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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得象一颗星球 by drunkpiano-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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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喜欢看陈朗半梦半醒的样子。眼睛眨巴眨巴着,张不开,又合不上,很艰难地挣扎着。
“象童话里一样”。这是周禾能找到的最好的比喻句。
“象童话里的什么一样啊?”陈朗想引诱他说点“美丽的公主”之类的甜言蜜语。
“不知道。”
“不知道”是周禾的口头禅。任何一个需要深想的问题,周禾就回答不知道。好像他
脑子里装着一个防毒软件,而一切思考都是一种病毒。
他不像陈朗,陈朗的大脑是一个战场,每一天都是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而周禾
的大脑,是一个荒原,没有动物,没有植物,甚至连时间都望而却步。时间是万能的,它
可以攻打城堡,但它无法攻打荒原。世界在他这里,扑了一个空。
终于走到了一家海鲜店,一桶一桶螃蟹摆在门口。周禾毫不犹豫地挑了一种最贵的螃
蟹,买了一打。店老板在给他称时,他向周围看去。
一个要饭的老太太在一边使劲摇着一个搪瓷罐。周禾刻意在手里留出一块钱。
天气有点闷,阴阴惨惨的,人们摩肩接踵地往前走,堆积成天空底下,构成一团团噪
音。
一个奇怪的问题是,陈朗是怎么突破那个防毒软件,感染了他的大脑――这种病毒的
临床表现就是,让周禾莫名其妙地高兴,或者悲伤,让他混混沌沌的大脑突然绷紧了一根
弦。
但是周禾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于他,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她漂亮,她娇媚
,她善良,她精灵,而且她“可以穿着高跟鞋跑马拉松”。
他交了钱。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自己
迷了路。
这是哪啊?一个三岔路口,有一个奇怪的雕塑在一边,一堆中国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往
前走,路边的店东倒西歪的。
我不是要去Mott街买蔬菜的吗?怎么走到了这里?
周禾完全不认识这条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问了一个路边的人,但是那个人只是
看了他一眼,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又接着往前走去。
更糟的是,完全没来由的、没道理的和“不太好的”,突然下起了雨来。
雨哗哗地倒下来,周禾站在红绿灯前,觉得有点冷。
也许因为下雨,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密密麻麻的雨罩着密密麻麻的小店铺。中国城突
然变得很安宁。
周禾想冲到路边去躲雨,又想穿越马路。他抬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周围的世界。
他突然觉得一切变得很遥远。连自己都很遥远。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站在一个陌生的
三岔路口,手里拎着一堆螃蟹,身边是一个奇怪的雕塑。这个男人是一个金融分析师,他
从来没有为任何电影电视哭过。他爱上了一个叫陈朗的女人。有十二只螃蟹在他手里。他
的脚下是纽约,一个孤岛。这个孤岛的下面是地球,一颗孤独的星球。大雨从天上奔涌下
来,模糊了视线,一切变得不清楚。
7.当局者迷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意边对着话筒说,边检查自己刚涂的脚趾甲油是不是均
匀。
“咽不下就不要咽。凭什么呀,你有哪点配不上他呀。”陈朗一边在电话里打抱不平
,一边看桌上一只小甲壳虫虫惊惶失措地爬行。
“你说他帅吗?也不帅啊。你说他聪明吧?我也不比他笨呀。年纪还一大把的!”一
平三十四岁,也许还不算年纪一大把,但是如意现在在气头上,也顾不上精确了。
“你别理他就行了,男人就这样,你越哄着他,他越翘尾巴。”
“我上个星期给他发的Email,到现在才回。我当时找他帮我检查英语,就是因为方
老师那边催得紧,到现在才回,有什么用啊――你就是忙,也可以回一个短信说一声,我
好找别人啊。就那么一声不吭的撂那,太不象话了。”
“真他妈烦。”
哈哈。小虫儿,你往哪里逃?!陈朗一把拦住小虫子的去路,惊惶失措的小虫子更加
慌乱了,掉头就跑。陈朗又从另一头拦住了它。
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陈朗想。人家James就是对如意没有热情嘛,就是这么
回事。都半年了,要有热情,早该有了,到今天都没有,就一点戏也没有了。一刀两断算
了,还浪费什么时间。
“你说会不会是这样,我其实也并不喜欢他,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的面子?”如意又问
。
“也许吧。”但这又说明什么?陈朗想。你可以说“我喜欢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面
子”,或者“我喜欢的不是他,我只是在逃避孤独”,或者,“我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他,
而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他”,“我喜欢的不是他,而是被人疼爱的那种感觉”……这样的句
子可以无限造下去,但结果殊途同归,就是你在乎。你一在乎,就被套牢了进去。
再说了,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一个标准的、科学的、可以由质量检测局来验收
的爱情?张三的爱情,李四的爱情,所有的爱情都是盗版的想象力而已。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他的,有一回我在路上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孩走在
一起,当时我还挺来气的。就是因为当时我挺来气的,我就知道自己还真的是挺在意他的
……我这人吧,不能在意一个人,我是拿的起放不下的那种。”
“是啊,爱上一个人是很倒霉的一件事。就象坐别人开的车,是死是活,你都只有听
天由命了。”
“尤其这个人还不会开车的话。”
两个人又一同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你和周禾这次分成功了没?”
“你说呢?”
“唉,没出息。”
“其实我挺依恋他的。我就是嘴硬而已。”
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如意想。陈朗和周禾就是不合适嘛,就是这么回事。都
一年了,要有激情,早该有了,到今天都没有,就一点戏也没有了。一刀两断算了,还浪
费什么时间。
趁着陈朗不注意,小甲壳虫几乎都要溜走了。陈朗一把把它从桌子边上捞回来。然后
把它放在一本书上,再把书推来推去。坐车啦!小虫儿!
“你说你吧。象我,是一个人,孤独也就罢了,你和一个人在一起还觉得孤独,这就
冤了。”
说得多有道理,但是道理对于生活无能为力。她就是被粘在和周禾丝丝屡屡的温情上
,飞不起来了。这点温情,对于相爱太少,对于分手太多。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就卡在
柔软的温情和坚硬的梦想之间,飞不起来,也掉不下去。
不公平,完全不公平。为什么她所面对的选择就是:伪生活或者没有生活?当她形只
影单时,她是孤独的;而当她和这些男人在一起时,她孤独得甚至没有了孤独。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没准哪一天我就大刀阔斧地分了呢?我又不是没分过手,好
几次呢,都成专家了,可以写教材了。”
“嗯,教材名字就叫how to lose a guy in ten years。”
“去你的。”
“既然你觉得没有希望,又折腾个什么?”
“既然你知道吃巧克力发胖,你不还爱吃巧克力吗?”
两个人又一同傻笑起来。
笑的时候,陈朗手一抖,小甲壳虫一不小心掉地上了,陈朗连忙弯腰去捡,一挪凳子
,凳子脚正好压住了小甲壳虫。好端端的一只甲壳虫,死了。
“啊?我把它给弄死了。”陈朗惊慌地说。
“谁?你把什么给弄死了?电脑啊?”
死了的甲壳虫扁扁的,颜色鲜艳剔透。
这也是一条生命啊,陈朗想。它活了多长时间?出生在哪里?都到过哪里?又怎么会
流落到她房间?死的一刹那,穿越了怎样一条光明和黑暗之间的界线?而它那短暂的生命
,和这世界,到底有何干系?陈朗坐在地上,看着它,看了好久。
8.墙。
小蕾坐在图书馆里。她应该是好好看书学习的。她有一个inplete,暑假已经过了
一半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但是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好好学习。比如现在,她的脑
子完全被另一个问题占领了:如何给Adam写一封信?
这个问题的艰巨之处在于:如何让他明白她的心迹,但又不至于没面子?
如果不是要把握这种微妙性,事情应该是很容易的。比如,她可以直接问他:想不想
出来一起喝一杯咖啡啊?但是这样问太直接――如果他拒绝呢?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她
决定想出一个借口,让他觉得这封信很自然,但又给更多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Adam是小蕾在一个漂流活动中认识的。他高大、英俊,是商学院的MBA,而且沉稳、
幽默、乐于助人。反正在小蕾眼里,是完美无缺了――仿佛那些午间肥皂剧里的男主角,
猛地一下从电视里跳出来,跳到小蕾面前一样。
给他写些什么呢?小蕾脑子里一片空白。
问他学不学跳舞,说我想找一个舞伴一起学跳拉丁舞?不行不行,我跟他一点也不熟
,这太明显了。
假装我有一个朋友要申请商学院,这样我可以借“打听情况”的名义把他约出来“聊
一聊”?这也不行吧?万一人家说就在电话里说呢?而且又有什么好打听,现在的申请资
料网上全部都有。
问他学不学中文,这样我们可以进行长期语言交换?对,这没准可以,现在他们学BUSINE
SS的,不都想争取中国市场吗,没准他也想学中文呢!
小蕾想到这个主意,很兴奋,于是她飞快地在电脑里打道:
“Dear Adam: It was very nice meeting you the other day in the rafting
trip。 It’s so nice to get out of the city for a while in the summer holidays。
I wonder if you want to learn some Chinese because I’m looking for a
Chinese…English exchange partner。 If you want to; I’d be very happy to do
this with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小蕾左看右看这段话,觉得不对劲。缺胳膊少腿的。于是她在“I wonder if you
want to learn some Chinese”前面加了一句,“But I also want to get something
serious done in the summer。 I don’t want to waste all the summer in playing
around”。这样这个过渡就显得自然了。小蕾想。
但是“漂流”就是“浪费时间”吗?象Adam这么爱运动的人,肯定不会这么想的,而
且肯定不喜欢这么想的人。于是她又把这句话删了,改成:“As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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