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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历史与登徒子-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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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畅的蒙古文。他微一注目,不及细瞧,双手恭恭敬敬托着,面沉如水,上前几步,递给背上负着四袋看上去为首的中年乞丐。    
      那为首的乞丐在本地分舵中身份不低,有些见识,接过一见之下脸色剧变,手臂一抖,玉牌险些掉到地上,他赶忙双掌合拢,颤颤地捧着,一块小玉牌似是有千斤之重。    
      旁人眼见不对头,围过来看时,有认得的人一声低呼:“天狼阁!”人人听着直哆嗦,刷刷一齐眼巴巴望着宇文悖,噤若寒蝉。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称霸北方的天狼阁中人,夤夜突然驾临此地意欲何为。    
      宇文悖道:“敝人天狼阁宇文悖,与这位王子玉小友……”    
      听他说到自己名字,子玉猛地心中一动,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却听宇文悖续道:“欲借宝地将息一夜,敢不知可愿行个方便?”    
      人的名,树的影,天狼阁二阁主威名震于天下,江湖上谁人不知,对面众乞丐不觉同时抽口冷气,面面相觑。虽是天狼阁丐帮早已势不两立,但他们这一干丐帮低级弟子,连天狼阁随便出来一人都不敢招惹,遑论天狼阁实际上的主人,给个天作胆,也决计不敢主动上前挑衅。    
      宇文悖冷冷道:“怎么,不愿意?”    
      为首乞丐浑身一激灵,如梦初醒,当下,惟有忍气吞声招呼众人往外走,出门前转头冲宇文悖拱拱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真不敢轻易发话,放几句狠话吧,又怕激怒这魔头,连累大伙儿死无葬身之地;软了就更不成了,长敌人志气灭本帮威风不说,一个弄不好,没的担上勾结番邦异族之罪名。    
      众乞丐一转眼间走了干干净净,宇文悖见子玉兀自呆呆出神,示意他来搀扶自己下马。    
      子玉扶下他在篝火旁坐好,无奈苦笑道:“宇文先生这是何必?”    
      “哦?怎么说?”宇文悖看着他,微含笑意道。    
      子玉痛心疾首不已,“丐帮耳目遍布天下,您老人家故意这般做作一番,陷我王子玉于何地?还嫌我的仇人少了吗,明儿个咱一出门该要被人砍了……唉!苦也苦也!”    
      宇文悖笑道:“那不正好,你索性随某返回大都,加入天狼阁……”他深深注视着子玉两只大眼睛,似乎想要一直看穿他心底,“某收你为徒!”    
      子玉一愕,随即“噗哧”的笑了开来,抱膝坐在篝火旁,火苗燚燚跳跃,热浪熏红了他两腮,歪头傻愣愣了半晌,终归咧大嘴巴笑将起来,道:“小子一直以来便想去北边投奔忽必烈,好苟且偷生混日子,没准儿哪天行个大运,还能骗个荣华富贵什么的……不想事到临头,呵呵,事到临头才越想越胆怯,方才醒悟人在世上不能光为自己打算……爹爹年事已高,偏又冥顽不灵,迂腐愚忠,倘若得知我背祖忘宗投效蒙古人,非拔剑自刎以谢天下不可……这还不止,一旦搞到那步田地,娘亲也必不会独活,必不会!那就比较痛快了,国未破家先亡,哈……痛快!”    
      宇文悖无言。    
      “小子又没什么本事,废人一个!我想,两国大战,我算什么玩意儿,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还是躲得远远的好了,横竖天下大事与小的我何干……我一时叫猪油蒙了心,相信你救你一命,已经得罪了一大帮子人,今后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现在就后悔了,我好害怕,好害怕……”子玉将头埋进了膝盖,梦呓般的声音闷闷响起,“要是事情从头再来一遍,我多半不会救你,而是站在他们那边……嗯,对,那才聪明,才活得较为轻松,更休提加入天狼阁一错再错……”    
      宇文悖低声一叹,不再言语,自去闭目调息。    
      时间一点一滴悄悄滑过,火堆中“哔哔叭叭”的响声渐少,火光转暗。一阵彻骨清寒的夜风灌了进来,子玉猝然惊醒,起身拣几根枯枝丢进火中,因见架子上还烫着一壶酒,揭开盖子一看,只见里面翻滚着浑浊的黄色液体,要不是闻到几分酒香,十有八九会当成马尿。他压下恶心,在地上拾掇起众乞丐留下的一片破碗,舀起少许黄酒,尝上一尝,“啊呸!又苦又涩!”他扔掉破碗,悻悻仰躺在地上,懒懒的打不起精神。    
      一转身,瞥见挂在“赤胭脂”马鞍上的玉箫并海螺,心下好奇不可抑制,一齐解了下来,捧在手上把玩。只觉玉箫温润凝滑,触手生温,质地奇异,非金非玉,非木非石,尤为不可思议的是狭窄的箫洞中竟能装下二百一十六枚细针,亦且还不妨碍音质……他瞧着暗暗咋舌不已。再看大海螺,通体银白,晶莹透澈,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辉,转过来一看,猛地里吓了老大的一跳——海螺口里面是一片没有道理的阴影,凑上前对着火光看,也仍是黑漆漆的一个深洞,光线全然透不进去,仿佛一块无形的黑幕挡在海螺口上,使任何人都看不到里面。    
      子玉背脊凉飕飕的,还在想是不是找根细棍子往里面捅一捅,看有什么结果。    
      宇文悖蓦然开启双目,眼中寒光暴射,手臂抬处,五指箕张,向海螺虚空一抓,子玉顿感一股巨力压来,沛莫能御,手中海螺把持不住,脱手径直飞入他手中,喜道:“宇文先生,您功力复原了……”    
      一语未了,宇文悖再度一扬手,照子玉虚空猛抓,子玉便身不由己趔趄几步到他身前,惊道:“前辈,你……”    
      宇文悖双手运指如风,咝咝响中一连点中了他数十处穴道,子玉下半截话便咽回了肚子里。    
      宇文悖将他打横平放身前,左手按在他脐下一寸三分丹田处,右手按在他背心,喝道:“阖上眼睛,周身放松,澄思静虑,灵台空明,心如止水……”    
      子玉只觉他双掌按处两股浩瀚如海的热流滚滚涌入。左手负责任脉,任脉者,行於胸腹,统任一身阴脉,阴脉之海也,热流自“气海”一路往上,经“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终汇于“承浆”,行经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无不暖烘烘通泰舒畅万分。    
      他右手负责督脉,督脉者,行於脊中,总督一身之阳脉,阳脉之海也,热流自“灵台”而上,经“神道”、“身柱”、“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百会”、“前顶”、“囟会”、“上星”、“神庭”、“面正”、“水沟”、“兑端”,汇于“龈交”。    
      两道热流分别停于任脉顶处“承浆”、督脉顶处“龈交”,相向急冲,子玉猛觉一股钻心剧痛袭来,两道热流顿时冲破阻碍合而为一。他仿佛听到宇文悖一声急喘,粗重的鼻息喷在他脸上。    
      任督二脉上枝交接处,两道热流稍一聚合,又自一分为二,顺着脉络一路向下涌去。一道汇于督脉之末梢“长强”,一道聚于任脉之尾端“会阴”,鼓荡汹涌,蓄势而动。这才到了打通任督二脉的最后一步,也是最为关键最为凶险的一步。    
      宇文悖深吸一口气,头顶雾气蒸腾氲氤,有如三朵并蒂白莲盛开,身上青袍无风自动,骤然一发力,仅数分之隔却分属不同经脉的两道热流相互冲撞急突……    
      子玉身躯一战,呻吟出声,双目紧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宇文悖再次猛提真气奋力一冲,两道热流依旧未能冲破大堤,受挫而回,难越雷池一步。    
      子玉体内如有千万根针在盘旋搅动,蚁蚲钻心咬噬。他死死咬紧牙关苦撑。    
      宇文悖心中忽现警兆,情知体内化功毒虽去,然硬受老和尚一击在先,伤及内腑,功力打了个折扣,再要为他人打通任督二脉着实力有未逮,自己急于求成行险施为,一鼓不成,已同时致两人于险境。眼下,进固进不了,退矣不可,莫说子玉必定一命呜呼,自身也难免走火入魔,其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悖电光石火间打定个主意,立时默运心法,“哇”的一声,一口白气自他嘴内激射而出,击打在子玉腹下二脉交接处,同时,两道热流再度猛然急冲……    
      子玉任督二脉的屏障登时土崩瓦解,两脉贯穿融为一体,全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百窍诸穴从此再无阻隔,真气涌动,流转循环不息。于此同时,脑中嗡的一响炸开,就此失却知觉。    
      翌日清晨,子玉被鸟儿清脆的婉转鸣啼声唤醒,慢慢睁开双目,只觉耳聪目明远胜平日,体内真气充沛,气随意转,万窍洒洒生清风,一举手,一投足,都似有使不尽的力道。忆及昨夜晕厥前种种景况,心知自己已脱胎换骨,一时间心中狂喜,思绪翩翩,“看她还敢欺负咱不?”想到小姑娘,顺势便想到了张贵恨不得生啖他肉,生寝其皮的怨毒目光,历历如在眼前,雀跃的心情急遽黯然,郁郁难言,“我这……样,算不算卖国求荣?不算,谁又相信不算?她呢?她,会不会也要杀我?”    
      一起身,见宇文悖端坐身旁,闭目行功,神色百般憔悴,鬓角银霜点点,短短一夜之间,宛如苍老了许多,子玉鼻头一酸,正待开言。    
      “你醒了?”宇文悖眼也不睁,微微笑道:“某纵横一生,除授业恩师外,从未欠人恩情,小兄弟的活命之恩,某已践诺为你打通任督二脉为报……此外,某收功时尚留有一小部分功力在你体内,此功乃是正宗玄门内功,名为‘太阴真力’,阴极阳生,太阴之极便是少阳,修至少阳真力方为小成,小兄弟如愿拜某为师,随某而去入了天狼阁,某即刻传你内功心法,不出数载……”    
      子玉忽然来了气,恨恨冲口而出:“此事再也休提,如另有吩咐,无有不从!”    
      宇文悖见他心意已决,默默点了点头,叹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小兄弟执意不从,某不勉强。异日若有缘……嗯,请小兄弟为某代为照顾一人……”    
      子玉奇道:“谁?您老的家人?别逗小子了,小子就这么几两骨头,您老天大的本事,还用得着我帮忙?”    
      宇文悖淡淡一笑,道:“如果你能活到那时,那时再说……”话未说完,空中极其突兀地响起一把短促的女声。    
      子玉大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谁?什么人?出来!”转眼瞟见宇文悖处之泰然的神情,目光下视,指着他别在腰间的海螺,不寒而栗,汗毛根根倒竖,结结巴巴道:“它、它,是它……海螺发出的声音!”    
      宇文悖站起身来,振振衣袖,笑道:“这本是一件西方异物,有声音不足为奇!世上无不散的宴席,天亮了……”    
      “可是,可是……”子玉还待说可是那声音娇脆圆润,明明是人声,女人声!宇文悖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句“后会有期”,告辞而去。    
      废宅外晓雾轻笼,草木清新,雨林葱萃,暗香浮动。晨曦照射下,枝叶上的露珠七彩晶莹,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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