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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暗流 作者:阿西莫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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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透顶!”玻特说。
“无论如何,X到底是谁?”斯汀问,“如果你不知道X是谁,那一切都毫无意义。”他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伸手盖住一口小白牙。
发孚说:“总算有人看出了关键,没错,X的身份是整个事件的核心。让我们考虑一下,假如我的分析正确,那么X必定有以下这些特征。
“首先,X这个人在国务院有内应。此外,这个人能下令使用心灵改造器,这个人自认为能安排一次强有力的勒索行动,这个人能将太空分析员毫无困难地从萨克带到弗罗伦纳,而且这个人还有办法害死弗罗伦纳上的一名医生。他当然绝不是无名小卒。
“事实上,他百分之百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一定是五大大亨之一,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玻特从座位上跳起来,头部立刻消失,于是又赶紧坐回去;斯汀冒出尖锐、歇斯底里的笑声;鲁内的眼睛半埋在周围的肥肉里,此时射出睥睨的精光;巴里则缓缓摇着头。
玻特喊道:“你到底在指控谁,发孚?”
“目前还没有,”发孚保持镇定的态度,“没有特定的人。让我们这么看吧,在萨克,没有谁能做到X做的事。只有我们五个人,除了我们五个没有别人。问题是,究竟是五人之中的哪一个?首先我要说,不是我。”
“我们可以相信你的话,不是吗?”鲁内发出冷笑。
“你们不必相信我的话。”发孚回答道,“不过我是唯一没有动机的人,X的动机是想控制蓟荋事业,而我已经在控制它。我足足拥有弗罗伦纳土地的三分之一,我的加工厂、机械工厂以及货运船队具有压倒性优势,只要我愿意,足以把你们任何一人或是全部淘汰出局。我不必诉诸复杂的勒索手段。”
他高声吼叫,盖过其他四人加在一起的声音:“听我说!你们四个人都有动机。鲁内的大陆最小,占有率也最小。我知道他不满意,这是假装不来的。巴里的家族势力历史最悠久,过去有一段时间,他的家族曾统治整个萨克,他大概还没忘记。玻特在审议会中总是遭到否决,因此不能在他的领土上,照他自己喜欢的方式,以神经鞭和手铳经营事业,他对这点一直怀恨在心。斯汀有许多奢侈的嗜好,财务状况很糟,债务把他逼得很紧。所有可能的动机都在这里,妒忌、觊觎权力、觊觎财富、渴求威望。好了,你们究竟哪个是X?”
巴里一双老眼忽然射出怨毒的光芒:“你不知道?”
“这没关系。现在听着,我说过在我们收到他第一封信之后,有件事吓着了X——让我们还是叫他X——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吗?就是我在第一次会议中,鼓吹一致行动的必要性。X当时在场,X一直是我们的一员。他知道一致行动代表了他的失败。他原本指望赢过我们大家,因为他知道我们对各洲自治有顽固的理想,会让我们死到临头还互不相容。他发觉自己错了,于是决定按兵不动,等事态缓和,再继续进行。
“但他还是错了,我们仍会采取一致行动。既然X是我们其中之一,要让他无法得逞只有一个办法。各洲自治不能再继续,它已是我们无法承担的一项奢侈。因为倘若X的计谋得逞,要不就是我们其他人通通破产,要不就是导致川陀的介入。我,我自己,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所以从现在起,由我领导一个统一的萨克。各位同意吗?”
其他人纷纷跳起来,拼命大吼大叫。玻特挥舞着拳头,口沫四溅。
但实际上他们又无可奈何。发孚不禁微笑,每个人都隔着洲际距离,他人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们龇牙咧嘴、口沫横飞。
他说:“你们没有选择。从第一次会议后,一年来我一直在单独进行准备工作。此时此刻,当你们四位跟我开会的时候,忠于我的军官已经接掌舰队了。”
“叛变!”众人咆哮。
“对各洲自治的叛变,”发孚反驳,“却是对萨克的忠诚。”
斯汀的手指神经质地互相缠绕,那铜色的红润指尖是他全身皮肤唯一有色彩的部分。“但元凶是X。即使X是我们之一,另外三人却是清白的。我不是X,”他以狠毒的眼光环顾四周,“X是他们其中一个。”
“你们之中那些清白的,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加入我的政府,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可是你不会说谁是清白的,”玻特怒吼道,“根据这个X的故事,你会将我们全部拒于门外。根据这个……根据这个……”他喘不过气来,只好就此打住。
“我不会那样做。二十四小时后,我就会知道X是谁。我还没说,我们一直在讨论的那个太空分析员已经在我手中了。”
其他人沉默下来,互相凝望的目光里带着保留与怀疑。
发孚咯咯笑了几声:“你们在纳闷哪位会是X。其中一个人知道,这点可以确定。而二十四小时后,我们大家都会知道。现在牢牢记住,诸位,你们全都无能为力,能作战的船舰都是我的。再见!”
他做了一个解散的手势。
众人的影像一个个消失。就像有艘暗淡的遇难船舰从面前经过,将显像板上深太空的星辰一一遮掩。
斯汀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发孚……”他以颤抖的声音说。
发孚抬起头来:“什么事?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你准备招认了?你就是X?”
斯汀的脸孔扭曲,表情极度惊骇:“不,不,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想问你,真的要这样吗?我的意思是,各洲自治和其他一切。真的吗?”
发孚望着墙上那古老的精密时计:“再见。”
斯汀轻声啜泣,抬起手来按下开关,身影随即消失。
发孚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会议已经结束,危机的最高潮已成过去,沮丧随即将他淹没。在他宽大的脸庞上,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大嘴像一道深深的伤口。
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一项事实:那个太空分析员是个疯子,根本没有什么劫数。可是在一个疯子周围,却已经发生那么多事。分析局的强兹会花一年时间寻找一个疯子吗?他会如此锲而不舍追查一个无稽的故事吗?
这点发孚从未告诉任何人,他自己也几乎不敢面对。假如那个太空分析员根本没有疯,那该怎么办?假如蓟荋的世界危在旦夕,那又该怎么办?
弗罗伦纳籍秘书悄然来到发孚大亨面前,声音又细又干。
“阁下!”
“什么事?”
“接贵千金的太空船已经着陆。”
“太空分析员和那个当地女子没事吧?”
“是的,阁下。”
“在我抵达之前,不要进行任何问话,也不准他们见任何人……有没有弗罗伦纳来的消息?”
“有的,阁下。那个镇长已被拘捕,目前正送往萨克。” 随着暮色渐深,航站的灯光逐渐明亮。不论任何时刻,整体照明都保持在黄昏时分的亮度。九号航站像上城其他游艇航站一样,终日维持白昼的状态,与弗罗伦纳的自转无关。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光度或许有明显的增强,不过那只是唯一的变化。
马其斯·坚若之所以知道白天已经过去,是因为当他走进航站时,城中的七彩光芒便被留在外面了。在渐深的夜幕背景中,那些光芒虽相当明亮,但并未试图制造白昼的假像。
坚若在航站大门内侧停下脚步。马蹄形航站内有三十六个棚库,以及五个发射眼,这些在他眼里似乎理所当然。航站是他的一部分,是任何经验丰富的游艇玩家的一部分。
他取出一根长型香烟塞进嘴里,香烟外表呈紫色,尖端贴着极薄的银色蓟荋。他用双手罩住裸露烟草的另一头,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它发出绿色的光焰。这种香烟燃烧很慢,而且没有烟灰。不久,一股翠绿色的烟雾从他鼻孔钻出来。
他喃喃道:“一切如常。”
一名游艇委员会的成员快步向坚若走来,刻意避免显得慌张。那人穿着游艇装,只有短袖上衣某颗扣子的上方,绣着一个既得体又高雅的字,以显示他是委员会的成员。
“啊,坚若。难道不该一切如常吗?”
“嗨,多提。我只是在想,现在外面乱七八糟,说不定会有哪个聪明人想到要把航站通通关闭。感谢萨克,幸好没有。”
那名委员脸色严肃。 “说真的,这种情形的确有可能发生。你有没有听说最新的消息?”
坚若咧嘴笑了笑:“谁知道哪个消息是最新的,哪个是二手货?”
“我是说,你晓不晓得那个弗罗伦纳人目前的动向?那个凶手?”
“他们抓到他啦?我没听说。”
“不,还没抓到。可是他们已经知道他不在下城!”
“不在下城?那他在哪里?”
“哈,在上城,在这里。”
坚若睁大眼睛,然后又眯起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得了吧。”
“不,真的。”那委员显得有点难过,“我有事实为证。好些巡警奔驰在蓟荋公路上,他们包围了城中公园,还用中央竞技场当调度中心。这些都是有根有据的。”
“好吧,也许没错。”坚若的目光在各棚库的游艇上转来转去,“我有两个月没来九号航站了。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游艇?”
“没有。嗯,有的,希欧第西的‘焰矢号’。”
坚若摇摇头:“我看过了,镀得亮亮的,虚有其表,其他没什么特色。我真不愿想像最后得自己设计一艘。”
“你要把‘彗星五号’卖了?”
“卖掉或丢掉都行。我对这些新型游艇已经厌倦了,它们太过自动。有了自动继动器和轨道电脑,这项运动等于也毁了。”
“嗯,还有一些人也跟你有同样的感觉。”那委员表示同意,“这样吧,我要是听到有人出售状况良好的旧型游艇,立刻通知你。”
“谢了。介不介意我到处逛逛?”
“当然不会,请吧。”那委员咧嘴一笑,挥了挥手,便快步走开。
坚若慢慢四下巡视,剩下半截的香烟悬在嘴角。他在每个使用中的棚库前驻足良久,以精明的眼光评估着里头的游艇。
在二十六号棚库前,坚若显出高度的兴趣。他从低矮的栅栏外向内望,同时喊道:“大亨?”
这是一声很礼貌的询问,等了一阵子没有回音,他不得不再叫一声。这回口气比较坚决,也比较没那么礼貌。
应声而出的那位大亨,样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一来他没穿游艇装,二来他需要刮脸了。而且他那顶相当惹人厌的无边帽往下猛拉,几乎盖住一半脸孔,那是最过时的一种戴法。此外,他的态度过分谨慎,使人忍不住生疑。
坚若说:“我叫马其斯·坚若。这是你的船吗,阁下?”
“是的,没错。”回答得既缓慢又紧张。
坚若没有理会。他仰头仔细打量这艘游艇的外形,接着从嘴角取下香烟,随手将烟蒂弹到半空中。烟蒂尚未达到抛物线最高点时,就在一闪之后消失无踪。
坚若说:“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进去?”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让到一边,坚若便进了棚库。
“这艘船用什么种类的发动机,阁下?”他问。
“你为何要问?”
坚若个子很高,皮肤与眼珠的颜色相当深,一头卷发剪得很短。他比对方高出半个头,微笑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坦白讲,我准备买一艘新游艇。”
“你的意思是,你对这艘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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