响彻田间。



“梨木跳上高一，来年就跳高三，后年上清华北大保准又有一次庆宴……！”



“村里出了他这个麒麟子，将来一定能走上康庄大道，过上富裕生活……！”



“……”



哗——……哗——……哗——……



沉长的演讲，一次次欢呼，如数家珍似的数着功绩，就连脸皮颇厚的梨木都不禁感到脸红。等主持人宣读完毕，众人进入正题——吃饭，梨木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宴席大约一百张大圆桌，每桌可以坐三到五户人，每户从孤家寡人到四代同堂人数不等。有资格坐的都是平南村真正的村民，没有平南户口的租户不在邀请之列。当然，舞龙队是会被邀请留下来吃饭的。



彩龙被队员把龙身放回了他们的卡车里，肥头娃娃也摘下头套。梨木没想到头套里藏着的竟是张消瘦的脸，她是个姑娘，头发被头套弄得有些杂乱。手臂纤细却长出了肱二头肌，显然没有练就出伊莎那样的粉红色肌肉。



村里人各自都找了熟人邻居入座，舞龙队则同挤在一张大桌上。



“舞龙累吗？”宴会的主人公梨木偷偷溜出宴席中心，跑到了位于卢家门口的尾桌，跟舞龙者们攀谈道。



“不累，习惯就好。”刚才负责撑起龙头的舞龙队长回答。



“听起来不像真的。”



梨木望了下那扮演肥头娃娃的姑娘，直到现在她还在大汗淋漓，用围在脖子边的毛巾不停擦拭额头和脸颊。



“你们舞一次得多少钱？”梨木又问。



可能是过于直接，以至于让人怀疑他居心不良，舞龙队长并没有告诉他真实数字。



“不多。”舞龙队长是这样宣称的。



“真不的多，哈哈哈——”他的队员见梨木一脸不信，全都咧嘴大笑了起来。



听他们一通大笑，本来觉得他们赚得很多的梨木现在反而无法判断舞龙队到底赚得多不多了，不过倒是挺欢乐的样子。



只见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喝着雪碧、可乐和啤酒这些饮料，并不急着吃菜，仅是或坐或靠的在桌子边休息。他们的都血液聚集在四肢，胃部和大脑完全没有饿意，静坐等候沁凉的晚风驱散身体的疲劳。



“听说你比大人还能干，一月能赚我们八个人的钱。”舞龙队长最终以这种数学题的方式告诉了梨木答案。



按照某些报纸上的保守判断，梨木稿费应该在200*44p=8800元左右，那么一个人赚八个人的钱就是说他们每人每月大概有一千多元的收入。队长说完后就递过一杯黄色冒泡的液体，向梨木邀请道：



“怎么样，小大人，喝酒吗？”



酒杯出现在眼前，梨木下意识想将啤酒接过来，不过考虑到心脏病不宜喝酒还是作罢了。舞龙队见他欲饮欲止的滑稽模样忍不住为之莞尔。



斗龙的姑娘打开队长的手，给梨木倒上一杯雪碧，梨木喝了一口之后便跟他们攀谈起来。谈话中他到没有什么忸怩，直来直去的问舞龙者的生活方式。比如“一个月要舞几次龙才够生活？”得到的回答是一个月中并非每天都舞龙，偶尔舞狮、演戏、搞杂技几乎什么都干。



倘若联系人实在找不到活计，舞龙队就自己去寻新开的店面舞龙，一般店主多少都会给点钱。不过两三百元的红包一队人分下来也拿不到多少。



遇到店主不给红包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这种时候只能自认倒霉，但有偶尔还是会和店主起冲突。店主在舞龙的时候直接赶人就行了，这样子队伍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在门前白费劲。可等舞得满头大汗之后前来祝贺，店主非但不给红包，反而还骂骂咧咧的说舞龙队妨碍营业，难免会把一些队员气得满脸通红。



于是难免会出现些干戈。



第一六零章：庆功宴（中）



舞龙者满身大汗，又是村里的“外人”，所坐位置自然是宴席最尾的下风口。这地方比较容易被人忽略，不愿跟人唠叨的梨木就躲到了舞龙队里。可惜好景不长，最终还是被特意寻他的人寻到，所幸这个村妇并没有暴露他位置的意思。



“梨木，村干部都在你家那桌呢，不去陪一下他们吗？”村妇蹲在梨木椅子边象征姓的问了句，以此作为贸然来搭话的话茬。



“刚才已经谢过他们帮我开庆宴了。”



梨木并不反对这种庆祝，村里的庆典即使剩再多饭菜也不会造成浪费，餐后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打包一些菜回去，想剩点菜汁拿来喂猪都难。



“那个啊，燕婶跟你打听个事。”



村妇蹲下来比梨木还矮半个头，说话时还要仰面跟他交谈。



——若是只“打听个事”只怕不用一来就蹲下把。



梨木看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三言两语说清楚的样子，怕她颈椎酸痛，也怕自己低头累着，随即就提议道：



“先拿张凳子来坐下怎样？这样蹲着挺累的吧。”



“好。好。”



村妇向梨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听令似的转身就去拿了张凳子。



平南村是城中村，村里人谈不上忠厚老实，也不像乡下来的村民那般沈默寡言。被城市包围的村子其实早已没有了活路，一旦拆迁村民便必死无疑，有远见的村民已经不会再固守这一亩三分地。燕婶显然就是个心思活络的村民。



“我儿子想和你一样画漫画，该从哪里学？要画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赚钱。”她说出了来意。



“你儿子几岁。”梨木对这个自称是燕婶的人没太大印象。



这是事实。想他一天之中基本都在画画，不像其他小孩那般在村里乱跑，认识的其实也就寥寥几人，与那些自己关心的人保持亲密关系已是竭尽全力。



“差不多比你大两岁。”



燕婶没在意梨木不认识自己的儿子。所谓贵人事忙——多忘事，半年难得见一次影的麒麟子能记住自己的儿子就怪了，若是记住了反而才是怪事呢。



“大两岁啊——？”算起来最多也就初一年级，这就想要靠漫画赚钱了？梨木对燕婶的说法闷笑不已，“既然想要画漫画，那就不急着考虑要画什么，首先应该先去学画才对吧。学漫画先学画人脸，然后是人物动作，再学平行透视、光线角度等绘画技巧。而桌子、房子这些死物其实最容易画。”



村妇点了点头。梨木在这方面无疑是专家。尽管之前她也问了很多人，知道很多漫画的事情，但对如何学漫画总是不得其解。



“你知道漫画是什么吗？”梨木的语调十分柔和。



“是什么？”村妇附和，没打算说出自己心里的答案。



“漫画是画，但不是画家为了抒发某一瞬间情感而画的画——”梨木跟村妇解释起漫画的本质，并希望她能认识到漫画不是这么容易学习的东西。



“它是一连串的、连贯的图画故事。因此你儿子现在需要的是先学画漫画人物，等思维足够成熟了才比较好作画。当然，要学的话得先认知网点纸、蘸水笔、工具尺之类的基础工具。从学画到会画一页漫画的凝炼期大约半年，这是放弃其他工作专心学漫画下的时间，边上课边学的话应该要2、3年才能成熟。”



燕婶像是听不懂一般，对梨木报以友善的微笑。与人谈话，最怕的就是遇到对谈话内容根本就不清不楚的人。



——燕婶显然就是没有基础知识的类型。



“漫画分类五花八门，每本漫画入门书都有自己的看法，要我来分的话漫画其实只有两种。一种叫‘私漫画’，另一种叫‘幻想漫画’。”



“‘私漫画’和‘幻想漫画’……？”燕婶重复道。



梨木拿着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雪碧，润了润喉咙说道：“私漫画也叫客观漫画，与‘私小说‘的意思有点类似——也就是以‘我’为观察中心，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事、物进行创作的一种客观创作。



“在私小说中‘我字句’第一人称小说常被人称为‘低级’小说。因为以‘我’字开头只能以‘我’的观点来看文章，所以作者写文章是完全不用为读者考虑‘上帝视觉’、‘他人视觉’等写作技巧。



“不过说私小说低级，其实也不尽然，曰本著称天才小说家尾崎一雄便是以写私小说的能手。当然，画漫画没有那么多担忧，只用把握好一个视点就足够了。私漫画就是对发生在自己身上或别人身上的客观事实进行的创作。



“人生经历不可能无穷无尽，特别是当一个人埋头创作时他的人生差不多就停滞下来，进入了一种‘创作总结’的休息阶段。



“当发生在身边的事情画完，黔驴技穷的创作者就会转向‘幻想’，由以现实生活主题转向幻想主题。这时候才是最考验画家的时候，毕竟贴近现实的客观主题已经没得画了，那么他们要靠什么才能吸引读者？”



梨木露出微笑。在一旁的燕婶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