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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炮击金门-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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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了人影,第二天方被认定为“阵亡”。吉星文中将此刻正躺在地下医院
手术室,同死神抗争,三日后终告不治,与赵家骧、章杰结伴而归。

一个星期过去,石一宸通过多方情报来源证实,8 月23 日炮击,共毙
伤国民党军600 余,金防部三位副司令殒命黄泉。对大陆方面而言,带有惩
诫性质的打击已达到了预期目的。

对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于弹片编织的罗网中侥幸漏出,大陆军方
并不甚看重,显然,他们更关心金防部司令胡琏上将的死活。击毙胡琏,虽
不可能明确写入计划,但无疑是精心计划时渴望达到的最高预期。因此,了
解掌握胡琏本人的活动特点、规律,早已列为石一宸、王建行领导的情报部
门攻坚的课题。胡琏,昔日大陆战场国民党“五大主力”唯一幸存的部队长、
1949 年金门之战的罪魁、“古宁头大捷”的“英雄”,如能于炮击中将他“验
明正身,绑赴刑场”,意义自不寻常。

难怪,当情报证实,一向命大的胡琏,又一次奇迹般死里逃生、逢凶
化吉,大陆军界高层一片遗憾的“啧”“啧”声。尤其是叶飞,在回忆录中
无限惋惜地写道:我们的炮火打得很准,一下子摧毁了敌人的许多阵地,特
别是集中火力猛击金门胡琏的指挥部,打得非常准确,可惜打早了五分钟!
后来得到情报,我们开炮的时候,胡琏和美国顾问刚好走出地下指挥所,炮
声一响,赶快缩了回去,没有把他打死。要是晚五分钟,必死无疑。

8 月23 日的“台风”与“暴雨”,震撼了台湾,也震撼了世界。第二天,
全球各著名新闻社、大报,均作为最重要消息予以播报刊发。

颇耐人寻味的是,8 月24 日,中国新华社仅发表了一条简短的措辞亦


不十分尖刻激烈的消息,在各报并不特别显著的位置刊出。

神炮手严惩蒋贼军敌炮兵变得哑然无声运输舰一只被我击中新华社福
建前线24 日电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炮兵部队,在23 日下午五时三十分,
对增兵金门的蒋军运输舰和经常向我挑衅的蒋军进行了一次短促的轰击。

盘踞在金门岛及其周围小岛上的蒋军炮兵,经常炮击我沿海村镇,使
我当地居民的生命财产时常受到威胁。为了惩罚这种卖国求荣、欺压人民的
罪恶军队,在我强大炮兵部队神炮手的准确射击下,为时仅十七分钟,金门
岛上蒋军炮兵阵地和指挥系统等军事目标,都陷入浓烟烈火中。蒋军炮兵变
得哑然无声。运输蒋介石卖国集团的军队的舰只被击中,像一条死鱼在料罗
湾内不能动弹。

对一次重大军事行动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寓意深长。可以看出,
毛泽东并不想对此事立即大事张扬,他已经把强有力的一拳打出去了,他要
冷静审慎地观察一下,对方将打出什么样的拳路。

在瞬息万变复杂微妙的政治、军事、外交拳击台上搏技,老谋深算的
战略家,有时需要“雷声大雨点小”,有时则需要“雨点大雷声小”。

9


公元1994 年10 月,一个钻入历史的牛角爬不出来的中年人,为收集
有关那场大战的史料,从大、二担当面的青屿、浯屿岛,到监控料罗湾的围
头,把当年我军大炮的发射阵地,来回走了一个遍。

我发现,三十六年过去,炮战的遗存物不光是依稀可辨的弹坑堑沟和
外面长满了篙草里面盛满了粪便的炮窝,还有一种似是而非、似新而旧,一
切都在改变着但万变又未离其宗的状态,一种由诸多不和谐所组成的并不稳
固的和谐以及对比度强烈的色调拼凑而成的图案。我想,当今世界,能使数
不尽的矛盾现象同时呈现和平共处的地方,大概独此金厦海域一家是别无分
店的了。

我信步前行。

此岸,一座越来越开放的现代化口岸都市正在迅速崛起;彼岸,仍是
最封闭呈原始状的军事禁区。这一边,数十万不同肤色、国籍包括怀揣台胞
通行证的商贾大亨为挣钱忙得不亦乐乎;那一边,十数万全副武装的士兵仍
在枕戈待旦。海面上恪守所谓“汉贼不两立”的陈规禁令;海底下什么花样
的交通往来全有。大白天,台北“立法院”关于是否同大陆实行直航的辩论
如火如荼;夜晚里,一条条台轮酣睡在厦门宁静的港湾。在台湾首富王永庆
先生的带动下,数百上千家台湾厂商首选投资地偏偏是厦门,而没有一家去
金门;金门人求神拜佛还愿祭祖的香火早已烧到了厦门,而厦门人望着身边
的金门就像奢侈享受海上的明月。。在厦门熙攘繁华的街市,我偶遇一位几
天前还持枪站守在监视厦门哨位上的金门退役兵。他说,接替他的新兵是一
澎湖籍青年渔民,那小于当兵后大吹从厦门满载而归把口袋撑得鼓鼓的经
历,刺激得他刚刚脱去丘八服便也跑到这边来撞运“淘金”。

厦门对金门的有线广播早已停止。金门对厦门的高音喇叭却舍不得息
鼓撤锣,纵使没有对台戏好唱依然精神抖擞准时开播,絮叨着几十年不曾变
味的反共老调。

这边聆听最真切受教诲最深刻的几座楼舍,偏偏是近年返乡定居的几
位金门“款爷”的新居。其中一位不堪噪音污染,对我戏言,择日返金门后,
定要找那位尖嗓女播音对簿公堂,索讨听力损伤费。但如小姐妖冶美艳,可


以视脸蛋分的高低酌减,云云。

围头,解放军某连队“安业民阵地”侧前方几百米处,数条大陆渔船
与金门渔轮挨靠锚泊,桅杆上的五星红旗与船帮上的青天白日徽记比邻共处
相安无事,俨然国共第三次合作的谈判正在此处举行。青天白日徽记们均于
夜间出入,并把船屁股对着金门,一船老大向我解释,为的是避免金门了望
哨的望远镜观察到船首的号码,防备回金后被敲诈被传讯。

青屿、大、二担水域,我乘坐的厦门警备区登陆艇同一金门炮艇远远
对开。水面宽阔,各行其道,既不鸣号致礼,也不惹事挑衅,熟视无睹,习
以为常,与人方便于己方便。少校艇长告我,几年前,双方的炮口均随船而
转,指向对方,但不开炮。近年,可能都觉多此一举,太麻烦,免了。

胡里山炮台。一金门籍女青年花三元人民币买到了用军事望远镜观察
家乡三分钟的时光。一年前,她在金门用相同倍数的望远镜观察过她现在站
立的位置。为了满足好奇心实现异地观察的愿望,她从金门乘船至台北,从
台北乘飞机至香港,从香港乘火车至广州,从广州乘汽车至厦门,从厦门宾
馆租脚踏车至胡里山,在中国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尚留一小缺口的椭圆
形。历时一周,终于宿愿得偿。三分钟短暂得像一朵飞溅的小浪花,她再丢
过去三元钱。看完,欢喜跳跃,“看,那缕炊烟,搞不好是我妈在煮好喝的
地瓜稀饭哩”,又对伙伴说,“这么近,要是有旅游汽垫艇,一会我就能回家
吃晚饭啦,还可节省好多钱。”角屿岛上,可见大陆小船靠向金门一侧,在
礁岩浅滩中垂钓鲜嫩爽口日渐珍稀售价达一百多元一斤的石斑鱼。须臾,金
门喇叭开始喊话:“亲爱的大陆同胞,你们出海捕鱼的最大愿望无非是想获
得丰富的渔货量,获得较好的生活,但你们已超越了金门限制的海域捕鱼,
已危害到了金门渔民的利益以及防区的安全。我守军有护卫金门防区安全的
要求,将进行驱离射击。请你们迅速离开,以免发生无谓的纠纷和损害!”
于是大陆船群蜂惊四散。几分钟后,金门机枪开始向海面扫射,间有迫击炮
弹在水中炸开。我对这残忍血腥的场面感到震惊,想起刊于1994 年7 月3
日《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金马军警伤害大陆渔船渔民亲痛仇快/大陆有
关方面要求停止暴行义正词严》:据不完全统计,仅福建省,从1990 年至1994
年5 月,沿海渔民在海上从事正常生产或航行时,遭金马守军枪炮击,共被
打死46 人,打伤112 人。

另一项统计显示,自1989 年以来,台军警在遣返大陆私渡去台人员时,
闷死、撞船淹死大陆人员计46 人;在台湾海峡大陆一侧强行拦截抓扣大陆
作业渔船达223 艘、渔民3160 人,有20 艘作业渔船及生产设备被扣留,直
接经济损失达1000 万元以上。

……与台湾当局不仁不义的行径相反,大陆一贯把台湾同胞当作自己
的亲人看待。为保护台湾渔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方便台湾渔民避风和进行海
上生产,有关方面在沿海设立了专供台湾船舶直航停靠的停泊点。仅福建省
就设有停泊点29 个,每年接待大量台湾渔船、渔民。1993 年的统计显示,
福建省共接待台湾渔船8528 艘次,渔民35279 人次。

……台湾军警对大陆渔民开枪、开炮,任意抓扣、检查、殴打,根本
原因是台湾当局至今没有放弃对大陆的敌对立场,把在海上作业的大陆沿海
渔民视为“敌人”对待。

……走在历史的陈迹之上,我常常陷入难以自拔的困惑不解:眼前,
这一派形实不符的和平已属来之不易,然而,漫长的战争真的永远地划上句


号了吗?胡里山炮台,那尊清政府于1891 年花费12 万两白银从德国克虏伯
兵工厂购得、全重达59 吨的世界炮王,张着280 毫米黑洞洞的大嘴仰望湛
蓝的天空。蓝天间,一对美丽的白鸥正在海峡飞翔。

我隐约意识到,介于和也非和、打亦非打之间的金厦海域,是现代史
留给我们的难题,一道像身旁的巨炮一般沉重、像狭窄的海峡一般难渡、康
德二律背反式的命题,当你回答“是”的时候它是“非”,当你回答“no”的
时候它又是“yes”。

何时才能解析这道难题,全体中国人的智慧都在经受时空的考验。

※※※※※何厝,一座“八·二三”中被炸成瓦砾废墟、现在正向着
小康迅跑的小乡镇。
在街巷上倘佯,我的目光蓦然间被一栋千疮百孔破壁残垣的二层小楼
所吸引,三十六年前的炮弹虽没有把它彻底摧毁,但也把它打得伤筋动骨腿
断臂折,看得出,它是靠主人草率的修补才得以勉强支持苟延残喘。在旧日
的战场上,此类“古迹”已绝少再见,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与其说对
它的容貌产生了兴趣,毋宁说对它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好奇。它被一群美丽簇
新的房舍包围着,像一个孤独丑陋的叫化子。

我冒昧敲门打扰主人。

东拉西扯地胡侃一阵。我说:您这幢房子确实挺朴素挺有时代特点挺
不容易的,大概很快就要盖新房子吧?主人是位瘦骨嶙峋七十挂零的长者,
他一边满足地吸烟一边揉搓着脚丫子说:盖新房?很想哟,但不盖!共产党
国民党的事情,没一定,说打还要打的。。我明白了,这是一位对金厦海域
前景持悲观消极态度的老人,三十多年,他大概一直生活在对世界还会再毁
灭一次的预卜之中。看来,这栋饱经磨难的楼房在它的主人离去之前,命里
注定是没有旧貌换新颜的盼头了。

我又十分令人讨嫌地去敲斜对面另一户的门。这是一栋建造不久气派
很大的二层新楼,三十多岁的一对小夫妻脸上洋溢着新房照耀的喜气。

依然天南海北乱侃,然后我说:哇,你们家好漂亮呀,不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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