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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无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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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圣手口中的英雄虽然盖世,惟亦——误世!
  无从细想,应雄立时补救,故意歪嘴一笑,道:“嘿嘿!克尽所有人,殆误苍生?
  圣手!我看你是酒喝得太多,算愈来愈不灵光了!如果你有眼睛看见他的样子的话,以他这副庸贱之相,庸碌一生尚可,有怎有资格祸延江湖、令武林萧条的怪物?我相信,他连一条狗也克不死!”
  说至这里,应雄又斜目朝英名一瞄,续说下去:“其实,一个人是否涂炭生灵的怪物又有何重要?最重要的是,绝不向命运折腰!即使命中注定又如何?天意弄人又如何?
  只要一个人笃信命运,由于他深信,他便会身不由几地朝命运的安排走下去,他的命,会落在命运手中!但——”
  “无论一个人的命运如何不好,只要他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并坚决不依命运的安排而走,他便有可能、甚至有权去改变自己命运,纵然已改变的命运仍未可知,总算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对!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这就是慕夫人临终时对英名最大的期望!如今藉应雄的理解再说出来,竟亦听得一直对命运深信不疑的摸骨圣手瞠目结舌!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竟能说出至少需经历数十年仓桑才能体会的话。
  应雄犹怕英名不明白他的意思,还连忙补充:“无论如何,人生在世,无论你是正是邪是神是魔,又岂能尽如人意?只要自己一生能作出生而为人的最大努力,真真正正的生存过,便能——无愧于心!所以——”
  “我从不相信命运!”
  “我只相信,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应雄一番肺腑之言,似是自言自语,自我安慰,惟是,其实是想激励英名,只是英名听罢,却仍是木无表情,一片茫然,良久,他蓦地吐出一句似叹非叹的话:“可惜……”
  “我,有愧于心!”
  不错!慕夫人之惨死,已令他毕生蒙上阴影,他一直有愧于心!
  亦因如此,他才会一直留在慕府任劳任怨,他只求能暗暗代慕夫人看顾慕龙父子。
  应雄一愕,小瑜也是一愕,应雄逐渐明白,英名何以如斯壮志消沉了,他还想再说一些什么,惟就在此时,英名已黯然转身,排众离去!
  “英名表哥——”小瑜见他神情死寂,不知他将会如何处置自己,慌忙尾随追出,应雄亦欲紧随而去,谁知在他刚要举步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道:“这位哥哥,我也相信,你的义弟不是孤星!”
  应雄一愕,这句话若出自一个大人口中,不足为奇!但却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口,那这小女孩便未免过于成熟了,当下回头,赫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已站在自己身后!
  瞧这小女孩虽只得八、九岁上下年纪,惟一张脸竟流露一股妇人才该有的雍容与慧黠,只是她衣衫略见残旧,顶上束了一个小小的妇人髻,一脸抹不掉的风尘,背上背着一匣短箭与一柄小杯,腰间还挂了个小布袋,上绣一个“凤”字。
  应雄乍闻那女孩所说的话已是一奇,乍睹她这身小妇人的装束更是大奇,只感到这小女孩确是有趣极了,不由纳罕问:“小妹妹,你说我义弟不是孤星,你何出此言?”
  小女孩的目光之中复又闪过一斯慧黠,答:“他的眼神很忧郁,而且像不想伤害任何人,怎会是害人害物的孤星?”
  想不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竟能看出这么多大人们看不透的东西!应雄更感到乐极了,一时忘形,索性和她抬,再问:“但,那个摸骨圣手说,他的命是孤星,他纵然不想,也没半法阻止自己……”
  小女孩未待应雄把话说完,以迳自抢白:“怎会呢?他怎会没办法阻止自己?他有你呀!你是他的大哥,你一定会设法帮他的呀!”
  应雄失笑:“我帮他?嘿!小妹妹,你适才没听见我骂他贱人?还奚落他?你认为像我这样的人会帮他?”
  小女孩又道:“不!你并没有奚落他!你是为了他好。”
  应雄只见一个小女孩竟亦明白他这个男人所干的,心头不由一阵抽动,更出奇地鼻子一酸,他第一次感到,世人有人明白他所干的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他……好?小妹妹,你从何见得?”
  小女孩又答:“不是见,而是‘感’到!可以给人‘见’到的事未必是真的!有些见不到、但能‘感’到的事才算是真!”
  “这位哥哥,你虽然看起来很骄傲,但你有很善良的眼神呀!尤其是你望着你义弟的时候,你看来虽然恶,但没有恶意,你是为了他好!”
  看来“恶”却又没有“恶意”?这小小女孩竟有一双看人看得如此剔透的慧眼?应雄更是啧啧称奇,小女孩此时又道:“你是为了他好,而他,也是为你好!大哥,你义弟的眼神看来虽然颓丧,浑没光采,但我感到,他的眼还有一些很深很深的深处,仍未激发出来,只要他一发出来,届时候,他便可成能为一个大英雄哟!”
  小女孩说此话时,居然流露一丝异常欣赏、崇拜的眼神,英名虽已远去,她仍在回味着他的风采,英雄的风采!
  应雄见其小脸上洋溢着一种崇拜之色,更是乐极,因为世上竟有另一个女孩和他同样欣赏英名,且还年仅八、九岁,他不由又道:“有趣有趣!小妹妹真有趣!小妹妹,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乍闻应雄提问自己的名字,这小女孩却出奇地略现羞色,腆的看着腰间小绣包上的“凤”字,缓缓的答:“我姓‘凤’,叫‘舞’!”
  “凤舞!”
  凤舞?好一个漂亮的名字!只是,应雄万料不到,眼前这个唤作“凤舞”的小女孩,终有一日会展翅飞舞于其弟英名身边,她,将会一生忠心的追随着他!
  她会欣赏他!崇拜他!守护他!体谅他!了解他!甚至……爱他!
  有爱难圆,有缘又难爱,最后只得……
  非主非仆,亦主亦仆,这就是——凤舞……
  这里,终年都弥漫着一层浓重的烟雾,碧水寒山,这里是碧水山上的一个寒山!
  这里,也有两柄不知应否是剑的——剑!
  全因为,剑,应该是钢是铁是金是银所铸,但,这两柄剑,却是石造的!
  石造的剑也算是剑?
  不知道?
  然而,瞧这两柄剑上的风尘、裂痕,它俩仿佛自天地之始,已经被插在这里,它们,已历尽数不清的春秋朝露、碧世沧桑。
  它俩,又仿佛是两个历尽沧桑的英雄,一直站于此寒山之巅,细看山下一切苍生兴亡,忿看天下一切不义不平之事,可是,它俩纵然不忿,却是爱莫能助,因为,没有人拔它们去铲除一切不平事!
  不!应该说,自两柄剑诞生之始,从来没有人“能够”把它俩拔出来!
  从来没有!
  然而在此寂寥肃杀的今夜,终于又有一个人前来此寒山之巅,前来拔剑!
  他是——
  四十二岁的……
  剑圣!
  剑圣降临,却并没有浪费半分时间!雄伟如天神的他纵身一跃,已然落在这两剑之畔,右掌暴出,便要握着其中一柄石剑将其一抽而去!
  他从不浪费任何时间!只因为时间对于一个庸碌的蠢财已是异常宝贵!时间对于一个圣者,更宝贵!茫茫天地岁月去如一刹,唯有极力争取!
  惟是,当剑圣沉稳的手快触及其中一柄石剑之时,他的手遽地停于半空!他突然不动!
  他不动,只因他已瞥见自己的手在接近石剑刹那,两柄石剑赫然各自崭露一条新的裂痕!俨如二剑会随时崩断,灰飞烟灭一样!
  剑何以会蓦现裂痕?是否因为,剑虽不懂人语,但剑其实有知,它们并不欢迎剑圣把它俩拔出,因为剑圣只是“圣”!
  他还不配!
  故,它们才会崭露裂痕,以明死志,若然未有适合的人把它俩拔出来,它们便——
  宁为“石”碎!
  不作“剑”存!
  这就是真正的英雄气概!连剑,也是英雄!
  剑露裂痕,剑圣见状登时面色大变,怒火中烧的喝:“妈的!好不识抬举!连举世无双的无双神剑,也要折服于本剑圣无敌之手,你这两柄其貌不扬的剑,为何偏偏宁‘碎’不屈?为何偏偏不让本剑圣拔出来?”
  “妈……的!”
  被剑侮辱,剑圣羞怒难当,再难自己,不禁仰天狂叫!狂吼!狂嚎!
  然而!就在剑圣怒吼之际,天上惊雷乍响,一道紫电疾劈而下,刚好便要劈中剑圣,幸而剑圣已是出神入化,身一移已然避开!
  “妈的!”
  按遭雷劈,剑圣又再向天怒吼,更举起携来的无双剑,抗天暴叫:“天!你劈我?
  你敢——劈我?”
  “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天罢了!你是哑的!你是聋的!你从来不解苍生疾苦!你有资格劈我吗?呸——!”
  “天!你给我好好听着!总有一日,我剑圣一定会超越世上所有人,更要超越你!
  你给我好好听着!世上绝对没有我剑圣办不到的事,总有一日,我会拔出这俩柄曾经侮辱我的——”
  “英!”
  “雄!”
  “剑!”
  英雄剑?这两柄其貌不扬的剑原来唤作“英雄”?
  它们为何不让出神入化的剑圣拔出?
  它们还要等谁?
  两剑无语,惟剑圣口中的“英雄剑”三字甫出,天上又再次沉雷暴响,仿佛,上天又再次给剑圣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虽已超凡入圣,但若论英雄……
  他还不配!
  寒山远处的另一个险峰,却有二人远远眺望着剑圣被剑侮辱的一幕,这两个人,是两个一高一矮,一老一少的人!
  那年清的头蓄长发,骤见远方的剑圣被辱,不由惊讶:“连剑圣也不配此二剑?”
  那年长的答:“不配就是不配,那管他是圣!”
  “但,到底要谁才能与剑匹配?才可把剑拔出?”
  “这个嘛!或许我曾见过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也许可以!”
  “那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毋庸着急!你迟早也会知道的!因为……”那年长的说至这里语气稍顿:“他俩,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那年长的说罢,斜斜一瞄身畔的年轻人;黯淡的月光映照在那年长一双眼睛之上,他眼睛依稀泛着智慧的光。
  他有一双很有智慧的眼睛!
  他有一双曾监视一双兄弟五年的眼睛!
  天啊!就是他!就是他这双眼睛,曾在无数个幽暗的角落,无数夜晚……
  监视了应雄与英名五年!
  是——
  他?
  弥隐寺前的大树枝摇叶落,仿佛已经倦了。
  弥隐寺内的金佛逐健黯淡无光,仿佛亦已倦了。
  可是,“他”犹未倦。
  诵经晚课已过,寺内僧众都依时就寝,只有一身白衣袈裟、年方十七的“他”,却未有半分倦意,依旧在弥隐寺的大殿上一边敲打木鱼,一面专心诵经。
  就连被他敲打的木鱼,也给他敲的倦了。
  他仍不倦!
  然而,任他如何不倦,他盈绕大殿诵经之音,竟尔被一点微不可闻的声音打破。
  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虽已听见了这阵脚步声,却没有回过头来,依旧全神贯注念经,不知是因他的心实有太多的伤心往事,需以念经收摄心神?
  还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了十五年记忆的和尚,他在以经填塞他脑海所有的空虚?
  那个步进大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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