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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劫-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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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言轻咳一声说道:“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交待下去。”
有人不屑地撇撇嘴,丧家犬还这麽嚣张!
这些动作自然没逃过少言的眼睛,他心中冷笑,这场仗谁输谁赢现在还言之过早。丁家主事的位子就摆在
那里,坐上去容易,想要坐得稳坐得牢靠,可不是一天两天或是凭一堆武功的手下就能做到的事。
“天色不早,因此我就把话挑明了。”少言放下茶碗,直视著众人说道:“丁家现在的形势每个人都心里
有数,不用我多说。五爷暂时龙困浅水虎落平阳,粗粗看上去是处於下风。但各位都是明白人,不然也做
不了丁家的掌柜了。因此,我要各位仔细认真地想一想,五爷是否会就此雌伏?凭五爷的本事,翻身的把
握有几成?八爷他这个位子是不是能坐得长长久久?”
众掌柜默不作声,在心里估量一番,不由得暗自点头。要说八爷也是个人物,无论经商还是其他,为人和
气,笑眯眯的一张脸,春风化雨,轻易就博得无数人的好感,更兼长袖善舞,在京城里可以说是左右逢源
,极为吃得开。但说句良心话,比起五爷来,八爷确实是差了那麽一点。心机差一点,手段差一点,毒辣
差一点,这些一点一点加起来,注定了他比不上五爷。
少言的口气异常温和,“五爷当主事这两年来,多亏各位尽心尽力地辅佐,收上来的银两一年比一年多,
生意已经做到了西域。去兰州前五爷还跟我说,打算在你们之中挑几位发放到外地,掌管一省的事务,没
想到……”
财势迷人,听十三爷如此说,听者不由神色一动。五爷要挑几个发到外省,那可是天大的美缺。
在京城,上有主子下有帐房夥计,一举一动都有人盯著,想暗中捞一点都缚手缚脚。出了京可就不一样,
一个省都在自己掌握中,天高皇帝远,说的话不是圣旨也圣旨了,自然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口袋。
但横亘在眼前的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本来五爷和八爷争位子,这只能算是丁府家务事。他们这些领人粮
饷的,只需把上面交待下来的事做得稳妥即可,若是真的在里面插上这一脚,想抽身可不由不得自己了。
更何况,若是押错宝五爷不如预期,别说外省,这掌柜的位子也怕保不住。
他们的思量少言看得一清二楚,他笑笑,接著说道:“各位平日里和我的来往比五爷还要多一些,也算十
分了解我的为人。各位说,我和八爷比起来如何?我若要争这个位子,谁赢的成面大一些?”
至不济也是打平!众人在心里说道。论心机论智谋论驭下的手段,十三爷比起八爷来只高不低,让人常常
感叹後生可畏。十三爷惟一的弱点就是心善了点,纵使是对手也不肯赶尽杀绝,处处留了余地,得饶人处
且饶人,但这番话无论如何却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我尚且甘於听命於五爷,难道各位还对五爷没信心麽?对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各位领会得还不如我麽
?”
“我不是教你们去硬碰硬,毕竟现在八爷也算一家之主。况且五爷回来後,商号的事还有诸多仰仗的地方
。我所希望的,就一个字:拖!”
调动银两,拖!调动人手,拖!拖得八爷心浮气躁,拖得他百事不举,难以扎根。
坐进马车,少言长出一口气,这两天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耗尽了心思筹谋策划。方才在酒楼之中,虽然他
表面上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有谁知道桌子下他的膝盖在细细地颤动,冷汗一颗接一颗,浸透了内衣
。
那些掌柜若是横下心站在八爷那一边,他还真没办法,总不成拿刀子逼著他们投诚。幸好五爷余威犹在,
让事情进行意外顺利。这一松懈下来,只觉整个人像是大病初愈,筋疲力尽。
靠在车厢上闭目休息一会,他又强打起精神,敲敲车门沈声说道:“去西山别院!”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刚才在他步出酒楼之时,有位掌柜追上来,附在耳边悄声说:“十三爷,我听说二爷
和四爷也对八爷不满,所以便借养病去了别院。您看……”接下的话留在了肚里,但少言明白,那位掌柜
意思是结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结盟,少言摇摇头,他可不敢想,只希望二爷不要趁机插一脚,把水搅得更浑便算是帮忙了。
但二爷不是傻子,心里想必有数。他只要坐山观虎斗,任别人争得热火朝天两败俱伤,他不折损一兵一卒
便是最大的赢家了。
车马辚辚,载著少言到了别院。
别院地处西山,前临小溪後倚密林,方圆十里内少有人烟。
站在及腰的围墙外向里望去,两棵枝繁叶茂的梧侗,一幢青砖琉璃瓦的二层小楼立於左後方,雕龙画栋,
飞脊斗拱,一派清华气象。
刚下车,一袭衣角映入眼帘,却是四爷站於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四爷。”少言拱拱手。
“十三!”四爷显得颇为惊喜,忙走下来拉住他的手向院里拉。“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派人送了几
坛梨花酿,难得你来,大家一起喝几杯。” 不擅与人如此亲密,少言手腕一翻,不落痕迹地挣脱了,跟在
他身後走进了院子里。
二爷就坐在树下,身边另外了两把藤椅。见少言进来了,站起身,笑呵呵地说:“十三,来这边坐。”
择了一把藤椅坐了,二爷将他的酒杯斟满。胭脂色的酒倒在白玉杯里,清澈见底,映著头上的梧桐叶,
微微沾上点绿色。当最後一滴酒从壶嘴上掉下,落在杯里漾出一圈一圈的酒晕,那抹绿色也跟著摇摆不定
。
“十三,这次去兰州有见到什麽新奇事。”
唇边一凉,冰镇过的梨花酒喝起来没有丝毫的火气。低眼,从酒杯边缘瞄过去,或许是这树荫,二爷脸不
同於往日,显得颇为详和。
“也没什麽,新进了一批茶。只不过现在兰州天气炎热,不像京城,凉意泌人多事之秋。”
二爷四爷互看一眼,都笑了起来,二爷说道:“十三说话向来绵里针,真让人不知怎麽回!”
少言也轻笑道:“不知怎麽回不要紧,知道怎麽做就成了。两位见多识广,做生意更是一等一的好手,怎
样才能利人利己,可轮不到我来教。”
四爷笑道:“这些生意上的事你问我可是问道於盲了,你知我一向是不管这些的。”
“四爷真是过谦!在大夫人眼前立下军令状,七个月内赚十万两,这句话可是掷地有声。言犹在耳,四爷
却说自己不会做生意。”
四爷搓搓手道:“十三你就别调侃我了,那日只是一时情急。天下间的银子哪有如此好赚,我都已经打算
好了要拿自己的私房钱去补了。”
将三人酒杯依次斟满,二爷说道:“十三,当初你一时府,我就想,这麽灵动秀气的人怎麽就让老五拢过
去了。若早见到把你收到身边,我又可多了个帮手了。”
“二爷身边藏龙卧虎,南宫家的伍管事,恭王府的崇管事,我自忖比不上他们,倒叫二爷惦记。”他说
的这几个人,都是经商管事的好手,被二爷悄悄拢於麾下。
二爷大笑道:“我就说什麽都瞒不过十三的耳目!老四你说是吧?”
四爷挠挠头,笑了。
见两人滑溜如鱼,少言打量著周围叹道:“二爷好会享福,河畔清幽地,令人俗念顿消,真是修心养性的
好去处,但不知二爷何时重踏红尘路。”
二爷抚著下巴,思索著说:“前些日子,心里总是涨涨的,府里又不清静,这才搬出来好好休息几天。
怎麽说也得等河清海堰水落石出。十三你说是不是?”
二爷这一番话就意味会置身事外,至於是哪个笑到最後於他无碍。少言心中大喜,拿过酒壶,“这一杯算
是我借花献佛!敬二爷。”
三人喝毕,少言起身说道:“俗务缠身,不敢久扰,告辞。”正在向外走,忽然想起一事,不经意地问道
:“二爷四爷可知老爷夫人去了哪里?”
二爷笑道:“丁家祖训,能者居上!”
少言心领神会,点点头走了。看来是老爷夫人一见硝烟便避了出去,任由儿子斗得你死我活。至於谁赢并
不重要,丁家主事这位子有人坐就好。
看著他的背影,二爷悄声道:“老四,你料得真准,十三他果然找来了。”
十八
几串稀疏有致的葡萄,堆在缠丝白玛瑙的盘子里,只有九分熟,那紫中微微泛出一缕青。偶尔有风进来,湘妃竹帘轻轻叩著窗框。 除此而外,悄无声息。
林文伦单手支颐侧躺在床上,眯著眼睛,一手拎著酒瓶,轻轻摇晃著。
“林大哥,你知道吗?要把字写得这麽丑,其实也挺难的。” 夕阳斜照下的庭院,玉石击磬似的清亮童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林大哥,你为什麽要骗我?”客栈中,大眼睛这样问著。那声音里,夹著一丝沈郁和伤心。
大眼睛的美,是沙鸥卷白浪,身临碣石,灵若处子。待一切沙尘过後,只剩他一翼白鸥,逍遥於天地外,不惹尘埃。
忆及那灵动的眉眼、清冷的身影,林文伦忽觉浑身一阵燥热,只盼著他就在眼前,可以伸出双臂将他搂在怀里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这个念头是不能宣之於口的亵渎。可多少回了,为了压抑那可爱的可哀的可耻的令人粉身碎骨的欲望,迸得他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了。
房外传来沈重的脚步声,林文伦攸地长身而起,在榻上盘膝坐了,沈声说道:“易管事麽?进来。”
易管事缩头缩脑地走了进来,不敢向上望,就地打了个千,恭敬恭敬地问安:“林爷!”
“嗯,”林文伦指了指了窗下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易管事斜签著身子坐下了,干巴巴地笑著,“林爷,八爷今个儿派小的来是想向林爷您讨个话。”
“说。”
“是这样的,”易管事越发不自在了,“自那日十三爷闯了灵堂已经过了六七天了,不但五爷找不到,就连十三爷也……堵住了他几次,但林爷您有命,说绝不许伤了十三爷一丝一毫,所以兄弟们缚手缚脚的,轻了不是重了不成,反而让他伤了……”
“所以你们八爷急了想下死手?想杀鸡儆猴镇住那些掌柜?”林文伦眼中精芒暴涨,身不动手不抬,那气势,却像山一样地压过来。“甚至想用他引丁五出来?”湘妃竹的帘子响得更急,啪啪地拍打著窗子,仿佛笼中鸟扑扇著翅膀,绝望而无助。易管事一激灵,余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易管事,现在什麽情况你是知道的,印鉴没找到丁五没死,丁家主事这个位子他是坐不稳的。偏偏丁五的势力远远超出预计。单靠东风堂不入流的杀手和你们几个跑腿的,想成大事,不如去登天还容易些。”
“是,是。”易管事连连说著,话里已经开始带著一点讨饶的意味。
林文伦又躺回了榻上,眯起眼睛养神,“告诉你们八爷,这事没商量的余地。要麽照我说的做,要麽我转而帮助十三。他是聪明人,哪条路有利,也用不著我提点。我瞌睡了,下去吧。”
易管事心中暗恨,真正是前门驱狼後门进鬼,赶走了五爷,引来个更难伺候的主儿。奈何少了这位,八爷还真就像断了一双腿,不良於行。忍气猫著腰退出了房门,长吁口气,转过身飞也似地跑走了。
林文伦喝了一口瓶中佳酿,忽然冷笑一声,“丁老八,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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