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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血时代 - 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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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闵、李农乘胜,集众三万出邺城,前往石渎讨伐后赵大将张贺度。
活该找死,已成笼中之鸟的石鉴仍不消停,派一个太监暗送密信,召外面的羯兵乘邺城空虚之时进攻。谁想,这位太监主意大,把密信直接送给了石闵和李农。
二人赶忙率军队驰还邺城。他们冲入皇宫,二话不说就把石鉴剁成数段,又杀光石虎邺城内所有的三十八个孙辈,“尽殪石氏”。石鉴在位,总共也就一百零三天。
自石勒于成帝咸和三年称王(328),至穆帝永和六年(350)石鉴被杀,后赵共二主四子,二十三年,一场空忙,全族成灰。(石虎小儿子石琨后来在襄国趁乱逃出,和妻妾数人千辛万苦地跑到建康,投奔东晋,但马上被收捕,斩于闹市。所以,石虎十三个儿子,五人为冉闵所杀,七人自相残害,一人为东晋政府斩首,一个不剩。)
石氏王朝,其实早在其建立之初就已经注定了是一个必将失败的王朝。即使石勒死后石弘顺利登基继位,即使石弘不停地纳汉人姑娘为后妃,即使石氏帝王二代三代之后身上的汉人血液日益增多,即使石氏对汉人的压迫日益减轻,即使……——即使所有的假设都成为现实,石氏王朝也不可能长久地统治中原地区。为什么呢?很简单,石氏王朝的统治主体是一群来自西域的“杂胡”汇合而成的,高鼻深目(无论当时还是现在)的“羯”人,就算他们是昭武九姓中的一大姓,也仅仅是异域胡人而已。中原地区如果不发生战乱,这帮相貌怪异的家伙连做梦也不会梦见自己会离奇到能成为中原大地的主人。而且,这些羯胡文化基因太差,重商轻农,几乎人人都有恶霸习气。三十多年来,饱受欺压的汉人对这些身穿“奇装异服”、头戴金线缕织合欢帽、相貌令人生憎的羯人怨入骨髓,一旦仇恨的盖子揭开,肯定会倾尽宿怨。
两晋时代,汉人血液中仍澎湃着雄武、飒爽英姿以及复仇的血性,怯懦、忍让和退缩还未成为文化传统中的主要沉淀。因此,一旦汉人寻找到翻身的机会,主体民族曾经成为被压迫民族的莫大屈辱一下子得到了渲泄,他们所暴发出的毁灭性的力量也必定令人瞠目结舌——就这样,羯族统治者三十年的残暴在历史极短的瞬间内遭到了灭族的报应,一个民族就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英豪冉闵梦难成(1)
石闵,原姓冉,字永曾,小名棘奴。其父冉瞻,本是乞活军(“乞活军”是一种兵民混合的组织,以家为单位,当初从并州拥随司马腾出外就食,号称“乞活”)首领陈午帐下的一个少年兵。石勒破陈午,俘虏了不少乞活军军将,其中也有当年仅有十二岁的冉瞻。石勒喜爱这个少年的相貌英挺,就命石虎认冉瞻为义子。
冉瞻从几岁起就随“乞活军”四处冒死冲荡,骁猛多力,自小就是良将的料子,为石虎立下赫赫战功,历位左积射将军、西华侯。盛壮之年,冉瞻于军中病死,石虎待冉闵如诸孙一样。
老羯胡虽是暴虐君王,应该也很宠爱这个少年丧父、和自己没有直系血缘的孩子。冉闵“幼而果锐。及长,身长八尺,善谋策,勇力绝人”,一直是石虎帐下得力的勇将,历位北中郎将、游击将军。特别是石虎进攻慕容鲜卑时,二十多万军队全线崩溃,唯独冉闵一军独全,由此功名大显。梁犊的东宫戍军叛乱,冉闵又是诸军先锋,“威声弥振,胡夏宿将莫不惮之”。古代军将,拼比的就是勇武和果决,胆量和血性,数战数胜,使人不得不服。
“乞活军”当初之所以背井离乡出外“乞活”,本来就是因为各地胡人叛乱,无粮无地陷入绝境后,不得以才冒万死成为兵民。陈午临死,还嘱咐诸将“莫事胡也”。冉瞻被掳时已经十二岁,苦难之际人皆早熟,身边的叔叔大爷哥哥们前赴后继,死于胡人之手无数,想必在内心深处留有深刻的记忆。虽然为石氏养以为子,食人之食死人之事,肯定心中仍旧有一定的是非界限,而且石氏政权中的“乞活军”旧部肯定也会以某种秘密形式有一定的联系,平素大家一起抚今追昔。冉闵的少年时代一定常常听父辈讲起从前往事,对过去“乞活军”的英勇抗胡和羯人的血腥杀戮有着深深的印象和直观的感觉。《乐府诗集》的《并州歌》中,有这样一段:“奴为将军何可羞,六月重茵披衲裘,不识寒暑断人头,雄儿田兰为报仇,中夜斩首谢并州。”可见,当时的乞活军一名名叫田兰的壮士,为了给司马腾报仇,还有一件刺杀石勒老上司汲桑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呢。
因此,冉闵之杀羯胡,也绝非一时性起之举。
由于国中无主,司徒申钟等人就联名上书,请冉闵称帝。“(冉)闵固让李农,(李)农以死固请”。估计在开始阶段,这两个人之间的谦让是发自内心的。数月之间,两人历尽艰险,多次差点被羯人将士攻杀,可以说是同呼吸、共患难的生死之交。
冉闵仍旧犹豫,表示:“我们都是从前的晋人,现在晋家皇室犹存,我与诸君分割诸郡,各称牧、守、公、侯,奉表迎晋天子还都洛阳,各位以为如何?”
尚书胡睦首先发言:“陛下圣德应天,宜登大位。晋室衰微,远窜江表,岂能总驭英雄,混壹四海乎?”
此话虽有拍马屁的水分,但基本也是实情。司马氏皇族个个怯懦,东晋兵士又屡战屡北,如果在当今情势下迎奉他们来中原,恐怕那些人还真没胆量踏进这块北方胡人经营了三十年的广大地区。
冉闵禁不住众人进劝,乃于公元350年年初即皇帝位,国号大魏,改元永兴。立其子冉智为皇太子,以李农为太宰,封齐王。
鉴于后赵新灭,冉魏新立,周遭各方正蠢蠢欲动。东晋“闻中原大乱,复谋进取”。姚弋仲和蒲洪都想据有关右地区,老羌首先遣其子姚襄率五万精兵进攻老战友蒲洪。蒲洪迎击,大败羌军,斩获三万首级。大胜之下,蒲洪自称大单于、三秦王,改姓苻(谶文有“草付应王”,加之其孙蒲坚后背有“苻”字,因而改姓)。燕王慕容俊也派兵四出,准备夺取赵国地盘。
同年四月,据守襄国的原后赵新兴王石祗称帝,以汝阴王石琨为相国。六夷胡人由于冉闵杀胡之事已做绝,纷纷承认石祗政权,并接受他的封号。
五月,“魏主(冉)闵杀李农及其三子,并尚书令王漠、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升等”。各种史书,对冉闵杀李农一事,皆没有详略的进一步解释。冉魏政权短命,没有“实录”等官方史书,继之而起的慕容鲜卑杀掠汉人殆尽,自然也不会关心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据笔者揣测,冉闵杀李农,仍是人性中丑恶的一面在作怪。权力是人生中最大的腐蚀剂,武将出身的冉闵和李农更不会例外。从前平起平坐,一朝分为君臣,人心总争短长,总有小事引起不忿。真正在长期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君威和臣顺,习惯成自然,但冉闵和李农这种忽然分隔的君臣关系肯定非常脆弱,不仅臣疑君,君更疑臣。加之李农并非纯文人出身,有“乞活”大军作后托,逐渐就会成为对冉闵皇位的最直接威胁。从与李农一起被杀的那些人的官职来看,有手握朝权的尚书令,也有居于深宫的中常侍,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人里应外合,很可能想杀掉冉闵再推李农上台。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冉闵身已为帝,自然稍有威权优势,趁早一步,先把老战友送上西天。同时,冉闵杀李农也意味着分散各地的“乞活军”,汉人再也不会为冉魏卖命,从而失去了重要的支援力量。
估计内忧外患之下,冉闵心里着慌,他遣使到江南,对东晋表示:“胡逆乱中原,今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冉闵称帝,江南小朝廷自然看不舒服,现在他的来书又语气倨慢,以敌国礼来见,自标正朔的东晋自然不加理睬。
英豪冉闵梦难成(2)
石祗在襄国旧都称帝后,众胡来附,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公元350年8月,他派相国石琨和镇南将军刘国率十万大军进攻邺城。双方战于邯郸,石琨大败,万余军士被杀。刘国等人又与后赵将军张贺度等人联军,在昌城集结准备再次大举攻邺。
冉闵先派王秦等三大将率步骑十二万于黄城屯扎,他本人亲统八万精卒为后继。双方大战于苍亭。后赵大将张贺度虽是沙场老将,但在战场上仍不敌冉闵,十来万人的军队被杀近三万,除主要战将骑快马逃跑外,其余军士皆被冉闵所俘。
冉闵“振旅而还。戎卒三十万,旌旗钟鼓绵亘百余里,虽石氏之盛无以过之”。
此时的大魏帝王冉闵,正处于他人生的巅峰。“(石)闵至自苍亭,行饮至之礼,清定九流,准才授任,儒学后门,多蒙显进,于时翕然,方之为魏晋之初”。
虽如此,有识之士早已预见大祸之端。一直隐居不仕,眼见匈奴刘氏和羯胡石氏败亡全过程的陇西名士辛谧,就写信给冉闵,劝说道:“物极必反,致至则危。君王功已成矣,宜因兹大捷,归身晋朝,必有由、夷之廉(许由、伯夷的廉明),享松、乔之寿(赤松子、王子乔的高寿)。”
这种劝诫,已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冉闵根本听不进去,完全沉浸在自己单人独臂纵横天下的快感当中。
公元350年年底,冉闵又亲率步骑十万进攻襄国。战前,他署其子太原王冉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以一千投降的胡人配为亲军。光禄大夫韦NFDAF切谏:“胡、羯,我之仇敌,今来归附,苟存性命耳。万一为变,悔之何及。应该诛屏降胡,去单于之号,以防微杜渐。”冉闵正欲收买众心,抚纳胡人,大怒之下,诛杀韦NFDAF及其儿子韦伯阳。
这冉闵真是头脑发昏,开始步步走向灭亡。他的《杀胡令》一下,中原五六十万羯胡人头落地,胡人对他恨得要死,怕得要命,不可能有真心降附之人。他的皇制本来是汉族统治,却忽然又效仿匈奴刘氏和羯胡石氏那一套实行胡汉分治,重新启用大单于位号,是制度上的反动和大倒退。而且,亲儿子冉胤身边配一千全副武装的胡兵,无异于是把一只肥羊送入狼群来牧守。
襄国乃后赵旧都,坚城深濠,一时难下。猛攻三个多月,冉闵军士死伤无数,仍旧未能冲入。石祗也是困兽夺气,自去皇帝之号,称赵王,派“太尉”张举亲自去慕容燕国那里乞师,并许诺要把传国玉玺送与燕国;同时,他又派将军张春去姚弋仲处,乞军求援。
姚弋仲立即派其子姚襄率二万八千兵来救,慕容俊也派将军悦绾率三万兵来赴,看看有什么便宜可以捞一把。
冉闵听闻燕兵来救石祗,也派大司马从事中郎常炜出使燕国,劝对方不要出兵。
慕容俊见常炜,开口就加以斥责:“冉闵此人,乃石氏养子之后,负恩作逆,岂敢妄称尊号!”
常炜正色回答:“商汤放桀,武王伐纣,以兴商、周之业;曹孟德养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国之基;苟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问!”
慕容俊又问:“据说冉闵称帝后,铸金为己像以卜成败,金像屡铸不成,是真的吗?”
常炜答:“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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