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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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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娘娘。”
  我坐起身,背靠在木桶边,水滴淋漓,蜿蜒而下,划过皮肤,就是一道凉。眼依旧酸涩,药汤滑进眼眶,又酸又辣。眼前朦胧,我用力眨眼,方才清晰,生怕被看出破绽,只好遏住喉咙,稳了稳神,轻声问:“什么事情,不得片刻安宁。”
  邀月恭顺道:“娘娘,刘东在外面,说是有重要事情要禀报您。”
  “你唤他进来,让他在屏风后面候着。”
  “奴婢这就去唤他。”
  不知是水热的缘故,抑或是酒精的缘故,头脑昏沉,安静的阖上眼,水汽如浓雾,我略有喘息,听着心跳声几乎要跃出胸膛,身体越发轻飘。
  “娘娘,刚刚得到的消息,张允死了。”
  我嘴角不断上扬,像是月弯,留有好看的弧度。
  “剩下那一人呢?”
  “禀娘娘,处理干净了,出了宫之后才动的手,不曾留下痕迹。”
  我缓缓睁眼:“做得好,本宫自然有赏,下去吧。”
  “谢娘娘。”
  人走,房间空下来。冰冷的笑还凝在我嘴角,眼色却柔和许多。
  我撩过长发,用玉簪别住,端起酒杯,仔细把玩,犹是那灯光下的瑰彩琉璃盏,发出绚丽而妖娆的华彩,酒无色,却也似被染尽了,垂头一望,自己清艳精致的脸,亦融入其中,满是笑意,却冰冷无比。
  那玩忽职守的宫女,不过一颗棋子,当初走开,也不过是琐事而耽误,哪里是什么张允的召唤,又怎么遇见吉嫔。我答应留她一条命出宫,讨条活路,她便什么假话都敢说。
  这宫中,闲言碎语尚比脚快,话一出口,便是已经传入他人耳目,哪些人留不得,谁心情都有笔明帐。做了许多,也不过是想让凤御煊自行心里清楚,有些人,不如表面那么温驯,吉嫔也好,元妃也好,谁背后都有另一张面孔,又能信得着谁?
  如此,有些人便不必我亲自下手,要他们命的,大有人在,总有背后的影子,先下手为强。都是现成来的棋子,如今用完了,我怎能留下这么一条把柄,这世间,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于此,她只得送死。
  张允之死,那是必然,姚氏控制了吉嫔,况且张允当初目睹刘东在兰宸殿后院烧木人,闹得(又鸟)犬不宁,现下皇后发现吉嫔又与我受天仃有嫌疑,张允又曾是她派往兰宸殿的下人,这一圈复杂关联,怕是又要把姚氏自己的嫌疑给缠了进去。
  局设越大,竟然如此手忙脚乱,张允死了又如何?不是还有马德胜,宫中下人多不胜数,替罪的,栽赃的,人才多如流云,不差一二。
  而那马德胜也是人精之上,看来他很了解我的意思,干干脆脆的送张允见了阎王。背后这一手推的极好,到底是活的时间久了,有些地方,作为我们这般在上的主子,也要另眼相瞧,我是,想必姚氏也是。而与他本身,更少人知道他与我的关系,也是他安身之保证。
  不知是不是酒喝得有些多,恶露重血,略有腹疼,因为泡过了特制的药汤,所以稍势缓解。我昏昏沉沉的躺了两个时辰,辗转反侧,始终睡不安稳,夜里醒来时候,外面漆黑一片,厚云密合,连些月光都不留。
  听见房间里有声响,邀月进了来,见我穿衣,十分疑惑:“娘娘,您这是”
  “我睡不着,起来走走。”
  “娘娘,半夜三更,夜寒风冷,您还是休息吧。”
  我似乎想起什么,吩咐邀月:“去把刘东唤来。”
  刘东来时还睡眼朦胧,见我穿戴整齐,也是疑惑万分。
  “你们两个随我走一趟蕊心宫。”
  “娘娘,使不得,这半夜里,蕊心宫早关了宫门,我们这么去,说不定会吃闭门羹,要看也等明早开了宫门,奴才再送您过去。”
  “无需多话,这就出去。”我裹紧了厚皮裘袄,跟在邀月和刘东身后,乘着微弱灯光,从小路往蕊心宫方向去。
  “娘娘您切莫这般折腾自己,若是累伤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现下的节骨眼,娘娘可不能差池。”步上高亭,蕊心宫大半可入眼,晦暗轮廓,只有微弱过夜烛火,并不见灯火通明。
  “容我站一会儿,夜里睡不着,总想着长生是不是睡的安稳,若是蕊心宫没有全点灯火,那么说明长生安好。”我望着一片幽暗朦胧的楼落深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偷的暂缓安心。
  “娘娘,她们这么做,就似挖了您的心,怎么能这样”邀月呜咽抽泣,哭的很是伤心。刘东亦不再开口说话,垂着头,像是独自品尝苦涩情怀。
  幽幽一声轻叹一出口,呵出的暖气极快的散在寒风中,眼前夜沉景深,浸在无边的昏暗之中,就像是染了色,说不出的阴郁。
  “还好,还好长生仍在襁褓之中,尚不懂人事,不那般受伤,如是大一些时候,这夜晚冷清死静,她心里该有多怕。”咽下悲痛苦楚,自言自语道:“如果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就算是忘了我这个做娘的,我也宁可了。”
  每个人都有儿时记忆,深刻的超乎想象,总有不经意之间,嵌进心房之中的缝隙,遇见某些场景,便不自觉的被套出往事,喜,怒,哀,乐,总想把那些美好的给她,把那些悲痛的杜绝。
  我如是做母亲,那我的母亲呢?
  吸入寒冷气息,鼻子酸楚,眼眶却干涸,母亲身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这么多年,我日思夜想,甚至不惜出口相问,终不得其解,于是被华瑞莹的一番坦言,惹出了求问之心,父亲口中的答案会是什么?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个累及我十八年的解?
  寒夜凛冽,穿的再多也无法抑制的浑身发抖,从里往外的渗着寒气。人心不似言谈心念,偏偏无法把握,仿佛心里安然了,身体上再如何的不爽,都能得到化解。
  “娘娘,请回吧,已是三更末刻,快入四更天了,再不回去,一会儿会有巡兵走夜,不好碰见。”
  我再望一眼亭路楼阁,将手搭在刘东臂间,一阶阶从上面往下走。今日长生无事,安睡一宿,我暂可放下心,度过这一日了。
  小睡一个多时辰的光景,自然睁了眼,天光还浅,窗纸被染了微微亮色。
  珠帘轻响,一阵细碎脚步,我心有所知,轻轻阖了眼,气息微缓。来人定在帐前,未有伸手撩帐,只闻刘东极轻的声音问:“皇上,要不要奴才帮您唤醒娘娘?”
  “不必了,朕下了朝再来看她,不要吵她,她昨夜定是没有睡好,多睡一会儿,你们小心侍候。”眼皮外的影踪晃晃而动,等到脚步声愈发遥远,我遂睁眼,心中有种被翻覆搅拧的矛盾。
  长生一事,不管原因几何,终究也是我与凤御煊之间的一道裂痕,他的处心积虑,也正是我迫不得已的顾忌。终是为了姚氏在我怀孕期间用天仃药害我,这血仇不报,死不瞑目。华家逢哥哥受围,逼我过继长生,这是血恨,人若所处弱势,便什么迎头灾祸都可致命,我便似墙角弱草,避风还需躲雨,无处可歇,片刻不得松懈。
  “刘东。”
  “娘娘醒了,奴才服侍您起床。”
  细软红绡帐帘被微微掀起,划到一侧,用铜勾别住,从宫女手中接过银盆,水烟犹生,温度正好。
  “娘娘,刚刚皇上来过,说是下了早朝会过来,您看您是不是”
  “我不去蕊心宫,不必准备了。”我双手探入水中,撩起细束,暖而芳香,扑在面上,顿时松快许多。
  刘东一顿,支支吾吾开口道:“娘娘您,您,真的不打算去蕊心宫看看公主吗?”
  “不看。”
  我净面完毕,接过刘东手上的一块软帛,拭干脸上的水,又漱了口,等到其他下人都出了去,方才坐在梳妆铜镜之前,淡声道:“元妃的笑话还没有看完,蕊心宫去不得,只要你日日让人仔细看着小公主,不让她出了差池,报声平安就好。我若是去多了,未必对长生是好事,不怕别的,就怕那容妃心思小,下了狠手,到头来遭罪的是长生,最疼的还是我。”
  我话音刚落,门口有人走入,帘子微动轻音,侧过头,看见邀月走进,那双圆眼,肿如青桃。
  “娘娘,您起了,奴婢来迟了。”
  我转过头,对着镜中身后的刘东道:“今日就梳一个最花枝招展的髻,怎么华丽,就怎么梳。”
  邀月不知我怎了,站在一边,有些拘谨,等我一个发式梳完,也上了妆,方才转过头;冲着邀月微笑:“这么一双眼出门去,不用说也知道你哭了一夜,真是藏不住事的人,刘东,去把我那消浮肿的梅香膏拿来。”
  极小的一个瓷瓶,里面乘着半透明装的膏,味道芳香,覆在皮肉伤十分芳香,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可消肿。
  我把它交到邀月手中,微笑自如,闲谈细语:“女人的眼泪,要流得其所。人不能喜行不色,那便看来太假,无须如此。
  这后宫之地,笑才是王道,但凡喜笑的主子都是狠角色。相反的,易怒的那一个,很早之前就已然输了一城。邀月你聪明,余下的话不必我多说了,回去吧,清荷和刘东侍候我就好,今日你好生休息吧。”
  我这一番话,说的邀月又红了眼眶,啜啜道:“奴婢侍候娘娘十年有余,娘娘今日这甚于黄连苦的劫,奴婢心里都知晓的,可奴婢也只能眼看着小公主被容妃抱走,娘娘,您若是与我们这般憋屈,能哭出来也好,千万别憋坏了身子,娘娘。”
  我一笑再笑,笑的胸腔之内,隐隐作疼,快上气不接下气:“哭?邀月,我为何要哭,今日送走长生,虽是我不愿,可毕竟保住了哥哥,就连他也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好吗?
  看起来我退了一大步,却不知,给了我太多进两步的机会。试问天底下,他能亏欠谁?如若亏欠了我,他日,我又怎能不索取我应得回的一切?于此,我缘何要哭,我该笑,且要一直笑下去,比谁笑的都长,比谁笑的都美。”
  药汤日日有服,用过早膳不久,我倚在榻上看书,不多时,姚氏竟然来了。
  人影缓缓而入,未等靠近,一句轻而幽的召唤,出了她的口:“蓅姜啊,你可还好?”
  我笑笑,赶紧上前迎接:“劳烦皇后娘娘牵挂,蓅姜一切还好。”
  “长生的事,唉,不提也罢,提起了不免心里伤怀,不过也好,蓅姜还年轻,皇上那么宠爱你,来年还可再生一胎,你放宽了心吧。”
  我眉目带愁,叹而无语,姚氏道是会做,伸手握住我的手,瞧了瞧四周,淡声与我道:“上次得你的知会,吉嫔也被本宫审问过了,竟也招了。不曾想到,本宫还问出了别的蹊跷,似乎牵连过大,正是愁的时候,不知怎么跟皇上提及。
  毕竟最近事情太多,华副将军受伤之事,又有长生过继,这么乱的当口之上,说了去,皇上怕是要更操心了。”说完轻轻一叹,秀眉轻蹙。
  我心下里一转,这前后竟是想的如此通透,姚氏这只不露尾巴的狸猫,想借此用我之口,咬出元妃?倒是真小瞧了我心思。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长生一走,臣妾也没有心思了,整日思女,心里乱极了,想必皇上就跟蓅姜一般,心烦意乱,有什么事,过段时间在说吧,免得被无端迁怒,事与愿违。”
  姚氏侧眼,目光甚凉:“蓅姜可知,本宫为何没有提及此事的另一个原因了吗?”
  我挑眉:“娘娘心里可有数了?”
  “寰蕖宫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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